第六百一十三章雪原蒼茫(三十五)
營地中的玉春同小翠一面幹活,一面忍不住地抬首往東面望。
「你說小姐在唱了么?」玉春用手抵抵小翠,「你聽見了沒?」
小翠只是搖頭。
她什麼都沒聽見。
就算沈霓裳已經在唱,隔這麼遠,哪裡聽得見?
「咱們都聽不見,你說那雪族能聽見么?」玉春很是不放心。
「不知道。」小翠依然搖首。
沈霓裳一連唱了兩日。
若非羅才每日熬了潤嗓的藥水,嗓子早就啞了。
雪族並未現身。
一行人都有些失望。
羅才一邊熬藥一邊恨恨對賽戈朗道:「這些雪族膽子也太小了,白瞎長那麼大個頭了!」
賽戈朗不慌不忙地雕刻著手中的木頭,好似沒聽見羅才的抱怨一般。
這兩人他們都歇在山洞中,生活雖說不上舒適,但好歹能遮風避雨。
「凌飛去哪兒了?」對於賽戈朗的沉默,羅才也不以為意,轉頭看了看,「二丫也不在,都出去了?」
沈霓裳還在外頭巨石上唱歌,沒有停歇放棄的意思,只凌飛二丫兩人不見了。
羅才張望了下,也覺得無聊:「你看著火,我出去轉轉。」
走出洞口,羅才大大伸了個懶腰,轉動身體四下眺望,忽地懶腰才伸到一半就驀地停下,一臉驚愕:「怎麼回事……失火了?」
不遠處的山腰處,有濃濃地煙霧冒起。
沈霓裳頓住回頭一看,猛然起身,辨認了下方向,神色凝重幾分:「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冒煙的位置正是祭池所在的山洞方向,山上植被雖不少,但這個季節顯然沒有任何無故起火的可能性。
「賽戈朗在洞里。」羅才愣了下,回道,「凌飛同小翠不知道。」
說話間,賽戈朗也出來了,望見冒煙的方向也是神色一凜。
沈霓裳心中有底,也不多言,三人匆匆向那方而去。
到了洞口前方,果然看見凌飛同二丫的身影在洞口前忙乎。
兩人在洞口前堆了高高的一堆半濕的柴火,還添加了不少容易起煙的松枝之類的葉片,火沒多大,青煙卻是直衝雲霄一般。
羅才一臉噎住的表情:「你們,你們這是打算熏兔子?」
賽戈朗神色凝重,大步行過去,將柴火拖出來就開始滅火。
見賽戈朗和沈霓裳的神色不對,二丫也停下了加柴火的動作,只凌飛還一個勁兒的朝火堆上丟濕柴。
賽戈朗拖出一根,他就望裡面加兩根。
兩人都憋著勁兒一般,皆是一般的臉色黑沉。
「凌飛,好了。」沈霓裳開口。
凌飛手上的動作驀地一頓,但下一刻,將木柴朝地上狠狠一砸,抬首便是冷笑:「不過是燒堆火而已,又沒燒他們的祖墳,多大的事兒?」
賽戈朗抬眼冷冷看凌飛一眼,繼續扒拉火堆。
二丫同羅才對看了看,默默上前幫忙。
凌飛見狀,神色愈發難看。
沈霓裳心中嘆氣,邁步上前:「我們談談。」
「談什麼?」凌飛語聲嘲諷冷峭,「這些雪族膽小如鼠,不,我還說錯了,是連鑽洞的老鼠也不如!至少鑽洞的老鼠被熏了老巢還會出來咬兩口人,這些雪族只會望風而逃,活該被人一世欺凌!」
這一下,不止賽戈朗,連羅才也沉下了臉。
「你是不是聽見我們昨晚說的話了?」沈霓裳忍了口氣,問道。
連著兩日無功,她確實也有些著急,昨夜將賽戈朗喊到一邊說話。
她擔心雪族若是走得遠了,未必能聽見他們這邊的動靜,也提議是否能燃起煙火好讓雪族注意。
賽戈朗嚴詞否決了這個提議。
賽戈朗告訴她,雪族信奉的是雪神,所以絕不會在祭池附近升火,雪族認為這是對雪神的冒犯,也是雪族最大的忌諱之一。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雪族生活的這兩處山洞同祭池所在的那處山洞不僅相距遙遠,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
很明顯,凌飛雖然沒看見賽戈朗寫了什麼,但聽見了沈霓裳的問話,也猜出了其中的內容。
凌飛看著沈霓裳,一片冷然自傲:「是。」
火堆被三人聯手滅掉,余煙卻裊裊不絕。
賽戈朗神情冰冷地望向凌飛。
「我都沒急,你何必這樣著急?」沈霓裳無話可說,只能頭疼地說出這一句。
「你不著急!當然了,你也沒個為這些雪族而——」凌飛冷聲道了半句,陡然停下,驀然冷笑一聲,硬邦邦丟下三字甩手而走,「……隨你們!」
四人回到宿營的洞口空地。
「你別怪他。」沈霓裳頓了下,輕聲對賽戈朗道,「凌聞畢竟……親眼目睹,換做誰都不好受。」
賽戈朗取出刻刀繼續雕刻手中之物。
真真是兩頭不討好。
沈霓裳只得無奈。
羅才端了潤嗓的葯過來:「丫頭,趁熱喝。要我說,這凌飛也太著急了些,難不成還不容人家多考慮幾日。來來來,喝了咱們繼續,丫頭唱得可比我們族裡那些人唱得好聽多了。」
飲完藥水,沈霓裳爬上巨石。
賽戈朗也跟著爬上去。
「老賽,你幹嘛?」羅才站在石下驚奇問。
賽戈朗淡淡看他一眼,將手中之物湊到嘴邊,頃刻間,斷續而尖銳的古樸「嗚嗚」聲便響起,順著風聲,向遠處傳送。
「嗚嗚」聲很是尖銳,不但古樸而且很是古怪,每一個音都有高低起伏,聽在耳中讓人只覺莫名的蒼涼高亢,餘音久久不絕,似乎聽久了,心都會擰緊一般。
羅才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了幾分複雜的眼神。
「這是什麼?」二丫站在他身畔低問。
「鳴羌……鬼人族的鳴羌。」羅才低聲道,「我只聽說過,也沒見過。只有鬼人族的族長才能制出的樂器,也只有族長才能吹響,召集和號令族人所用,只有族中危難之時才會吹響。」
沈霓裳自然也聽見了。
賽戈朗沒有停下,只有小半截舌頭的讓他的吹奏更加費力,但他面容肅穆,對著遠處的群山曠野,吹奏得愈發用力。
羅才同二丫望著賽戈朗高大的身影,神情皆是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