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雪原蒼茫(二十一)
。無比的細緻,好似自個兒不是在做這些簡單的事,而是一件極為神聖和需要莊重的事。
凌飛不禁垂簾,心下淡淡苦笑。
不過牧清的動作也讓他放下心,牧清沒有著急將人送上去,雖不知為何,但沈霓裳應是沒有大礙。
做完一切,牧清站起身,凌飛看著他發紅的眼眶,微微一怔。
這小子哭了?
「沒有大礙,因是受寒加上脫力,還有些外傷。」牧清似乎恢復了過來,嗓音的沙啞程度也減輕,看了凌飛一眼,「我尋這邊,你看那邊。」
說著,牧清順著冰壁左側移動步子。
凌飛怔愣:「找什麼?」
牧清驀地頓住腳步,少頃回首深深:「霓裳昏睡前說,你曾祖父……在此。」
凌飛身形巨震,陡然睜大眼!
沈霓裳昏迷前攀著他的手臂說了四字。
「凌聞……冰壁……」
牧清看凌飛一眼,扭過首,繼續沿著冰壁而行。
看到牧清的目光落處,凌飛再次狠狠心室一抽,整個人都有些顫慄!
袖中握劍的手抖了數下,凌飛咬牙向右側冰壁搜尋過去。
不多時就走到了方才進來的拐角處,冰壁中男子清晰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凌飛腦中一片空白,下一刻,身形便搖搖欲墜,死死地盯著冰壁中微微蜷縮如同側臉安睡的姿勢,一雙鳳眸驀地赤紅!
只一眼,凌飛便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冰中人沒有露臉,便是露臉他也未必認得,他沒有見過凌聞,也從未在家中看到過畫像。
但他認得那把寶劍。
凌家嫡系的寶劍上都有凌家獨有的紋飾,隱秘不顯眼,但每個凌家人都不會不識得!
即便沒有這把寶劍,他也不會錯認。
在看見對方的那一息間,心中那無可抑制的傷痛,那是只有真正的血脈至親才有的感覺。
雖然從未體會過,但絕不會錯。
凌飛緩緩地跪了下去,雙目通紅,淚水滾滾而下!
「不孝曾孫凌飛……拜見曾祖!」
牧清站在他身後,眼眶也幾分發紅,望著凌飛匍匐顫動的身形,在看向冰壁間如同已經存在亘古的男子,心下也幾分難受。
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沈霓裳,牧清有些怔怔然。
世間真的有緣法么?
一切的一切就好似冥冥中有一條無形的線牽扯,霓裳、司夫人、雪族、貢嘎……最後牽引凌飛跟著沈霓裳,尋到了凌聞。
牧清抬首往上,數十丈的冰壁在微微火光中發出晶瑩和銳利的冰寒之光,森冷孤寂而決然,凌聞的身姿和面容看起來也不算蒼老,應該同他離家的時間相差不遠,也就是說凌聞在尋到此處之後沒多久就被深深埋在了這片冰壁之下。
時間也永久的凝固在那一刻。
以凌聞的修為也不能逃脫,當初那場雪神之怒是威力只怕比今日還要大上數倍,所以才讓凌聞連逃脫的機會都無,就這樣被深深地壓在了千仞之下,不得不放棄了掙扎。
凌飛傷痛不可抑制,匍匐在冰壁上久久不起。
牧清嘆口氣,上前拍了拍肩膀,低沉道:「還要將人帶上去,莫多想了,留些氣力。」
這次他們也算好運。
在地動雪崩那一刻,除了沈霓裳和歐陽澤明之外,所有人都逃脫了,連雪風和赤龍也逃出升天,他急急奔回發現地動裂開的位置正是氈包所在,那一刻幾乎心跳停歇,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來,讓他幾欲昏倒……那樣的感覺,此生此世再不願體會第二次!
強撐著一線希望,可厚厚地雪層覆蓋了一切,最後還是鄭氏兄妹阻止了他們挖雪的舉動,那樣很可能導致第二次雪崩,反而會讓下方的人僅有的生存機會也錯失。
所有人沿著地動方向搜尋,這才發現了冰縫最後延伸的方向是天柱山下的那條雪谷。
即便發現了通道,可也沒有人能有把握,雪谷是否能通下下方的冰縫……
還有即便能通往,人從那數十丈高的冰縫落下,是否還能存有一絲氣息……
腦海中翻翻滾滾,明明只過了半日,卻只如隔世。
天見可憐!
當發現兩人那一瞬間,耳際傳來她意識不清的喃喃囈語那一刻,牧清只覺這一生所有受過的苦難和痛楚都不算什麼了,那一刻,他將滿天神佛都虔誠感激了個遍。
那一息間,所有的思緒和感覺都已遠離。
腦海中,心房間,唯一只有四字涌動——她還活著!
這一生,就算還要受到更多的苦痛來換取她的安然無恙,他都再無半分怨言。
她即便是不能原諒,也不能再接受,只要她好好地活著,完完整整,安安生生……哪怕只遠遠守望——
此生無尤。
只要這個世上還有她。
有她的氣息存在同一個世間,那便足矣。
凌飛穩住了情緒,兩人扶持著,穆清背著人,凌飛也將裝有緊要物件的官皮箱綁在身上,沿著狹長的通道走到下來的位置。
長長的繩索盡頭,隱約可見羅才幾人焦灼的面孔,看得下方人影,幾人更顯激動,卻不敢出聲。
對兩人而言,再加上有繩索鐵爪的輔助,爬上這樣的峭壁比之沈霓裳,卻是容易了許多。
可即便如此,上到崖頂,兩人也是出了一身汗。
三個丫鬟淚流滿面抵沖了過來,解開將兩人綁在一起的繩索,羅才迭聲催促,牧清沒讓三個丫頭接手,自個兒抱著沈霓裳進了臨時搭建的氈包。
氈包是關氏兄妹的,兄妹二人的氈包並未受到波及,便移了過來。
歐陽澤明的傷勢已經重新處置過,此刻,人正睡在氈包一側。
羅才替沈霓裳檢查了一番,沈霓裳面頰額頭上有幾道刮痕,看上去並不嚴重,但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樣的手卻讓玉春小翠捂住嘴才沒哭出聲來!
羅才沒有急著替沈霓裳包紮手,卻小心地抬起了沈霓裳的頭,沈霓裳的後腦勺上有一團血污高高隆起,看上去似是碰撞所致,牧清同凌飛都沒注意到一處傷處,此際一見兩人便一顫!
「怎麼樣?」凌飛定定神,低問。
牧清臉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