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似真似幻(Z盟白銀+61)
穆清眼神複雜,只一眼便避開視線將目光垂露地面不讓長公主看見。
穆東恆步履沉重,一步步靠近。
走到近前,唇張了幾張才吐出兩字:「……茹香。」
穆清整理好情緒,默默站起讓開位置:「娘,你們說,我出去一下。」
長公主朝他笑了笑:「莫要太久,待會兒過來陪娘說話。」
穆清「唔」了一聲,退了出去。
穆東恆了立在床前三步遠,定定望著床上的女子,眼眶通紅,神情激動,這一刻,他的心中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
這一生中,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大的喜悅了。
怔愣恍惚中,他記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其實也體會到了類似的驚喜。
可惜那時的他是個瞎子,沒看清旁人,也沒看清自個兒。
但是如今,再不會了。
他得回了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寶。
穆東恆臉上綻出一抹笑意,他記得,茹香最喜歡他這樣笑。
穆東恆帶著笑容走到床邊坐下,低頭看了眼,將自個兒的手蓋在了長公主的手上,掌心相貼,他氣血充足,掌心溫熱,長公主的掌心略帶冰涼。
穆東恆憐惜地看著,併攏五指蓋住,目光移向長公主的面容。
長公主同樣看著他,依然是神情溫柔,目光柔和。
「東恆……怎麼了?」長公主望著他,「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長公主說話還有些吃力,不過已經比早前連貫了不少。
「我不累,你好了我就不累。」
穆東恆凝視長公主的面容,伸手替她捋了捋耳邊的髮絲,又撫向長公主的面頰,長公主臉頰偏了下。
「別,有些…癢。」長公主道,笑容還有些虛弱。
「你還是怕癢。」穆東恆眸光寵溺,低聲輕笑。
長公主緩慢移動視線左右看了看:「這裡…不是府里?」
「你身子不好,長生同他的朋友去求了葯,我想著你一直沒回過王都便將你送回來了,這裡到底是你長大的地方,興許更適宜你養病。」穆東恆柔聲道,「我想過了,日後你喜歡便留在王都,王都乃是皇族所在,有列祖列宗保佑,日後你定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真的?」長公主眼中迸發喜悅,「那長生…和你呢?」
「長生自然是陪著你,我有赤血馬,來往也方便。」穆東恆極為耐性溫和,「軍務不忙的時候,我便過來陪你。」
長公主凝望他許久,四目相對,長公主的眸光似有些朦朧:「東恆,你很久沒這樣陪我說話了……好像有一輩子那麼久……」
「是我不好。」穆東恆垂眸輕輕,「我以後都好好陪你……你安心養好身子,我們還有一輩子。等你身子養好了,再過幾年,若是局勢太平,我便將軍務交託,帶你出去走走。你不是一直想去北邊看草原么,到時候我們一共去。」
「真好。」長公主低聲喟嘆而笑,眸光垂落,「只是我怕我的身子……沒那個福份。」
「不會的!」穆東恆驀地打斷,「不會的。」
「好了,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長公主溫柔一笑,「東恆,怎麼沒見扈嬤嬤?」
「扈嬤嬤年紀大了,眼下天氣也冷了,府里也離不開人,就讓她在府里守著。」穆東恆鎮定自若回道。
「這樣啊。」長公主沒有多言,露出幾分倦色。
「你才醒,莫要說話了,好好歇歇,我讓御醫過來看看。」穆東恆轉首沉聲吩咐。
外間候著的方管家應了一聲,腳步聲很快遠去。
御醫很快就來,小心翼翼地替長公主診了脈:「公主脈象好轉不少,不過還需好生休養,忌勞累,也不可大喜大悲。臣開幾個食療方子,配著早前的針炙泡浴方子一起用。早前將軍拿來藥方極好,公主接著用就好,臣就不再另開藥方了。」
御醫退下后,穆東恆依然回到床前坐下。
「東恆,你去忙吧,不必管我。」長公主道。
「我陪你,你睡著我再走。」穆東恆柔聲。
長公主似怔了怔,忽地一笑:「真像做夢一樣啊。那我先睡了,你莫要一直陪我,公務要緊。」
穆東恆深深凝視,沒有作聲,半晌之後,長公主終於闔目睡去。
望著長公主沉靜美好的睡顏,穆東恆目光貪戀地伸手虛虛撫過長公主蒼白無血色的面頰,唇角一縷笑意,心滿意足。
又過了須臾,見長公主睡得安詳,穆東恆腳步無聲地退出寢卧。
到了外間,穆東恆幾分嚴厲的吩咐外間是侍女小心伺候不可驚擾有事速速稟報,侍女恭敬應下后,穆東恆方才放心行了出去。
外間門扇合攏的聲音輕輕傳來。
床上的長公主緩緩地睜開眼,視線微微外側,落在窗扇的方向,眼神幾分淡漠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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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東恆去了穆清的院子。
穆清正在書房中寫字。
見得穆東恆邁步進來,穆清看他一眼,放下筆卻未有其他動作,只同他默然對視。
「陛下讓你明日隨我進宮。」見穆清這般神情,穆東恆沒有近前,站在書房門口,「你娘雖然醒了,但身子虛弱,御醫方才說了忌大喜大悲。這段時日你先住在此處好好陪陪她。」
「我若要出去會讓人同你交待一聲。」穆清言詞簡潔,不欲同他多言。
「你要去哪兒?」穆東恆蹙眉,「你娘才醒,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我會同娘交待。」穆清垂眸。
來之前,他之所有遲疑,便是知曉這般情形。
無論長公主醒與不醒,他都有一段時日脫不開身。
他固然放心不下長公主,但云州的情況,也讓他無法不揪心。
活了兩世,所有的為難加起來,也痛苦不過這段時日。
好似無論怎麼選都是錯。、
無論怎麼選,都要放棄他不想放棄的東西。
長公主醒來,讓他揪來扯去的那顆心少揪扯了一份,可其他的重擔卻依然沉沉壓在心間,尋不到出路。
他不能一直呆在王都,勢必要尋時機回去看看。
司夫人那裡的情形,他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即便無力施為,男兒頂天立地,無論如何,他不能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