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人間仙境（十五）
莫怵兒帶著幾分新奇兼好奇的目光，歪頭看沈霓裳。
紅紅的小臉蛋好似一顆大蘋果，沈霓裳也忍不住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莫怵兒害羞得朝穆清懷裡躲，顯然就這一日不到的功夫，已經同穆清相當熟稔。
莫怵兒躲了一下，又好奇探出腦袋飛快看了沈霓裳一眼，轉首朝穆清用邊語問了一句，穆清摸摸鼻子，抬眼朝阿茲求助。
阿茲挑了下眉毛：「他問霓裳是你的什麼人？」
其實莫怵兒的原話是問，霓裳是不是同穆清一家的，阿茲故意換了個說法。
穆清聞言哈哈一笑，指著霓裳同莫怵兒笑道：「莫怵兒猜猜看？」
一大一小同時朝阿茲看去，阿茲無奈搖首，還是充當了翻譯。
莫怵兒咬著手指頭偏首看沈霓裳，不多時，扭頭朝阿茲小聲說了句。
阿茲一下子笑起來，一笑間，平凡的眉眼頓時生動，下一刻她笑著搖首用邊語同莫怵兒說了一句，莫怵兒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樣。
穆清朝阿茲眼神詢問。
阿茲笑道：「他說你們都長得好看，又很白，他以為霓裳是你的姐妹。」
穆清也笑起來，摸著莫怵兒的頭，眼神卻柔柔看向沈霓裳：「霓裳姐姐不是阿哥的姐妹，卻是阿哥很緊要很緊要的人。」
莫怵兒顯然是聽不懂的，但也跟著憨憨笑起來。
沈霓裳面色有些發熱，迎著阿茲隱隱含笑的目光，卻不好說什麼。
穆清對邊語很是感興趣，讓阿茲繼續教。
兩大一小便跟著繼續學了起來。
晚膳時分，莫怵兒的母親又送了一些吃的過來，阿茲道想留莫怵兒在這兒住幾日，莫怵兒的母親也笑著應下並道謝。
庫多傷勢不輕，家中確實也有些忙不過來。
再次囑咐莫怵兒聽話，莫怵兒脆生生應得很是高興。
莫怵兒的母親離開不久，天色就徹底暗了下來。
沒多久，又緩慢的拐杖聲靠近木樓。
穆清最先聽見，看了一眼阿茲，起身去開門。
一開門，卻見老族長正拄著拐杖，慢悠悠地上台階。
阿茲一眼看見，趕緊迎上去將老族長扶了進來：「天黑路不好走，族長怎麼自個兒來了？」
「放心，我還沒老得這幾步路都走不動。」老族長緩緩聲，進屋之後拒絕阿茲的攙扶，行到火塘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彩色的撥浪鼓遞到莫怵兒面前。
莫怵兒在見到這個撥浪鼓的第一眼便雙目亮起，本能地便想伸手去接，但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麼，收回了手，垂著小腦袋不吭聲了。
沈霓裳有些奇怪。
門前站著的阿茲卻似乎有些嘆氣的模樣。
「莫怵兒拿著，回頭跟你姆媽說，是老祖爺爺給的。」老族長用邊語說完，彎腰將撥浪鼓塞到莫怵兒懷中，直身起來看了看沈霓裳，就拄拐朝外走，似乎專程來這一趟便是為了給莫怵兒送這玩具。
走到門口，老族長停下，偏頭看穆清：「你爹是牧平海？」
穆清點了下頭。
老族長深深再看了穆清一眼，就在穆清以為他還要說什麼時，老族長卻拄拐離去了。
穆清有些噎住。
阿茲忙跟了出去送老族長。
待阿茲回來，兩人才弄清老族長這一趟的來龍去脈。
老族長先去看了庫多，而後才過來給莫怵兒送東西的。
說來，也算得上是專門送那一面撥浪鼓的。
莫怵兒顯然很喜歡這個新玩具，拿著玩得愛不釋手，頭也不抬。
沈霓裳留心看了下，撥浪鼓的鼓身是大紅色，周邊還有精細的彩色鑲邊，兩隻小錘也做成了一男一女小人頭像，很是精巧。
顯然不是此處能有的東西。
「這是山外來的？」沈霓裳問阿茲。
阿茲點頭，輕聲嘆氣：「自從庫丹的事兒出了之後，族長便不許族人再出山遊歷，更不許族人對外顯露醫術。平素族中需用皆是由族長選定那幾人出山用藥材換取，每回也都是很快就回，不能在外滯留過久——」
又看了眼莫怵兒手中的撥浪鼓：「族長不喜外頭的東西，尤其是這等新奇無用之物，只怕族人對外頭起了心思，不願在族裡安守本分過日子。故而族人要從族中換得這樣的東西，要拿出的藥材比換其他東西所需的藥材還要珍貴難得。莫怵兒是見了別家的孩子在玩，所以也想要。庫多就這一個孫子，所以才……」
阿茲沒說下去，再度嘆口氣。
沈霓裳同穆清也明白了。
庫多不願自家的孫子眼饞旁人，所以才不顧嚴寒山陡，去深山峭壁上採藥。
誰知遇上狼群，這才掉下了山谷。
幸好羅才悄悄跟在後頭，要不然，此時庫多隻怕身子都凍硬了。
沈霓裳也有些嘆息：「你們族人都是用藥材同族裡換東西？」
阿茲頷首，解釋道：「我們族地夠大，可以養牲口，也有地方種地，族人需用大多還是夠的，只差些精細的東西，還有鹽鐵之類。這些東西便用藥材去族裡換，族裡再拿這些藥材去外頭換。一年也就換個一兩回便夠了。他們也不會連著在一個地方換，換過一回，下回便去別的地方。我們換的東西不多也不打眼，這些年來，也算順利。」
岐山族人在採摘藥材和種植藥材方面固然是能手，但他們真正最擅長的卻是醫術。
這樣小心避世雖然能得以生存，但是……
沈霓裳遲疑問：「可是這樣的話，你們年輕人習練醫術時，如何做呢？」
醫術不比其他技藝，並非閉門造車就能提高的。
每一個好大夫最後都是要靠看診來累積真正的臨床經驗，只靠書本，是沒有辦法成為真正的名醫。
岐山族人即便不少，但幾乎家家都會醫術，也就是說，每個人實際得到的臨床經驗都不會太多。
久而久之，人便會懈怠。
沈霓裳的這一句也說到了阿茲的心裡。
就算族人從無人提過，但族中的每個人，包括阿茲在內，心中都再清楚不過。
岐山族的醫術在沒落。
一代人不如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