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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瓮中捉鱉

  「既然交情不深,按行規,他不應該同你說吧?」沈霓裳望著花尋。


  花尋頓了下,飛快瞟沈霓裳一眼移開視線:「這小子行事憑心情,我也不知他怎就說了。」


  花尋向來有一是一,沈霓裳也不疑有他。


  沉思片刻,沈霓裳再問:「他可有說賣了什麼消息出去?」


  「只是身份,並無其他。」花尋點頭,「他們這行按價錢賣消息,想必米厚邦出的價錢不高。」


  沈霓裳低頭思量。


  不算後來遇見史紅衣這兩回,她真正同米家接觸也只二月處救賽戈朗那回。


  米厚邦當時並不在,只二少爺米厚彥在場。


  她不能確定是不是米厚彥將她的存在透露給了米厚邦。


  但直覺應該不是。


  米厚彥當時的注意都在凌飛穆清商子路身上,而且一看米厚彥就不是那種心思細膩之人。


  但是被凌飛拿出的字條嚇得不輕,未必能注意到她身上。


  而且,若是米厚彥當時就注意到了她,不可能等這樣久米厚邦才動作。


  若是早就注意到她,南門宅子早就被發現了。


  所以,這個可能性排除。


  而且米厚邦只查了她的身份,出的價錢也不多。


  說明米厚邦並不知曉她的身份,且對她並無多少在意。


  這就奇怪了。


  不在意,為何要查她身份?

  米厚邦同容蘇的事究竟有沒有關係?

  如果是七月初查的她,那時她還在十萬大山,七月二十二才回到雲州,只待了一晚便去了王都,上月三十日才回來。


  她並非身份顯赫之人,除非一早就刻意盯著,在去十萬大山之前她行事便低調了許多,按理,即便是桃花塢,也不可能查到多少真正的底細隱秘。


  最多也就是明面上的東西和她出現在王都的事情。


  如今她已經同沈家掰扯開,王都的事情即便暴露出來,也不用擔心沈家從中鉗制司夫人同她。


  之所以一定要同沈家斷開,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以沈重山那等自私重利心性,一旦得知這些事情,定會麻煩不少。


  「他可有說了其他?」信息太少,無法分析,沈霓裳再問。


  花尋只是搖首。


  「可否約見這位少門主?」沈霓裳想了下詢問道。


  花尋面色驀地怪異一分,停頓了下,沒有接話,只是道:「我再去問問。」


  花尋的模樣顯然是有些不便,沈霓裳也不想,只當這個行當的人有顧忌不願見外人,便頷首。


  「有勞了。」沈霓裳致謝。


  花尋只輕輕搖了下頭,再朝司夫人點了下頭,便行了出去。


  花尋出了門,沈霓裳還在原地蹙眉思忖。


  司夫人看著沈霓裳眼下青影,拍了拍她的肩膀,憐惜道:「去歇歇,晚膳我讓人喚你。」


  前日一夜未眠,昨日未補眠,晚上想必也沒睡安枕,司夫人的意思是讓沈霓裳去補補眠。


  沈霓裳笑笑:「夫人,我不累。」


  「聽話,快去。」司夫人說著朝妙紅示意。


  妙紅笑嘻嘻地去備水了。


  沈霓裳無奈地去了。


  玉春看了眼,偷偷地溜了出去,不多時,便追上了花尋。


  「你站住。」遠遠見得花尋背影,玉春跺腳恨聲。


  花尋停住,慢慢轉身過來皺眉:「你煩不煩?」


  玉春驀地一呆,下一瞬又脹紅臉,氣得話都發抖:「……你!你什麼意思?」


  花尋提著劍又語氣平平重複了一遍:「我說你很煩。」


  這一下玉春連眼圈都紅了,滿臉通紅,嘴唇直發顫,竭力忍住,咬唇恨恨:「我不過是好心問你尋到親人沒,你不說就算!這算什麼意思?好心當作驢肝肺,你算什麼男人?」


  「想試試?」花尋抱劍挑眉。


  玉春愣住,不明白。


  「我是不是男人,你想試試?」花尋半笑不笑。


  玉春「唰」地的一聲從臉紅到脖子,幾分羞惱的低聲:「你……不要臉!登徒子,流氓!」


  「不想試?那正好,最煩羅里吧嗦的女人,你不合我胃口。」花尋勾唇一笑,娃娃臉竟幾分邪魅,「我跟女人只有床上才說得來,若你真想試試,我也可勉為其難一回。」


  「你你,你混賬——我要跟你賭鬥!」


  玉春羞怒交加,一把抽出腰間軟鞭「啪」地一聲朝花尋甩了過去!


  花尋笑得不屑一顧,纏住劍身的破布都不揭開,輕輕一躍便跳開,玉春連邊都沒摸到。


  見得花尋面上笑容,玉春更是氣急,咬緊牙關又沖了上去——


  ………………


  這頭妙紅已經將水備好。


  沈霓裳向來不習慣人伺候沐浴,備好水后,妙紅就同丫鬟一起退出去了。


  沈霓裳進到屏風后,先試了下水溫,便開始除衣,剛脫掉一側肩膀,一眼瞥見露出一條縫隙的窗扇,眸光陡然一凝,很快垂眸,將衣裳慢慢拉好。


  不動聲色地用眼角餘光在屋中四下一掃后,最後落在浴桶中的水面上,水面猶在動蕩,波光微微,很快收回眸光,她平靜喚了一聲:「二丫——把香點上。」


  外間候著的二丫聞言稍稍一怔,大而黝黑的瞳仁朝房門方向望了眼,很快應了一聲,鎮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沈霓裳抽出發簪,青絲如瀑泄落,拾起一旁的象牙梳,慢慢梳落到底。


  二丫走出屋子,小翠在院中同妙紅說話,二丫朝小翠招了下手。


  待小翠過來,二丫附耳低低說了幾句,小翠愣愣眨了下眼,很快明白點頭,轉身去了。


  過了會兒,二丫這才行到門前:「小姐,香找不著。」


  「找不著?」沈霓裳蹙眉,語氣薄責:「算了,我來。」


  沈霓裳邁步行了出去,一出門,二丫便立時將門合上,而窗子那頭,小翠也猛地將窗扇關上堵住。


  妙紅隨即領著幾個丫鬟,拿木板的拿木板,拿釘鎚的拿釘鎚,「叮哩哐啷」很是配合默契地將幾扇窗戶都封了起來。


  沈霓裳手裡扣著最後那顆用剩下的「入夢」,似笑非笑地站在門外五步遠處。


  二丫提劍站在身側戒備。


  已經回房的司夫人匆匆行出來,不由怔楞:「怎麼回事?」


  沈霓裳下頜朝房門方向抬了抬:「咱們有客人了。」


  司夫人一驚,隨即大怒,但又不知對方底細,忍住氣惱咬牙低聲問:「什麼來路?」


  沈霓裳搖了下頭。


  她從水面看到一截銀色衣角,只能判斷出對方藏於房梁之上。


  屋中未有傳來聲響。


  沈霓裳頓時心下稍安。


  看來此人要麼是極沉得住氣的那種,要麼是功夫泛泛,知曉被圍困后不敢露頭。


  她倒希望是後者。


  從羅才處得的「入夢」只剩最後一顆,她還真捨不得浪費。


  尤其這不速之客很有可能是個登徒子採花賊之流的下三濫。


  妙紅帶著丫鬟備水在前,此人明知有女子沐浴卻趁機藏身屋中,顯然是色心大於賊心。


  院子里又響起了一陣匆匆腳步聲,妙紅領著一干孔武有力的丫鬟僕婦正好釘好最後一塊木板,妙紅豪氣一揮手,丫鬟僕婦們退後一步卻未放下手中武器,腳步聲也正好到了廊下頓住。


  只聽凌飛詫異莫名的語聲響起:「你們這是……作甚?」


  小翠笑嘻嘻指了指屋中:「有賊!」道了兩字又湊近壓低聲音:「是個膽小鬼,我們窗子都封好了,還沒敢露聲!」


  雖見小翠神情輕鬆,穆清還是神情一凜,看向孔祥,孔祥會意頷首,同小翠站在一處,擺手讓妙紅帶著人下去。


  玉春一聽小翠所言便大怒,凌飛幾人不知,她卻知曉沈霓裳早前是打算沐浴的,此際聞言驚怒急問:「小姐吃虧沒?」


  小翠得意搖首:「小姐一進去就發現不對了,沒吃虧。」


  穆清凌飛二人一聽這話不對,也不多問,徑直便朝屋中大步行去。


  只花尋臉色變了變,掃了一眼被封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心中暗道,千萬莫要是那個傢伙才好!

  幾人進到屋中,一眼看見青絲垂落立於房門前的沈霓裳,瞬間明了。


  雖聽小翠說沈霓裳沒吃虧,但見這般情形,幾人面色皆齊齊一黑。


  沈霓裳偏首看來,只見一頭青絲垂落胸前,如絲如緞,幾許柔媚,見得三人,輕輕一笑抬眉:「你們來得正好,正怕人手不夠。」


  凌飛穆清二人還沒出聲,花尋卻先開了口:「怎麼回事?」


  「應是妙紅送水時從窗戶進去的,人在樑上,穿銀色衣裳,年紀應不大。」沈霓裳淡淡道,「只從水面看見一截衣裳,沒見人。」


  花尋的面色沉下,難看三分。


  穆清抽出秋水刀便欲上前,凌飛一把攔住,笑容詭異:「莫急,既是瓮中捉鱉,就得用捉鱉的法子——總得讓他自個兒出來……」


  沈霓裳聞言輕笑,伸手召來二丫,低低吩咐幾句。


  二丫抿唇去了。


  …………


  不多時,丫鬟們抱來半濕的柴火放於窗下,孔祥一拳打出一個窟窿又掰開了些,玉春咬牙切齒地上前:「我來!」


  柴堆很快點燃,火苗有些稍大,妙紅小翠又朝上面噴了些水。


  頓時濃煙滾滾而起,妙真帶兩個丫鬟尋了油布拉起將上方擋住,引得濃煙全朝窟窿里倒灌而入。


  孔祥提劍戒備。


  司夫人沈霓裳站在房門正對方向,凌飛穆清二人手持兵器一左一右守株待兔。


  沒盞茶時間,屋中響起驚天動地的接連嗆咳聲!


  花尋立在沈霓裳身側,唇角無語抽搐。


  該!活該!


  這個女人也敢招惹,日後有得那小子苦頭吃!


  「咳咳……花尋……咳咳咳…救命啊咳咳咳……兄弟咳咳救命咳咳!……」


  屋中人點名求救。


  一干人無聲看向花尋。


  花尋嘴角再猛抽了抽:「……我同他真不熟。」


  沈霓裳眸光動了動,意會瞭然,挑了挑眉梢:「……少門主?」


  花尋默默點頭。


  「你說的不著調——便是這個意思?」沈霓裳再問,將手中扣的「入夢」放回腰間。


  花尋無言再頷首。


  這小子說來心性不壞,只是有些愛色如命……


  「桃花塢的人?」凌飛也反應過來。


  早前幾日他們尋人的時候,花尋曾尋過此人,道此人在消息尋人方面頗有專長。


  可惜當時沒找到人。


  不想此刻竟然出現在這裡。


  花尋還沒作答,裡頭又是一陣驚天動地咳嗽,聲響大若驚雷,聽得人只覺那人似乎下一瞬便要將肺咳出來一般!

  「咳咳咳……咳咳咳……花咳尋你小子不講……道義咳咳…想當年咳……你我在……紅袖招……雪兒姑……咳咳娘的帳還是小爺我……咳咳……幫你……咳咳……如今咳……你見咳咳……死不救……」


  一干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花尋。


  花尋臉色僵滯,只黑如鍋底!


  站在門前的玉春輕啐了一口,一臉鄙夷地昂首進來:「小姐,這種色胚子可不能輕饒,乾脆別讓他出來!」


  那人雖是武功不濟,耳力卻不錯,一聽玉春的話便在裡面大叫:「……花尋的相好姐姐……咳咳咳……我同花尋……咳咳兄弟情深……不看僧面看……咳咳佛面……你如何這般……咳咳狠心……」


  這一下,玉春的臉也黑了!

  司夫人抬抬下頜:「放出來吧。」


  穆清上前一腳將房門踢開!


  濃煙密布的屋中幾乎五指難見,一條濕淋淋的銀白色人影從浴桶中捏著鼻子一躍而出,身法極快,三兩息之間便衝到了門外,彎腰大咳起來!


  待他咳完,大喘了幾口氣,一直身,一柄雪汪汪的刀身便架在了脖子上!


  寒氣滲人!


  穆清冷冷看著他。


  這一抬首眾人才看清此人容貌,竟然還頗為英俊白皙。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他笑眯眯沖著花尋使勁兒眨巴眼:「兄弟你快替我說說,這真是誤會啊!早前你同你相好在路上親熱,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向來知趣,最不愛壞人好事,心想你在花前月下,我便自個兒來就是……一場誤會,此心可鑒日月,我真是好人啊!」


  司夫人款款移步上前,手指勾起他的下頜,語聲一字一頓輕吐:「說人話!」


  司夫人美艷的容貌一出現,男子驀地睜大眼露出驚喜:「果然不愧為小美人的娘!大美人兒姐姐好——」


  穆清刀鋒倏地一動,冷意霎時逼近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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