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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月夜約見

  到了沈府門口,司夫人讓馬車直接進去,又吩咐人抬了轎子過來,沈霓裳本想不用這樣大張旗鼓,但見得司夫人面上凌厲,還是閉了嘴。


  一通折騰后,終於安置到床上。


  見得幾人好端端出去,回來卻是這般,院中自然好一番驚動。


  好在司夫人院中的下人都調理得當,很快就各司其中配合默契,沈霓裳安置好不過小半個時辰,熬好的葯就端到了床邊。


  葯中的安神成分很快發揮作用,沈霓裳也著實累,遂沉沉睡去。


  再醒來已經過了一日,到了初三的晚上。


  「我睡了這樣久?」沈霓裳還有詫異。


  她記得自己喝了幾回葯,但確實有些昏沉,她也知道這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喝完就繼續睡了。


  玉春一直守在身邊,見得沈霓裳終於清醒,心裡才放下一塊大石。


  雖說醫館的老大夫說了,她也知道沈霓裳沒有性命之憂,但看沈霓裳一直昏睡,還是忍不住自個兒嚇自個兒。


  在她眼裡,玉春一直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懂,也是一直精神頭十足,猛地看著沈霓裳這樣虛弱不知人事的狀態,這一日,她幾乎生出一種天都要塌了的感覺。


  若是沈霓裳有什麼事,她簡直不敢想自己日後該如何是好。


  她喜歡眼下的日子,一點都不想改變。


  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玉春道:「小姐可把奴婢嚇壞了,小姐一直不醒,奴婢都怕有事。今個兒下午司夫人又請了大夫過來看了,說是沒事。老爺也過來看了小姐,還誇小姐呢。不過瞧著司夫人不是如何高興。院里的丫頭們都悄悄來看過小姐,被司夫人知道,個個都吃了排頭。司夫人說讓小姐好好休息,誰也不能打攪。連著老爺,也是司夫人趕走的。奴婢瞧著,司夫人看著凶,可是真心疼小姐呢。」


  玉春將這一日多的事兒一一道來,不時加上些自己的評論。


  「你一直守著?」沈霓裳看她眼下青影。


  「也沒有。」玉春小聲道,「昨個兒丑時,妙紅來替了奴婢。奴婢就是有些睡不好。」


  「傻。」沈霓裳看出這丫頭的扭捏,微微笑了笑。


  玉春心情輕鬆許多,看見沈霓裳嘴唇乾著,一拍腦門:「差點忘了!小姐肚子該餓了,灶上熬著雞湯也有骨頭湯,粥也有,小姐想用什麼?」


  玉春不提還不覺得,一提沈霓裳頓時覺得餓得不行:「都弄些來,都想吃。」


  玉春早已對沈霓裳的食量知根知底,聞言也不覺有奇,應聲就快步跑了出去。


  連湯帶肉吃了兩大碗,又喝了三碗粥,玉春扶著她去解決了下個人問題,回到床上,沈霓裳覺得十分清醒。


  讓玉春去歇息,玉春不肯,後來折中了下,在床踏上鋪了兩層褥子,就此睡下。


  屋中留了盞夜燈,幽幽昏黃,映出一室朦朧。


  大約是心裡負擔去除,很快就傳來了玉春均勻深長的呼吸聲,顯出體質著實不錯。


  沈霓裳笑了笑。


  原本說好昨日給這丫頭傳授心法的,看來是要拖上幾日了。


  其實在她看來,她這傷真算不上重。


  她也算半個武道中人,見過聽過的重傷不知多少,只是這個世界尚武,但習武的女子卻是極少數,對於女子,社會風氣似乎還是刻意往嬌柔上引領,故此,她們見到她皮肉傷嚇人,便覺得是天大事一般。


  就算是骨裂,位置在肩胛骨,也不是多嚴重的。


  大夫開的葯十分見效,應該也有一定鎮痛作用,目前這樣程度疼痛,完全在她的忍受範圍內。


  可如今麻煩的事,這次的受傷只怕會影響她下一步開鋪子的計劃。


  她原本是打算上元節過後,就開始挑選買些人手。


  要看香鋪,只憑她和容蘇兩人是無法供應整個店鋪所需,何況,她也沒有理由將容蘇當做工人師傅一般。更別說,她日後還有拓展商路的計劃,構造自己的生產基地和培養人手,勢在必行。


  可瞧司夫人的架勢,只怕不會容她那樣早就出府。


  還有早前同穆清商議好有關那鬼人米家的事兒,原本也是定在上元節后開始……


  嘆口氣,用右手蓋住兒額頭,她要好生想想。


  ###


  養傷的日子過得快,但對於沈霓裳來說就有些百無聊賴了。


  司夫人管得嚴苛,她起來走動多了,她要罵,她同妙紅玩雙陸,她也罵,就連看書也不許超過一刻鐘……司夫人黑著臉管束:「大夫說骨裂的位置靠著關節,再長几分,你的骨頭就要分家了!什麼叫坐著沒事?坐著骨頭就不用力了?你給我老老實實躺好!」


  司夫人氣勢驚人,沈霓裳只能老實順從。


  心裡只能嘆氣,還不敢表現出來。


  她傷的位置是兇險了些,可畢竟不是沒有骨折么?人的骨頭堅硬,只要沒斷,其實自動就會復原,這樣的傷,坐著根本影響不了什麼。


  就這般到了十五。


  肩頭的青腫已經消下去,只是清淤還沒那麼快散,脫了衣裳看著還是嚇人。


  她終於爭取到每日可以下床走一個時辰,上午半個下午半個。


  玉春同她說,王都傳了旨意下來,說是太後身體有恙,各州府皆要儘力將上元節辦得熱鬧些,普天同慶,讓萬民為太后祈福。


  「聽說城隍街搭了好長的戲台,州府請了戲班雜耍上千號人在上頭表演,除開本地商家,州府出面定了一萬盞燈,如今那兩條街都封了,只等今兒個晚上申時才解禁。」玉春將得來的信息說給沈霓裳聽,不無惋惜,「可惜小姐去不了,不知道明年還有這樣的熱鬧不?」


  「你想去就同妙紅她們去,我無事的。」沈霓裳將書放回床內側,又重新挑了本,「你們要想去,我同夫人說。」


  玉春搖首:「小姐不去,奴婢也不去。」


  沈霓裳看了一段,忽地抬頭:「你說太後有恙?」


  玉春點頭:「外頭人是這麼說的。」


  沈霓裳蹙了蹙眉。


  她不記得這回事,當然那個時候她也根本沒關注,但她記得最後那日,她聽見的消息中有一條是……簡太后薨。


  當時知道這條消息的人不多,她記得是一個官府裝束的人跟同僚提及,當時官府還沒發布公告出去。雲州離王都八百餘里,快馬一日便可抵達,但官府公告須得各州府一起發布,故此,只有雲州官府及各大家族才先一步得了消息。


  正思忖間,小翠進來交了個封信給玉春。


  「還是上回你那個表弟送來的。」小翠道。


  玉春一聽就知道信是小扇子送來的,上回他也是冒了表弟的名頭遞的信。


  沈霓裳展信,穆清先是問她過年過得好不好,又問她怎麼這大半月都沒去脈然齋,最後才提議讓沈霓裳今夜去城隍街,關於米家的事,他想了幾個法子,想問問沈霓裳好不好。


  若是可以,就讓告訴小扇子一聲。


  知道不是什麼隱私之事,玉春也湊過來看,雖說有些字不太熟,但大致意思還是能看懂的。


  「穆少爺這是請小姐看燈會——」她神情古怪。


  在中土,上元節雖說沒有明確的情人節這樣的名頭,但自來也是有情人相聚的日子.定親的雙方家長默許,就光明正大,彼此有意還未見光的,也會趁此偷偷摸摸相見同游燈河。


  沈霓裳壓根兒就沒朝這方面想,她皺起眉頭,斟酌片刻:「你先去同夫人稟報,說我有事想找她。再去同小扇子這樣說——」


  玉春領命出去了。


  沈霓裳下床起來坐下。


  不多時,司夫人就過來了,見沈霓裳坐得端重,眉心挑了了挑:「可別說你想出去看熱鬧,若是這個,門兒都沒有。」


  「我哪有那樣不知輕重?」沈霓裳笑道,想給司夫人倒茶,妙紅趕緊過來接手。


  「哦,」司夫人施施然坐下,「那是何事?」


  沈霓裳將自己的計劃和米家鬼人的事兒同司夫人大致說了一遍。


  香鋪的事兒司夫人是知道的,不過沈霓裳並未同她說過具體的計劃步驟,此番說起,司夫人也點了點頭,在聽到米家鬼人的事,司夫人神情就有些奇異了。


  「先是嬉人,如今又是鬼人……」她看著沈霓裳的目光有些奇怪深意,上下審視了一番后,「旁人遇見邊奴的事兒躲還來不及,尤其是咱們這樣的普通人家。朝廷只許士籍買賣邊奴——這規矩的意思,你該明白吧?」


  她當然明白。


  她明白的遠比司夫人想到的還多得多。


  她自嘲一笑:「我原本也不是什麼善心人。不知怎地就發了回善心救了那烏歌,既是已經發了善心,不妨就做到底。再則,那鬼人寧可咬斷舌頭也不願低頭……這樣的人也值得一救。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穆少爺出力比我多,主要還是他有門路。」


  沒有辦法將自己隱秘的那些想法告訴司夫人,她只能從數條理由中挑出一條。


  司夫人深深看著她:「就只因為這條?」


  她聞言心裡一跳,還以為司夫人知道了什麼,但一想完全沒可能便定定神點頭:「真是如此。」


  她救下烏歌包括如今想救下那鬼人,初衷確實同容蘇有關,但無可否認,烏歌和那鬼人也的確對她有觸動之處。


  沈霓裳坦然自若看著司夫人,見司夫人久久不語,似乎發怔,她眨下眼:「夫人?」


  司夫人很快將眸光移開:「那如今你這樣還想去救人?」


  沈霓裳覷著她臉色道:「方才他讓人傳信來約我商談,我知道如今不好出去,就想著讓他進府中一趟,可他畢竟是外男,身份也不好驚動人……」


  司夫人瞄她一眼,閑閑道:「所以想讓我想法子讓你們偷偷相會?」


  這說的哪兒跟哪兒?


  知道司夫人惡趣味又上來,她只當聽不懂,眼巴巴期待的望著司夫人。


  「別瞪了,顯擺誰眼睛大呢!」司夫人起身,款款朝外走:「約好什麼時辰同妙真說一聲,她知道處置。」


  妙紅對沈霓裳俏皮眨巴了下眼,快步追了出去。


  沈霓裳微笑目送。


  ###


  晚上戌時,雲州城中一片燈火通明,尤其是城隍街那一帶,人潮洶湧,幾乎亮若白晝。


  穆清從後門在一個小丫鬟的引領下,七拐八彎地走了一炷香時間,才進得沈霓裳的跨院。


  玉春在門口接應,穆清一肚子納悶此際終於可以發問:「怎麼要在府里商議?」


  玉春提著燈籠把他從上看到下,也沒能忍住發問:「穆少爺怎麼穿成這樣?」


  穆清低頭看了看自個兒的裝扮:「不是霓裳讓我穿小心些,莫讓人發現么?」


  是讓你不要穿得太招搖,可沒說讓你穿成這樣一副……不知道還以為是賊呢!


  穆清一臉懵然,玉春愈發覺著忍笑得幸苦,轉身引著穆清朝沈霓裳的位置行去。


  沈霓裳在旁邊的廂房等著。


  待穆清站到她面前,她也不禁愣了愣。


  只見穆清一身黑色夜行衣,頭上還扎了個黑頭巾,全身上下除了臉和手掌,全部都用黑布包了起來。


  看清楚了,她嘴角抽了抽。


  早前玉春神情怪異,眼下沈霓裳也這副表情,穆清俊面紅了紅,幾許不自在:「我穿成這樣……是不是不對。」


  「沒事兒,坐吧。」沈霓裳笑了笑。


  雖說有些小題大做,但執行力還是挺到位。


  「你受傷了?」穆清一眼落在她左側身體,習武之人眼神敏銳,方才是不好意思,眼下稍微一注意就發現沈霓裳坐的姿勢有些不對。


  沈霓裳點頭:「前些日子出去受了點小傷,不妨事。所以才讓你到府里來,倒是過意不去了。」


  「是肩胛骨傷了?」穆清皺眉,「怎麼傷的?」


  能讓肩胛骨受傷,那必定不是一般的力道,至少是被習武之人襲擊或是從高處落下產生的撞擊力才能造成。沈霓裳的樣子顯然是不後者,那就是被人打了。


  「都過去了,不說也罷。」沈霓裳把話題轉回來,穆清不能停留太久,她要交待的事情不少,「我原本打算這幾日找人伢子買一些人手,然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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