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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項莊舞劍

  司夫人對她態度的改變,斷斷不會是因為玉春說的這些。


  見沈霓裳不說話,玉春乍然靈光一閃:「小姐可是在想司夫人?」


  沈霓裳看她一眼,點點頭。


  「是不是司夫人拿的銀子太多,小姐覺著不踏實?」玉春眨巴著眼。


  這丫頭還極少這般靈光,雖不全中亦不遠亦。


  「那小姐想把銀子還給司夫人么?」玉春語中明顯有些不舍。


  在她看來,沈霓裳同旁人完全不同,簡直是那種一點不把錢看在眼裡的人。


  一開始,七百兩銀票眼皮都沒眨幾下讓她收著,早前那五千兩銀票也是淡淡地讓她收起,鋪子還沒開,股就輕飄飄分了大半出去……


  要說沈霓裳想把銀票退回去,她半點都不驚詫。


  可是,真的好捨不得,卻只敢試探著問這麼一句。


  沈霓裳搖首:「不能退。」


  說起來,她如今確實缺銀子,但真要說缺,也不至於,凌飛和商子路那邊的啟動資金還沒進來,一切都在計劃內,即便沒這筆銀子,她也能周轉開。


  只不過有了這筆錢,底氣會足些,至少容蘇那邊的原料錢,她能先給了。


  這錢就算容蘇不要,她也無論如何要讓他收下。


  而不能退是因為她清楚,司夫人籍著這個時間給出來,那就是擺明不給她退回的餘地。


  玉春聞言心裡一松,笑道:「依奴婢說小姐想多了些,司夫人把小姐當女兒看不好么?小姐若是心裡過不去,日後日子長著呢,天長日久的,還怕沒有小姐盡心盡孝的時候?要奴婢說,這也是司夫人同小姐的緣分,人喜歡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有時還真說不出個一二三。就象奴婢這樣笨,原先在大房呆了幾年沒人喜歡奴婢,奴婢也沒瞧誰多順眼,如今跟小姐一起,倒覺著處處都是好。興許,司夫人就覺著小姐合眼緣合脾胃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霓裳腦子也轉過彎了。


  何必事事非要尋個究竟,她給予這份心,自己還以同樣的心便是。


  心中暗暗自嘲一笑,自己原先總是覺著人與人之間若無血緣、源緣就一定要求個前因後果,其實有時候,這樣是想法反倒是作繭自縛。


  不是說事無因果,而是,人在進程中,未必能在過程中就能看清因果緣由,有些時候,也許到了最後方能知曉。


  又何必執念尋求呢,也許到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呈現了。


  想通了后,她記起方才玉春驀地輕快了幾分的語聲,伸手彈了她一個腦崩兒:「你這個財迷——」


  玉春也不惱,笑嘻嘻道:「奴婢就是喜歡銀子。手裡有銀,心裡有底。奴婢巴不得小姐的銀子越多越好。」


  沈霓裳失笑:「好啊,你好生學賬,日後我的銀子都交給你管。」


  玉春聞聲亮眼,應聲響亮:「好!」


  ###


  翌日兩人依舊是早早起來,練完體式,玉春問沈霓裳她何時可以開始練心法。


  沈霓裳想了想:「就今晚吧。」


  玉春頓時激動,只覺心馳神往。


  「如今在這院子不方便,等回了咱們的院子,再弄幾個梅花樁。」沈霓裳吩咐道,「到時候我畫圖紙給你,在外頭找人弄好了再弄進來,小心些,莫讓人看見,安置在晾衣裳的後院。」


  「梅花樁?」玉春完全沒聽過。


  「練輕功身法用的。」沈霓裳略略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玉春點頭應下,將事情記在心裡。


  兩人正準備進去沐浴,妙紅過來了。


  「夫人今日要回娘家一趟,讓奴婢來同小姐說一聲。」妙紅說著,目光在兩人面頰上的汗跡上落了落,心中只覺好奇。


  可惜夫人不讓她們胡亂問沈霓裳的事兒,她頭回見著覺得新鮮,回去同司夫人說了,司夫人立時沉臉訓了她一頓,最後發話道小姐的事非但不能在院外說,就是院子里也不許多言多口。


  但她還是忍不住稀奇。


  沈霓裳同玉春這每日好似是在練功夫,可依著沈霓裳的身份,又是從哪兒學的呢?

  再說,就算她不懂武,但也知道光比劃這些是沒用,習武無心法,練不出內力,別人一拳就把你給打倒了,能有什麼用?


  看她們主僕每日不管颳風下雨還是下雪都練得起勁極了,妙紅只覺一肚子納悶。


  沈霓裳沒有注意到妙紅眼中的打量,思忖問道:「夫人的意思是讓我也去?」


  妙紅頷首:「夫人正是讓小姐同去,夫人說小姐按平常打扮就是,不用想其他的。」


  等妙紅走了,沈霓裳沐浴出來,玉春在床上攤了好幾件衣裳,件件精緻喜氣,正在猶豫挑哪件更好。


  「這幾件都不用,你把哪件粉色纏枝腰襦和那條蜜合色的鑲邊裙拿出來,其他的你看著配,不必太出挑。」沈霓裳將頭髮放下,坐到鏡架前。


  「這兩件是不是太尋常了些,小姐這是頭回跟司夫人回娘家,不該莊重些么?」玉春不解。


  沈霓裳笑了笑:「若要莊重,方才妙紅就不會那般說了。聽我的沒錯,趕緊拿出來吧。」


  玉春半信半疑地伺候沈霓裳穿戴裝扮好,首飾也只戴了兩樣較為尋常不打眼的。


  直到去到司夫人屋裡,見得司夫人眼底露出的笑意,玉春才放了心,但心中還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用過早膳,司夫人點了府里的兩輛馬車就帶著玉春在內的三個丫鬟一個僕婦一道出發。


  沈霓裳同司夫人坐在前頭的馬車上。


  車輪壓得積雪「嘎吱吱」作響,空氣中寒氣陣陣,沈霓裳掀開車窗帘看了眼放下:「咱們這是朝西城去?」


  司夫人正閉目養神:「原先舊居在東城,沈府的隔壁隔兩條巷子就是,如今是在西城,那邊宅子便宜。」


  沈霓裳霎時瞭然。


  「那待會兒我該如何,夫人可有吩咐?」沈霓裳問。


  司夫人睜開眼好笑地望著她,言中卻有別樣意味:「你這樣聰明,還用我教?不用多想,今日你只管裝鵪鶉,有事我自會應對。」


  沈霓裳聽明白了。


  看來,司夫人同娘家的關係並不如何,而且,司夫人心中只怕也有底,對此番那邊司老夫人突然派人上門的意圖何在,想必也有所猜測。


  「那邊聽說只有司老夫人同夫人的嫂子侄子在。」見司夫人頷首,她忍不住追問,「那邊司老夫人性子如何?」


  「如何?」司夫人勾勾唇,賣了個關子,「等見了不就知道了。」


  說完重新閉了眼,不打算再說話的模樣。


  沈霓裳也只能收口。


  沈府在東南面,司家的新宅買在西面幾乎靠著西城門的位置,雪天路滑,馬車悠悠緩緩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


  妙紅和玉春過來放好馬凳,扶兩人下來。


  另一個丫鬟同僕婦上前去叩門。


  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帶著一個男僕打開門迎了出來。


  「姑姑。」年輕男子朝司夫人行了個禮,司夫人抬手讓他起身,他站定微笑著朝沈霓裳看來,「這就是表妹吧?」


  沈霓裳還了一個禮,打量眼前的男子。


  清瘦臉頰,說不上好看,但也不難看,一張臉上五官都平常,只兩道眉毛十分濃黑,顯出幾分精神。


  司夫人淡淡說了兩句,一行人便朝內行。


  一路行來,只見宅子雖也有三進,但庭院蕭瑟,屋檐上有些木頭都露出蟲蛀的痕迹,顯出主人家的境況確實不大如意。


  到了廳堂門前,司夫人在門前停了下,這才抬腳跨進門檻。


  沈霓裳抬眼掃去,只見屋中只坐了一個老年一個中年兩個婦人。


  老年的那個肅然嚴厲,另外一個略帶苦相。


  「來了就坐。」堂首的老婦人雙手把住黑漆木拐,撩起眼皮掃了眼,語聲冷硬。


  對方沒有要求司夫人行禮,司夫人也沒有絲毫矯情的意思,直接就在左側首位落了座。


  沈霓裳也跟著在司夫人下手坐下,方才她已經發現,司夫人的侄子同那男僕帶她們進來后就離開了。


  而此刻堂屋中,除開她們這方的丫鬟,司家竟然沒有一個下人在屋中。


  既然有男僕,就應該有丫鬟僕婦,畢竟司家還有兩個主子是婦道人家。


  可若是有丫鬟僕婦卻都不在場伺候,那倒有些奇怪了。


  好在旁側的茶几上還有茶水,從熱氣冒出的情形看,應當是才沏的。


  沈霓裳原本有些渴,但一屋子人全都沒說話動作,她也不好動作了。


  司夫人進來后也同平素不同,坐下后,嘴邊雖有笑意,但卻沒有任何主動開口的意思。


  屋中奇異的安靜。


  最後還是坐在司夫人對面的苦臉中年婦人開了口:「小姑這些年可好?」


  「就那樣。」司夫人笑了笑,「不好也不壞。」


  「這是小姑新認的女兒?」司夫人的大嫂看向沈霓裳,露出一個笑容,「好生標緻,多大了?」


  沈霓裳瞄司夫人一眼:「十五了。」


  「十五了啊,大姑娘了,」她笑問,「可有說親事?」


  沈霓裳一踏進這屋子就覺著怪異,此番聽得這個問題,就覺著更怪了。


  哪有頭回見面沒說兩句話就問一個姑娘親事的,再是親戚也沒這樣唐突的吧。


  她不說話。


  司夫人把話接過去了,她看向司老夫人:「夫人日前叫雲生傳話,讓我回來一趟,可是有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回來?」司老夫人長相本就嚴肅,如今年紀大了,臉上乾瘦下來,看著就更難讓人親近,說出的話也是硬綳綳的。


  司夫人驀地輕笑一聲:「我以為夫人不願看到我。上回回來,夫人可是指著我的鼻子罵,罵什麼來著?」她挑眉好似思量,彎唇倏地一笑,「對了,夫人罵我是喪門星。我都是喪門星了,如何還敢上門?」


  對面的婦人一副不安神情,露出尷尬正想打圓場,司老夫人卻先一步出聲。


  「你爹死了,難道我還不能說你幾句?」她一臉理所應當,半點赧然尷尬都無,「我是你爹的正室,我一個嫡母還說不得你?」


  「正室……嫡母……」司夫人垂目輕笑,「夫人這話都說了二十來年了,如今我爹都死了這麼些年了,夫人還在說這些,夫人不覺著累,我都聽累了。今日夫人叫我來,究竟有何意,不妨直說吧。」


  司老夫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怒,依然是那副冰雕般的冷硬面孔。


  「倩娘,」司夫人的大嫂喚了一句,待司夫人目光轉過來,她露出幾分尷尬,「自老爺過身後,家裡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置了宅子,家中實在……雲生倒是上進,可家裡實在——」


  司夫人垂眸片刻:「妙紅。」


  妙紅取出一張銀票,走到堂首奉到司老夫人面前。


  「這是五千兩。」司夫人語聲淡淡,「我是出嫁女,盡心也只能如此。夫人若不嫌棄就收下,但日後我恐怕上門的時候就不多了。」


  司老夫人沒有接銀票,耷拉著的眼皮抬起:「這麼說你還記娘家的情?」


  司夫人端起茶盞,沒有接話。


  「若是記情,我也不要你的銀票。」司老夫人自顧自說下去。


  司夫人抬眼,緩緩問:「夫人想如何?」


  司老夫人單手舉起黑拐指向沈霓裳:「這丫頭不錯,雲生也到成親的年歲了,就親上加親吧。」


  沈霓裳自從進來稍坐審視后就低眉垂目,此際聽得司老夫人的聲話語還以為幻聽,呆愣須臾才抬眼起來,一臉愕然的看向司老夫人。


  怎麼就說到她頭上了!

  這還是當著她的面……


  司老夫人卻是一臉的紋風不動,一點都沒覺著自己的話有何不對:「雲生是你親侄子,咱們司家如今也就這一條根,雲生是個好的,這丫頭瞧著也不壞,你覺得如何?」


  司夫人將端在手中把玩的茶盞朝几上一放:「不如何!」


  「你是何意?」司老夫人也跟著將黑漆拐朝地面一頓,噓了噓眼,這一動作,臉色愈加陰沉:「你不願意?」


  司夫人直接起身:「霓裳,走吧。」


  說著便轉身,妙紅也收了銀票跟著過來了。


  「站住!」司老夫人陡然站起身,提著拐杖大步行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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