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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不受掌控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想得到一些答案和究竟吧。」過了許久,玉春都以為沈霓裳睡著了,她的聲音才響起。


  「答案和究竟?」玉春疑惑。


  沈霓裳這回卻沒有再回答她。


  玉春只能按捺住疑問,放下帳幔,滅了燭火,輕輕退了出去。


  萬籟俱寂中,雪落在屋頂簌簌作響。


  沈霓裳闔目躺在床上,眼前閃現出那一日鬼人遊街時,容蘇那分外蒼白的面容……她腦子迅速掠過自己收集到的各種邊民資料。


  海族、嬉人族、鬼人族、雪族,這幾族形貌同中土人大不同,而除開這幾族,容蘇所提及過的魂族、玉族、百靈族、蟬衣族……她的直覺告訴她,顯然也不是。


  除此之外,聽天族、聞地族、閉口族、伴獸族、岩族……書局得來的冊子上給的信息太少,只涉及到一些外形特徵,有些甚至連形貌特徵都無,只有一個族名,還不如她從容蘇穆清處得到的信息詳細,實在難以判斷。


  容蘇定然同邊民有著某種關係,她如今幾乎可以篤定這一點。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容蘇對穆清的那種關切……而今日她的試探,容蘇也給出了答案。


  他沒有否認,也就是說,他對穆清的關切,的確存在著某種緣由。


  兩個生活環境乃至出身,甚至於年齡也差距甚大的人,會有什麼樣的關聯呢?


  容蘇所說的「夙願未了」,莫非也同穆清有關?


  按道理,也不應該啊。


  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究竟,沈霓裳也只能放棄。


  迷迷糊糊睡去前,她想起李成功最愛說的一句話「想那麼多幹啥?老天爺既然將事情擺在了你跟前,遲早就有你明白的一天。」


  也許,李成功的話是對的。


  慢慢來吧,她如今不再是那個朝不知夕的原身沈霓裳,她有足夠的時間,也該有足夠的耐性才對。


  前生的她想做到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如今的她,又豈會輕言放棄。


  淡淡笑了笑后,她睡著了。


  ###


  翌日便是年二十九。


  沈霓裳同司夫人坐著敘話。


  她同司夫人說了烏歌的事。


  司夫人倒是幾分驚奇:「她竟然願意告訴你名字?」


  沈霓裳無奈搖首:「她不是同我說的,是同穆少爺說的。我問她的話,她可半字未吐。」


  「穆少爺?」司夫人望著她,「哪個穆少爺?早前同你做生意的莫非就是他?」


  沈霓裳之前並未同司夫人說起過這些事情的詳情,此際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了,便將能說的都說了一遍。關於凌飛身份的猜測,以及商子路和穆清,她也未有隱瞞。


  「這樣說,你是在那個香料鋪老闆那裡識得這穆少爺的。」司夫人道,「這老七姓凌……說不得還真如你猜的那般同恩侯府有些關係。對了,他們之間可識得?」


  沈霓裳搖首。


  「你都把股分好了,這打算一起做生意,難不成不打算讓人家碰個面兒?」司夫人挑眉。


  「這不是沒來得及么。等年後,找個日子吧。我已經同張少東家說好了,找個時候大家碰頭。」說著她又嘆氣,「其實一早沒想著攬這樣多人。原本想著張少東家出人手管理,然後凌飛和商子路兩人多少有些門路,遇著事也能有人幫手——」


  「穆少爺人不好么?」司夫人將手爐遞給妙真,閉眼靠著,喚來妙紅替她按頭。


  「他也不是不好——」沈霓裳有些不知該怎麼說,搜羅了下辭彙,「他同旁人有些不同,我只是有些擔心麻煩。」


  「麻煩?」司夫人睜眼幾分興味,「還有你會怕的麻煩?你膽子不是一向大么?」


  沈霓裳如今已經總結出同司夫人對話的方式,那就是自動過濾掉自己不想聽的話,這樣就能愉快聊天了。


  此番也是,她忽略掉司夫人語氣中的調侃,將心底疑惑問出:「你說一個人的性子怎能單純到跟孩童一般?」


  司夫人掃她一眼:「這有何出奇?無非是天性,再加上有人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


  沈霓裳怔了怔:「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刻意?」


  「大戶人家的事兒,這其中的內情就多了。」司夫人懶洋洋道,「你說的這種,一則是此人天性純良,其二么,總同身邊人脫不了干係。若你說的是那穆少爺,這恐怕就得問問他爹是怎麼想的了?」


  沈霓裳沉思。


  司夫人又道:「世人只聽過捧殺,但還有一種卻比捧殺更殺人無形。把人養得不知世事,不通人情,更讓旁人道不出半句是非來。」


  「夫人是說,這是穆將軍有意為之?」沈霓裳蹙眉。


  「我哪兒知道?」司夫人聳聳肩,語不經心,「我對他們並無了解,不過你這樣問,我想出的便是這樣。究竟如何,誰能知曉。好好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不傻不呆,但凡用點心,也不至於跟孩童一般天真。」


  沈霓裳不說話,只暗自思量。


  俗話說,旁觀者清,司夫人的話雖離奇,但也許並非沒有道理。


  前世那最後一日,她聽見了城裡的傳聞。


  穆清走火入魔,而後白遠之認祖歸宗。


  這樣說來,白遠之也算是穆清的大哥,但這也說不通,穆東恆即便偏愛白遠之,也沒理由待穆清不好啊。


  何況,此時白遠之的身世還沒有揭穿。


  怎麼想,也沒有任何理由啊。


  還有那個扈嬤嬤,聽穆清的口氣,對她甚為依戀信任,她為何又會做出丟棄長公主長子的行為?


  越想沈霓裳越覺著疑竇重重。


  她暗暗嘆口氣,這大將軍府內這一灘水,只怕也是非同一般的深哪。


  「聽說那穆少爺長得極好,可是真的?」司夫人忽地發問,鳳眸閃亮,一臉趣味表情。


  沈霓裳也不能說違心話,只好點頭。


  「真好看?」司夫人不滿意她的敷衍,追問道,「有多好看,說來聽聽?」


  「就是挺好看的。」沈霓裳實在在這上頭辭彙貧乏。


  「你這說了當沒說,會不會聊話的?」司夫人沒好氣瞪她。


  沈霓裳木著臉回瞪她。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啊,又沒有相機,否則她還可以拍一個。


  「那個凌飛同商子路如何?」司夫人又想著一出,不放棄的問:「這三個比,誰更好看些?」


  沈霓裳無語。


  心想你都三十大幾的女人了,怎麼對人家十幾歲的少年長相感興趣,一點都不端莊,好不?


  可最多也只能腹誹一下。


  面上她還是老老實實回道:「都長得不錯。商子路皮膚黑,但長相英氣。凌飛長相精緻,但略顯陰柔些。穆少爺的話,只看長相的話,算是沒什麼缺憾。」


  司夫人點點頭:「也就是說穆少爺長得最好看。」


  沈霓裳想了想,單論長相的話,確實是這樣。


  她點點頭。


  「那這三個裡頭,有沒有你喜歡的?」司夫人忽地笑意盈盈靠近,美目忽閃忽閃,滿滿皆是興味。


  她喜歡的?


  沈霓裳無語之極。


  怎麼可能?


  莫說這三人性格根本就不對她脾氣,就算性格是她喜歡的,她也不能對一個小她十來歲的少年動心思吧。


  她這樣想,也就這樣說了:「怎麼可能?」


  「為何不能?」司夫人抬抬眉梢,「少年慕艾,少女懷春,人之常情。縱然你們身份有差,可如今又不是談嫁娶之事,心悅向之,有何不可?再說,這幾人不缺錢也不缺勢,既然願意同你合作,也未必沒有其他心思。」


  「夫人也說身份不合,夫人同我說這些,難道不怕我真好高騖遠,最後跌個頭破血流?」沈霓裳反問。


  「若是別人,我自然不會說這樣的話。可是你么?」司夫人拈起一塊果脯遞到她唇邊,等沈霓裳僵持不過面帶無奈的吃了下去,才欣然露出滿意笑容,「你自然是不會的。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么?」


  沈霓裳搖首。


  司夫人伸出纖纖玉指在她臉頰颳了一下,語氣戲謔:「你有腦子也足夠有膽氣,但從不會僭越。不管如何,比起一般女孩兒,你實在很知曉分寸。這張小臉也可人,連我也越來越喜歡了。」


  沈霓裳自動忽略後面一句,捉住了司夫人言中那一抹未竟之意:「夫人可是覺著霓裳還有不好的地方?」


  「不好?我可沒說你不好。」司夫人懶懶坐回去,端起茶來喝。


  「夫人說不管如何,」沈霓裳望著她,「也就是說,還有不好的地方。」


  司夫人沒有立時說話,慢慢地喝了兩口茶后,沒有回答她,卻問道:「你覺得人一輩子要怎樣才會快活?」


  沈霓裳低頭思索:「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他人掌控。」


  「就這樣?」司夫人眉心挑了挑。


  沈霓裳想了下,頷首。


  司夫人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用茶蓋輕輕盪著茶水:「你這樣的想法,我原先也曾這樣想過。」說了這句,她微微一頓,淡淡而笑,「可到後來,我才明白,這世上沒有人能真正掌控自個兒的生活。哪怕是自個兒的生活,也是不能夠的。便是帝王之尊,也有不得已而為之,不想為而為之的時候。何論我等尋常人?」


  沈霓裳沒有說話。


  司夫人說的話,她自然能聽懂。


  但是,原先的她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


  就算受身體所限,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想做和願意做的。


  這種自己做主的隨意所欲感已經深入骨髓,即便重活一世,她也想儘力達成這點。


  她知道不會容易,但不代表她就要放棄自己的理念。


  「那夫人覺得如何做人才快活?」沈霓裳笑笑,轉開話題。


  她發現司夫人愈來愈喜歡同她聊天。


  而她也不排斥。


  聊天也是一件需要對手的事,而司夫人的確是一個極聰明通透的女人。


  「快活?」司夫人輕輕笑,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奇異的悠長,「你覺得我過得快活么?」


  沈霓裳猶豫了下:「有時候。」


  有時候,她覺得司夫人是快活的,但有時,她似乎又覺得她在用快活掩飾真正的情緒。


  「多機巧的丫頭……」司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只噙笑微微看著她,過了片刻,「世上沒有完全的快活,是因為有不快活後人才能體會什麼叫快活。你如今經歷的事兒在你看來已經足夠多,可是,其實真的還太少。等你嘗夠了不快活的滋味,你才會知曉人要想讓自己的快活,那就不要看得太高,貪得太遠,你想要的愈加容易達到,你便愈容易讓自己快活。」


  「夫人,」沈霓裳遲疑,「夫人覺著我想得太簡單,也太貪心?」


  她總覺得司夫人話里藏著某種意味,這種意味或許是司夫人自己的過往,又或許是對她……她不能確定。


  「人啊,這一輩子能有幾件想做的事最後能做到,這已經是極大的福氣了。哪能事事強求。」司夫人將目光投向門外,雪花從前夜一直沒有完全停下,這會兒又下得大了,「所以不要去想得太多太好,這樣也就會少傷心,也就會多快活。」


  「我能問夫人一個問題么?」今日氣氛不錯,沈霓裳忽然想問一個盤桓於心許久的問題。


  司夫人沒有看她:「說。」


  她還是躊躇了下,抬眼看著司夫人看來的目光:「夫人是自個兒選的沈府么?」


  沒有直接問,但兩人都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


  「是啊。」司夫人淡淡瞥來目光,「憋很久了?」


  沈霓裳老實頷首。


  「你覺得我有什麼?」司夫人垂眸笑了笑,偏首看向她,「我一個側室之女,雖上了族譜,但無母族支撐,父族也不過一商賈,既親兄弟也無娘舅,只憑著這幾分皮相?」


  「不是這樣的。」沈霓裳本能的覺著司夫人說的不對,「夫人不是貪慕富貴之人,就算不是沈府,我是說夫人不是那種看重家世錢財的人,若是夫人願意,也未必不能尋一個一心人,即便不如沈府富貴,但日子……」


  司夫人這樣性格的女子,再加上她母親的事,在沈霓裳心中,她應該不是一個甘心與人共夫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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