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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再世重來

  穆清沒好氣看他一眼,並不做聲。


  見穆清不說話,穆子正用一種「你我同道中人」極無所謂的口吻寬慰他道:「我爹還不是日日說我不爭氣,說這個那個都比我強,我一回嘴還要掄棒子揍我——還好有我家祖母在,要不屁股早不知開花成啥樣了!四哥你呀,吃虧就虧在家裡沒個壓得住你爹的人物,原先還有三伯母在,可三伯母這幾年又……」


  正說得高興,忽地察覺到穆清臉色不對,這才訕訕停了口。


  穆清其實並沒有生氣,他只是有些難受。


  穆子正說的亦算實情。


  上一世,他自習武便展露武學天分,周圍的人都誇,唯獨長公主見他每回練得辛苦心疼不已。後來長公主病癒重,清醒的時候漸漸減少,到後來,間隔也越來越長。


  他便練得更加刻苦,因為穆東恆答應他,待他功夫大成便許他出遠門。


  他曾發下宏願,即便花一世時光,也要走遍天下,覓得良醫,將母親救回。


  可惜……


  這一世重來,他曾期望過有奇迹,期望母親能健康,不會再生病。


  可是終究還是落空了,長公主的病情發展同前世一模一樣。


  可是,他卻不敢再練功。


  幼時每每以怕痛怕苦為藉口,而穆東恆每回動怒,皆是長公主拖著病體死命將他護在懷中……


  想到此處,他心口隱隱發痛。


  再思及這兩世為人,有很多地方相同,也有很多地方不同。


  有些他想得明白,譬如前世那些追捧簇擁為何會化為憐憫甚至不屑。而有些他卻想不明白,譬如父親穆東恆為何對他一如既往,甚至更甚的不喜。


  前世穆東恆對他這個兒子不算親近,但在他每次武道突破的時候,也會目露讚許。


  但這一世……


  穆清有些黯然。


  可是他也不想死,他是發過誓的,既然是他害得母親,那他就一定要想法子治好母親。


  這是他為人子的本分,也是他兩世最大的願望。


  父親對母親即便再情深,畢竟有職責在身,也難全心全意。


  這般一想,他心又定了。


  無論如何,他是父親唯一的子嗣,雷霆雨露,皆應為望子成龍,大不了等治好母親,他便重拾武道,再去搏上一搏。


  老天既然容他重來一次,興許,這世便不同了。


  「你資質也不差,若肯用功,當比如今強得多。」穆清心定了下來,又規勸穆子正。


  穆子正卻毫不在意。


  拈起一粒花生拋起,用嘴接住,嚼得「嘎滋嘎滋」響:「我才不練,那樣辛苦作甚,反正穆家也少不了我的花用。再說我資質雖還能用,也就是個中平不足。練功要悟性,當年入門那功法路線我記了三個月才記住,打通經脈足足用了四年——原先那是年紀小,傻呢,我爹怎麼說我便怎麼做。可後來我想明白了,憑我這樣的,就是往死了練,這輩子能練到五層就頂天了,累死累活的拚命,五層心法有啥用,在軍中最多也就是校尉……反正咱們這樣的身份,打仗輪不著抓咱們的丁,也不用自個兒討生活。那些良籍庶民要出門做生意,要在朝堂爭名位,拚命習武為的是謀出身謀出路,咱們圖什麼,何必費那個力氣?」說著又丟了粒花生入口,他討好的湊首過來:「再說,有我陪著四哥,咱哥倆一道熊,豈不更好?」


  「臭小子,」穆清一把推開他諂媚的臉,笑罵:「小爺可不要你陪,滾去吧。」


  兩人哈哈大笑。


  這個穆子正倒是同前世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便是,上一世,他並不往自個兒身邊湊,這世卻是親近得很,啥心裡話也掏出來。


  穆子正說著各種閑話,穆清飲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


  ###


  這一頭,車夫領著沈霓裳走了幾處地方,沈霓裳都不滿意。


  這個世界雖說的重武輕文,但紙張書籍也同樣是貴重物品,車夫這樣的出身也沒多少識字的,對書局這等場合更是接觸不多。


  最後沈霓裳無法,只能讓車夫在城裡幾條主街沿路緩行,自己撩開車窗帘兩邊看著。


  走了幾條街到另一個路口,才發現前方街尾有一家書局,門頭牌匾鐵畫銀鉤,門臉氣勢頗為不凡。


  沈霓裳讓車夫直行過去到門口,車夫卻答:「姑娘,前面路堵了,車怕是過不去。」


  沈霓裳先沒注意,此際聞聲才發現前方一堆人圍成圈,圈中有若隱若無的哀哀哭聲傳來,周遭人群正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小姐,過不去,咱們下去走過去吧。」玉春目光亮閃閃,躍躍欲動。


  沈霓裳哪裡還不知這丫頭想下去順便看熱鬧,她皺了皺眉有些嫌煩,但此際也別無他路,也就跟著玉春下了車。


  玉春丟下一句「小姐我去看看」就哧溜鑽進了人群。


  沈霓裳轉身,站在對麵店鋪廊下候著。


  這會兒離得近了,聲音也聽得清楚了。


  「你這天殺的,把我女兒還給我——她才十二哪……你就把她賣進那種地方!你不是人,你還我女兒——」


  婦人的哭聲凄慘,間或有男人的呵斥不耐傳來。


  不多時,玉春小跑著回來,將事情來龍去脈道來。


  原來,那男子為了購一本刀譜,將十三歲的女兒賣進了那種地方。他是趁老婆不在,偷偷將女兒帶走的。婦人得了鄰居的提醒追了上來,可男人已經拿了刀譜在手。


  「太可憐了,才十二呢……」玉春嘆息,神情似有低落:「不過一本值二十兩銀子的刀譜,就把養了十二年的女兒賣了。」


  刀譜也能賣?


  這幾日下來,沈霓裳愈發覺著自己常識不足。


  米家藏書樓的書確是涉獵廣泛,可如今想來多數是一些形而上的知識,但對真正涉及到生活,以及一些眾所皆知的常識反而並無涉及。


  不過這也正常,連玉春這樣的丫鬟都知曉的東西,書中又怎會記錄,除非了數百年後成為歷史,方會列入其中以供後人了解吧。


  「他只購了刀譜有何用?不是還需要香楠來練功?」沈霓裳裝作隨意的問,「香楠價格不低,連買刀譜都要賣女兒,他哪兒還能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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