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夙願難成
譬如，這沈府，她這個外室女身份的小姐雖然沒資格排行，只能稱「霓裳小姐」。但原本，也該配備兩個近身丫鬟，一個粗活嬤嬤。
再譬如，府里有排行的兩位小姐。
十七歲的大小姐和比她大半歲的二小姐，午晚兩餐膳食是六葷六素一湯，而她和其他兩位沒有入排行的小姐，午晚兩餐也應該有四葷四素一湯的配備。
可惜，這位霓裳小姐身份實在太低。
那兩位沒入排行的好歹是府中侍妾正經所出，而她這身體的娘，據說只是一個歌女。
當年被沈重山看上了，沒接進府中，一直養在外面。
待到十一歲時，歌女死了，才被接進沈府。
無論何種時代，外室女的身份都是不光彩的，何況，那沈霓裳還是個軟弱的性子。
見高捧高，見低踩低，是大多數的人劣根性。
莫怪人欺，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同群體性的共性去抗爭的。不敢反抗，也不去改變，你就只能受著。
所以，對於原先的沈霓裳，她不同情。
同樣，對於欺主的玉春，她也不厭惡。
皆是本性作怪，同情和厭惡也不能改變什麼，又何必浪費。
但如今，她成了沈霓裳，這種情況，自然是不準備繼續接受的。
原本四葷四素一湯從廚房出來就只有三葷三素一湯，玉春再扣下一葷一素一湯，到她這裡就成了兩葷兩素了……
說是四碟，可每碟才巴掌大……吃不飽！
當鬼當久了，什麼都習慣，唯獨見到炊煙起，那本不存在的胃腸便會泛起真切切的飢餓感。
上輩子是不能多吃，而今得了個好身體，當然不能委屈自己。
這個身體才十五歲，正是第二發育期，食物這一環相當重要。
玉春么……她想了想。
不是家生子，入府的時間不長，原本是大少爺沈思言身邊的丫鬟。
玉春有些姿色，身形也是豐滿好生養的那種，約是見大少奶奶連著生了兩個女兒，她就生了些攀附的心思。
可大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
半年前，正好沈霓裳身邊的丫鬟出府嫁人。大少奶奶瞅准機會，一句話便把人打發到沈霓裳這個破落清冷的院子里。
玉春滿心不情願，可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也只能拎著包袱抹著淚地來了。
這般情形之下，她對沈霓裳當然無甚好性子，別說費心思伺候，一天大半時候都不在院子里。
沈霓裳曾見過，她在去往大少爺書房的路上揪著帕子來回晃蕩。
真是天真啊！
就算她不算這府里的「上等」小姐，可她畢竟還是大少爺的親妹妹。
在沈思言的房裡時，她興許還有機會被收房。
可到了沈霓裳院里，做了她的貼身丫鬟，玉春就半分機會都沒有了。
哥哥收妹妹的貼身丫鬟當侍妾，也許，一些不講究的府邸會有這樣的事。
但在沈府里，是絕不可能的。
沈府大夫人馬氏出身於官宦之家，雖說只是個縣丞之女，且是已經被罷免的縣丞。
也許，亦是正因如此，大夫人更尤其把規矩看得重。
大夫人是不會允許任何不利於沈家名聲的流言傳出，讓她的治家能力被人暗中詬病嘲笑的。
沈霓裳不知玉春為何不明白這一點。
或許，她太過嚮往富貴，又或許，沈霓裳這個小姐在沈府的存在感太低，已經低到玉春覺得可以不把她當做沈府小姐來看待的地步。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只要，她同時也能接受最後的結局。
天已黑盡，揭開紗罩，把燭台滅了。
在院中又走了兩刻鐘，沈霓裳回到屋子，打水簡單洗漱后，她盤膝坐到床上。
凝神靜心，再次開始嘗試運轉她早已滾瓜爛熟的李家內功心法。
上輩子的李霓裳出身於一個武術世家。
她的父親李成功是華國南方最大的武館館主。
「北劉南李」，名震華國。
而她李霓裳，是李成功的驕傲。
即便不能習武，不能傳承李家功法，她依然是李成功最驕傲的那個驕傲！
李家的內功心法傳承數百年，光武館的普通弟子便有七百人。
她父親門下，那十幾個師兄，個個身手超群，哪一個放到外面，都是以一擋十的人物。
那些年，李家武館最常見的場景便是——李成功拎著管教棒一邊兒攆得徒弟們雞飛狗跳一邊兒扯著粗喉嚨咆哮「——兔崽子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又給老子惹事，老子教你們功夫是為什麼？是強身強體，是行俠仗義！老子是讓你們去打群架的嗎？天天都給老子惹事，能不能跟你們小師妹好好學學！你們小師妹多省心，遇事不驚！處事不亂！老子就這一個閨女，從生下來老子就沒操過一分心，老子的心，全操到你們這幫狗／日的兔崽子身上了……」
師兄們則一邊鬼哭狼嚎地躲閃一邊此起彼落的大喊「小師妹快救命啊——」
彼時，她總在一旁抿唇笑看……
…………
可聰慧如她，又如何不明白李成功心中的最大遺憾。
而如今擁有了一具健康身體的她，或許就能讓這份遺憾得到彌補，讓李成功的驕傲得以圓滿。
也正因為如此，即便是三日來屢屢失敗，她也不曾放棄。
一次、兩次、三次……不停的嘗試氣息運轉，額頭漸漸沁出薄汗……可是，不行，還是不行！
緩緩地睜開眼，視線落在屋中背光的角落裡，只見黑漆漆的一片，桌上紗燈透出朦朦的光，映出她額際的薄汗。
無聲嘆了口氣，有些苦笑。
想不到換了個身體，還是不能習武。
明明這具身體無論肌肉還是骨骼都屬上乘，就連韌帶也是天生絕佳，極其適合習武，但偏偏身體經絡就好像堵塞似的，無論她怎麼用力，氣息也不能到達丹田。
雖說前兩日嘗試的時候，就有所預感。
可到真正確認的這一刻，也不是沒有一絲失落的。
下床走到窗邊，望著空落落的院子，她有些不解。
這是一個重武輕文，崇尚武力的世界。
就她所知的情形而言，這個世界里除了那些血統有異的「邊民」，正常人類無論男女，皆是可以習武的。
雖然因種種緣由，真正練武的女子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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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的話：補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