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軒啊，出來吃飯吧！」李姨的聲音又傳來。打斷了林浩軒已經飛到天上的思緒。
「啊！好，來了！」林浩軒答應一聲，攥著手機從床上彈了起來。
「輔導員找你有事？你是不是闖禍了？」李姨遞過來一杯豆漿關切地問。
「沒事，李姨！就是一點學校的事，你知道我的，怎麼可能會闖禍！」林浩軒往嘴裡塞著油條含糊不清地說。「那群小子呢？」
「一大早就出去玩了，小軒，如果學校那邊有什麼事的話一定要跟我說，知道嗎？」李姨依舊關心地問。
林浩軒感覺心裡一絲暖流涌過。
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沒有像電影里一樣發展成那種變態完全是李姨的功勞，這個跟他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女人就像親生母親一樣，無時無刻都在關心他。或許對於李姨來說這只是她在孤兒院堅持了數十年的習慣，可對於每一個孩子來說，這種感覺卻是最初的善意和溫暖，讓他們感覺到這個世界的溫柔。
「李姨，你覺得如果我出國讀書怎麼樣，我們學校有交換生的名額！」林浩軒喝了一口豆漿，抬眼說。因為之前從來沒抱希望覺得自己能出國，可是現在那個研究院明顯對他很感興趣，拋去那個學校究竟如何不說，起碼回來也算是海歸，或許未來能稍稍光明一點也說不定。
「國外啊？太遠了吧，離得那麼遠你自己哪會照顧自己？但是好像出國以後能更有出息啊，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孤兒院的經費……比較緊張，我聽人說出國的學費可高的很嘞，物價還高。」李姨皺著眉頭，儼然一副慈母擔心兒子遠行的樣子，而且還夾雜著一絲對於負擔不起學費的苦惱。
「沒事的李姨，我們學校會負擔交換生的學費，生活費我出去打個工就好了，再說我只是問問，還都沒定呢。」林浩軒又咬了一口油條說道。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那個厄爾研究院有沒有留學補助，但是總不能跟李姨說因為學費所以去不了吧，這樣他能想象到李姨有多麼失望。
「哦！那就好，那就好！男子漢是應該出去走走，闖一闖，別像我這樣的老太婆一輩子就守在這樣一個小縣城裡。」聽到林浩軒的話，李姨原本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所以你支持我去嘍？」
「當然，我們小軒能做這個交換生肯定是因為很優秀啊，我支持你，只是我擔心你不會照顧自己，到了那邊萬一有什麼難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林浩軒看著這個已經略顯蒼老的女人。他見過她年輕時的樣子，那時她優雅，端莊，一顰一笑都如一個公主，林浩軒八歲時，他問李姨為什麼會在孤兒院工作。他清晰的記得李姨攏了攏鬢角的頭髮轉頭對他笑著說：「因為跟你們在一起很開心啊，我希望小軒和其他的孩子們以後每一天也都會開心。」當時林浩軒不知道怎麼描述那種感覺，後來長大了，林浩軒回想起那個笑容才知道當時那是一種親情的溫暖，很溫柔，就像初夏的陽光。
雖然此時還能在她身上看出那種優雅，可林浩軒現在突然想到時間的確是最殘忍的，有時你會發現它給了你很多，多到你差點就忘記了它冰冷的屬性，你開始長大，你開始可以跟你爸媽光明正大地說出去泡吧，去夜場。也可以明目張胆地牽著你喜歡的女聲回家，一起旅行，時間會讓你變得成熟，但直到有一天你在鏡子面前突然發現原來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而且這代價是緩緩從你生命里抽離的，直到有一天你會發現原來再也承受不起，發現你窮盡一生你還是沒有長大，還是最初的那個死小孩！
固執，自以為是，還有孤單！
「李姨，不用擔心的，反正我去大學也是這樣的，我能照顧好自己！」林浩軒說道。
「話是這樣說，可是國外還是不比國內，人生地不熟的！」李姨關心的說。
「真的沒事，我們是交換生，學校那邊會對我們很照顧的！」林浩軒心裡暗暗吐了個舌頭，還是別跟李姨說自己是因為沒有被錄取被調劑走的吧，這樣只能讓她更擔心而已。
「而且，我還沒決定去不去呢！明天或許有負責招生的人來這邊找我，到時再看吧！」林浩軒把杯里的豆漿一口喝光起身說：「我出去看看那幫小東西，他們在球場嗎？」
「嗯，一大早就去打球了！」李姨開始收拾盤子。「小軒，我覺得還是要慎重，你可不能腦子一熱就答應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不會的！」林浩軒答應一聲離開來了房間。
看著林浩軒的背影，李姨無奈地搖了搖頭，露出略帶寵溺的苦笑。林浩軒是跟著她最久的一個孩子，她知道這個孩子看起來很隨意，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其實他的內心敏感又脆弱，對於自己想要的有一種很深的執念，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他之前，沒有一個孩子在被人領養的時候會說出他那樣的話，孩子們只是羞澀，甚至略帶恐懼，恐懼未知。但林浩軒卻表現得與眾不同，怯懦但無比堅定，所以從那時起她就格外關心這個孩子。
…
「院長，我已經聯繫到林浩軒了，但是聽起來他好像還有些疑慮，我打算處理完手頭的事，明天去跟他當面聊聊！」卡特拿著電話，如果有喜歡手機的人就會知道這款看起來平淡無奇的黑莓手機曾經在一個名叫奧巴馬的人手裡出現過。黑莓8830，能夠防止任何黑客竊聽和間諜滲透。美國國家安全局曾耗資1800萬美金投資的開發保密型手機研發計劃，這款手機就是其中最大的成果之一，唯一的區別是這比當初第一代的產品保密性更強。
「卡特教授，我相信你一定能說服他！」一個男性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慵懶，卻充滿了磁性。「你知道對我們這些教育家來說一個優秀的學生可是很重要的！」
卡特翻了個白眼！因為他實在不能把教育家和電話里這個「老流氓」聯繫在一起。
「好，我一定儘力！我知道林浩軒是這些年來天賦最好的學生。但是我希望，如果我能成功把他帶回研究院的話他能成為我的學生。」卡特堅定地說。
「這個嘛……。」電話那邊的聲音猶豫了一下，顯然正在思考。「好吧，我沒意見，只要那群老傢伙同意就行，你也知道他們這群傢伙對這個學生也很感興趣啊，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好，我知道了，院長！」卡特的聲音帶著些許興奮。「另外，明天我可能需要一些研究院的支持…。」卡特猶豫著說。
「什麼？」
「我需要一架直升機！」
夜漸漸深了…林浩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已經是盛夏了，雖然夜裡氣溫稍稍降了一點，但是依然燥熱難耐，連窗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
林浩軒罕見地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的未來，原來他一直想逃避，因為想到毫無目的的未來他會覺得一種恐懼發自內心地生出芽來。他害怕，害怕未來。因為一切都是未知的，可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好像能讓他看見一些光亮的出口，他在猶豫，他忘記之前在哪看見過一篇文章，說人一生要面對兩萬多個選擇，不可能保證每一個選擇都是絕對完美的，那些成功的人只是相對做了更多正確的選擇。當時他覺得這篇文章完全是扯淡，因為除了考試所有的選擇都沒有正確和錯誤之分，站在一段時間的節點來感慨當時選擇的正確與否完全是流氓的邏輯！因為你已經掌握了一切，你知道了其中一條路的終點，當然會幻想另一條路更美，更輝煌。但是如果用這種邏輯甚至可以追溯到當時我就不應該沖在幾億兄弟的最前面生而為人。這只是失敗者撰寫出來的安慰自己的一個看起來完美的借口，把一切歸結於年少無知，以求心安。
但就在今天晚上，他突然覺得那篇文章正確無比，選擇真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林浩軒就這樣胡思亂想，直到伴著身上黏黏的汗昏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