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小偷】

  搞定了張自泓，顧為西心情大好，安西的攤子有了張自泓掌舵，他就可以騰出手干點別的。


  這輩子每分每秒都是賺來的，他不甘心浪費。


  接下來，他有重生后最重要的一場戰爭，那就是獨立主持發掘大岔子口山墓葬。也就是說，他將會在大岔子口山苦守二十多天。


  老堂口有了董棟林石江鋒和張自泓，他大可以當甩手掌柜——掌握大方向即可。


  中午十分，張自泓趕回單位去辦理辭職手續，董棟林有事離開，他和石江鋒留在老堂口照店，蕭郎和三癩痢卻鬼鬼祟祟出現在店門口。


  顧為西看到他倆的身影，眉頭微皺，招手，「來了就進來。」


  三癩痢留著一頭長發，賊眉鼠眼的走進來，點頭哈腰，「顧哥好！三哥好！」


  蕭郎一聲不吭，緊走幾步和三癩痢並排。


  「有事說事。」顧為西喝了口茶水，神情平淡。


  倒是石江鋒狠狠擰眉，他不怎麼待見這群小地痞，加之他本身武力值超群，壓根就沒把整天在街上晃悠的半大小流氓放在眼睛里。


  「顧哥，是這樣的……」三癩痢說話間不時抬眼瞟向石江鋒。


  「三哥不是外人。」顧為西的聲音有些冷淡。如果不是欠了小狼人情，他是不怎麼想和這群小混混有任何關係的。


  「我們……我們中午在三路公交上抓到一『殺皮子』的……」三癩痢欲言又止。


  顧為西和石江鋒同時挑眉。


  所謂『殺皮子』，是喻指偷錢包的小偷。但這兩小子神秘兮兮來彙報這個消息？

  石江鋒悶哼一聲，手上的茶杯狠狠往茶几上一磕，「滾！」


  三癩痢膽氣不足，壯膽說了句，「三哥別介……」


  「我們找的是顧哥。」蕭郎上前一步，站在三癩痢身前，抬眼直視石江鋒，瞳孔里折射出無所畏懼的勇氣和鬥志。


  「小兔崽子……」石江鋒騰地起身。


  「等等。」顧為西看著蕭郎，輕聲道：「你說。」


  石江鋒瞥了蕭郎一眼，眼神微有詫異。就他的認知，安西街頭上的大部分小混混兒都是色厲內在、外強中乾的主。這些小混混平素欺軟怕硬，遇見了真正的強龍就愁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但蕭郎卻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蕭郎對石江鋒面無表情，但面對顧為西卻一臉的笑，「顧哥，這不聽說你家要找個保姆啥的……」


  顧為西瞥了石江鋒一眼，他家要找保姆的消息是兩小時前放出去的，沒想這麼快就傳到蕭郎耳朵里。


  蕭郎伸手瘙瘙耳朵，嘿嘿一笑，壓低聲音，「今天抓到的皮子是個母的，賣相不差，塊頭大體格好，適合幹活，正好顧哥家裡可以用一用，還不用花錢雇……」


  一偷錢包的女小偷？送我家當保姆？顧為西盯著簫郎，「你確定你腦袋沒問題？」


  「嘿嘿！其實……」蕭郎忽然放手入口，吹了個響哨。店門外嘩啦啦進來七八個半大小子，個個脖子上掛個帆布書包，裡面不是放鐵頭車鞭鎖就是菜刀。


  這群熱血沸騰的少年，每天都帶著「家什」意氣風發地走街串巷，惹事生非。


  顧為西的目光直溜溜落在一群半大孩子中間的女孩身上。這個女孩的身高明顯比這群少年高出半個腦袋，目測有 168 一 170 ，明顯小了兩號的藍色運動衫把女孩的身體襯托得更加健碩飽滿。


  藍色運動服洗的毛了邊，而且不怎麼乾淨，袖口上還有個補縫的破洞，褲子顯得短小，是那種老式黑滌綸，膝蓋處泛了白，皺兮兮的，腳脖子處露出花布襪子，腳下是現如今難得一見的手納布鞋。


  顧為西第一時間判定，這是從那個邊遠山村裡走出來的純正村姑，怎麼會是小偷？


  姑娘被一群少年堵在中央，幾縷髮絲聳嗒在寬闊的額前，臉色慘淡，一對膽怯的眸子里透著苦難的色彩，幾次張口欲言，卻又不敢開口。


  「帶走。我這裡用不著。」顧為西移開眼睛。


  「顧哥，她真的合適……」蕭郎彷彿受了莫大委屈似的，激動得脖子旁邊的大動脈都看得見跳動。


  「說了讓你們滾。」石江鋒豹眼一鼓。


  「草！怎麼跟我們老大說話？」


  「找死不是？」


  蕭郎身後的一群少年感覺受到了極大的挑釁與侮辱，紛紛打開帆布掛包，抽出鐵鋥亮的菜刀，做勢欲撲上來。


  蕭郎冷哼一聲，「都特么安生點，這是顧哥的地兒……」


  顧為西也有點煩了，他冷聲道：「需要我再次重申嗎？」


  蕭郎搖搖頭，探口氣，有氣無力揮手，「帶走帶走，都特么走……」


  一群少年小聲嚷嚷著轉身，拉拽著女孩離開。


  女孩展開微微泛白的嘴唇，邊走邊小聲求救，「我不是小偷，是有人把錢包放我身上的……」


  一個年齡稍大點的少年推搡了她一肘子，罵罵咧咧道：「再麻痹啰嗦，今晚輪了你……」


  另外的幾個少年嬉皮笑臉起鬨，「老大第一個上……」


  「我們呢？」


  「抽籤……」


  女孩走到門框邊，忽然死死抓住門框，回頭沖顧為西大喊，「救命……我不是小偷，我給你們家當保姆，不要錢……」


  顧為西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那對充斥著苦難和恐懼的眸子打動了。


  心忽地軟了。


  他知道她被這群中二少年帶走的結局。


  「好了，把她留下來。」他張口喊了一嗓子。


  先留下來，待會送走她，也算是一個小公德！


  當少年們鬆開手，她跌跌撞撞向他跑來時，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額頭和嘴角兩旁深深的慘淡瞬間舒展得像綢緞一般，光閃閃的。


  …………


  …………


  裝修了九成的店鋪，實際上連擺設都展開得七七八八，就剩下去去味道正式開張了。老堂口一直都是些大老爺們，衛生情況一直堪憂，顧不得洗把臉的女孩，立馬竭盡全力的拿掃帚和抹布里裡外外忙碌著。


  石保平和胡東下午回來店鋪，都好奇的看了她幾眼，石保平甚至悄悄向石江鋒打聽她的來歷。


  石江鋒聳嗒著眼睛皮子悶哼幾聲。他非常反感顧為西跟這群小混混聯繫，對這個女小偷也保有極高的警惕。屢次跟顧為西說，快送走她，別是個禍害。


  顧為西兩世為人的心態，遠比石江鋒大氣。


  他壓根就沒掛記這個小混混們送來的女保姆，下午他和石江鋒帶著石巍峨去了趟小學，替石巍峨轉學。


  正要和石江鋒分手，董棟林打來電話，說張自泓已經遞交了辭職申請，下午大家一起聚一聚，替張自泓的加盟慶祝慶祝，也是替顧為西即將獨立主持的大岔口子考古發掘工作慶祝。


  顧為西只得給媽媽打電話，拜託她下午接陳青雲和石巍峨兩人。


  然後和石江鋒在路邊滷菜店買了點滷味，一箱汾酒。


  回到老堂口，他看到女孩還在擦拭窗玻璃，他忍不住訝然說了句，「她怎麼還沒走？」


  在他想來，他和石江鋒離開一個多小時，女孩子完全有時間離開，又沒人攔著她。


  石江鋒不客氣的說了句，「我說是個麻煩吧，你還不信。」


  顧為西在兜里翻出來三十幾元錢，正打算走過去交給女孩，讓她趕緊走人。張自泓笑著朝他走來，「老闆……」


  顧為西大手連揮，「張大掌柜，別介，叫我小顧，或者為西都行。」


  「呵呵！你本來就是我老闆嘛。」張自泓的眼睛里，閃爍著被理想、信心和勇氣燃燒著的異彩，「對了，老闆，我明天去趟會縣，那邊的文物店倉庫有十幾年沒有清理過的殘瓷片……」


  「這事你看著辦，資金方面，你跟董棟林打招呼，完善賬目即可。」


  「還有個事情……」張自泓猶豫道：「據我所知，上個月省文物店清理了一批垃圾，五噸的車拉了六車。」


  「哦？」顧為西有點興趣，「都是些什麼東西？」


  「大部分是占庫存的民國木雕，床頭板床腳板，少量殘瓷片和一些殘損印刷品。」張自泓說，「這些木雕的價值不算高，大部分由於保管不善而腐爛，但數量很大……」


  「有可能找到組裝成的原始傢具？」顧為西和張自泓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張自泓嘆了口氣，「已經不取決於我們，得看廢品收購站處理了沒有。」


  「明白。」顧為西看了胡東一眼，「事不宜遲，明天你帶胡東去廢品收購站，盡量回收。還有，你馬上租一個倉庫，暫時把回收的殘品放入倉庫。」


  張自泓沉吟半分鐘，「市物委在行字頭巷有個大倉庫，由於巷道狹窄，大型載重車輛難進入，一直閑置，我去租下來？」


  「你和棟林他們商量著安排。」顧為西的眼睛在找那女孩，卻發現她摸進了廚房，不一會響起「咚咚咚咚」的切菜和鍋鏟聲。


  算了，等她做完飯，再送她路費走路。彼此不相欠。


  在廚房的白小花還不知道，一會有人就要趕走她。


  她在廚房忙的滿頭大汗，一盤盤的滷菜加熱回鍋，添加青椒大蒜……


  忽然，有道聲音傳來，「你好，需要我幫忙嗎？」


  她倏然回頭，石保平站在廚房門口，笑得憨厚，眼神裡帶著一絲異彩。


  「不……不需要，我一個人就可以……」她結結巴巴說著，快速回頭，低頭。


  「咦！你不是安西人？好像是晉南那邊的口音？」石保平好奇道。


  「不，我不是晉南的……」她的聲音帶點怯，還透著惶恐和失措。


  「我去過晉南好多次，你的口音和那邊……」石保平有些疑惑，明明是晉南口音嘛！

  「……這盤菜好了，我端出去。」白小花急急忙忙往外走。


  石保平微微讓開身，追在她身後，小聲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石保平。」


  「……白小花……」白小花慌慌張張端著一盤菜上了桌子，不敢看任何人，馬上低頭返回廚房。


  董棟林輕嗯一聲，「看這菜色不錯。」


  石江鋒癟癟嘴巴，示意胡東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