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弄巧成拙】
這個時候的樊倩畢竟單純而不諳世事，她還遠沒有前世那般「看破塵世」的尖銳。
聽到顧為西這句不客氣，甚至非常不禮貌的話，她的小臉微紅，有些震驚、無辜而不知所措的愣在當場。
而顧為西條件反射的預防她即將的發飆。
意料中的發飆遲遲未至。
倒是母親劉小秀和樊倩倩的媽媽齊齊出現。
「你還知道回來啊，整天不著家……」這是劉小秀略帶嬌嗔的聲音。
「為西……好久沒看見你……嘖嘖，越長越俊了！樊倩倩的母親眼睛一亮，伸手去摸他的短髮，「這個髮型真好看！又長高了……」
顧為西看到樊倩的母親，也是他前世的丈母娘，心中不禁一軟，「邱阿姨！」
這個時代的邱阿姨剛剛進入四十歲的年輪，作為小學教師的她，依然徐娘半老，風韻正好。
如果說他上一世一直煎熬著沒有和樊倩離婚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要照顧母親的情緒。
那麼另一個原因，是丈母娘對他太好，好到他不忍傷害。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沒有外因（遇），也就沒有改變的動力。
劉小秀看了看端著菜籃子呆立一旁的樊倩，狠狠橫了顧為西一眼，「剛才你怎麼跟倩倩妹妹說話的？」
顧為西動了動唇，卻沒能說出話來。
一盤的邱阿姨連忙打圓場道：「為西大概是不認識我家倩倩了，上次見面還是你讀高中……」
劉小秀也跟著圓，「主要是你們家倩倩越長越漂亮了。」說著，還主動挽起樊倩的手。
「女孩子光漂亮又什麼用。還是你們家為西爭氣啊，這些天他的故事在城裡都傳遍了，我開始還不相信呢，老樊還讓我找你問問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們家顧為西……。」
「嗨！他小時候就喜歡瞎搗鼓他爸爸的小玩意，和別的孩子就是不一樣，人家的孩子在外邊瘋玩，他關家裡看書，趕都趕不出去……噯噯！女孩子漂亮怎麼沒用，況且我們倩倩學習成績又好，性格好，人品好，我就想有個倩倩這樣的女兒。」劉小秀的聲音里透著一個母親的驕傲。
「那把你們家為西換給我。」邱阿姨打趣說。
「換，只要你和你們家老樊捨得。」
經過兩個世故的女人的圓場插科，緊張尷尬的氣氛消除了大半。
劉小秀從樊倩手中接過菜籃子，「倩倩，你去客廳坐，難得周末休息，今天阿姨和你媽下廚……為西，好好招呼你倩倩妹妹。」說著，還不忘朝顧為西狠狠瞪一眼。
顧為西暗暗嘆息，有氣無力道：「……進來坐吧。」
劉小秀把樊倩推進客廳，拉著邱阿姨的手去了廚房。
顧為西坐在客廳，眼睛一直低頭看著地板上的花紋。
「為西哥！」
他聽到一道弱弱的聲音。
他勉強抬頭。
樊倩的氣色和精神和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雖然表情有些落寞，但渾身透著勃勃活力，眼眸里光彩奪目。
這劇情不對啊，她此時應該正遭受生命中的第一次重大打擊，應該像枯萎的花朵兒，或者像幽怨的玉蘭花！
按他的線報和分析，此時敗得失去了任何信心的劉江濤完全會忽視她，絕對沒有精力去討好去哄騙樊倩，甚至會比前世更早拋棄她。
這也是他刻意想要的結果，趁她還沒有全身心投入前，把她和劉江濤的戀情扼殺在搖籃里。
長痛不如短痛。
深戀不如短戀。
也算是他回報上一世的夫妻緣。
「為西哥，我明年想報考你們文保學院。今天就想來找你了解了解……」
顧為西又是一呆。
上一世遭受感情重創的她，臨考前精神狀態極差，沒有發揮出平時成績的一半。最後連高職高專都沒有考上。還是樊倩的父親找了關係，使得她在家待業一年，進入街道辦工作……
怎麼她忽然要報考文保學院？前世里壓根沒見她對文物方面有絲毫興趣？
顧為西發愣間隙，劉小秀和邱阿姨兩人找了個拿東西的借口，進客廳看了他和她一眼。
兩個中年女子的眼眸間都透著古怪的表情。
「獃子，給你倩倩妹妹拿水果啊！」劉小秀小聲呵斥道。然後笑著對樊倩說，「倩倩，你也別把自己當外人，秀姨家就是你的家。」
邱阿姨也巧笑嘻嘻，「兩孩子都大了，生分了。」
「就是嘛！以後要多來往。倩倩，以後多來秀姨家玩兒。」劉小秀說完，朝邱姨猛使眼色。
「你們聊，你們聊……」兩女一起退出客廳。
顧為西渾身一驚，他驀地抬頭，難道，這是要把樊倩介紹給他當女朋友的意思？這可比上一世足足提前了十年。
不，不可能，樊倩才17歲，高三正讀，別說古板的樊爸爸，就是為人師表的邱姨也絕不會如此糊塗。
但劉小秀和邱姨的語言和古怪神色，都透著不尋常的詭異。
他再次朝樊倩看去。
樊倩今年17歲，正值小荷才露尖尖角、在春風裡風姿搖曳的年齡，要說外貌，雖然輸蘇岩這等級數的校花差一籌，但卻也是男人眼中的可人兒。
總不能這麼干坐著，自己也難受，他乾咳一聲，勉強說：「怎麼想到要報考文保學院？你的成績足以上二本，再加把力，甚至一本也不是不可能。」
樊倩撥了撥額前的短碎發，向顧為西笑了笑，「我對文物古玩有興趣。」
有興趣你麻痹。上一世老子的古玩店你何時關心過？你去過幾次自家店鋪？老子帶回家研究的幾個小雜件不是被你幾次倒進垃圾堆？
「聽說，聽說……你撿漏掙了一千萬。」
顧為西深感詫異，越來越不對了，她這種把自己當「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也入俗了？
顧為西悶哼兩聲，「嗯哪嗯！」
「我有個事情想求為西哥……」樊倩壓低聲音道。
「嗯？」顧為西挑眉望向她。這又是什麼節奏？
「我……我……」樊倩小臉泛紅，「我想找你借三……不，二十萬。」
顧為西懷疑自己聽錯，什麼鬼？找我借錢？20萬？
「我保證還你，請相信我，我很快會上班賺錢的……我有急用……為西哥，你那麼多錢，留在手上也沒用……」
終於確定了，樊倩找他借錢。
他前世的媳婦找他借錢。
樊倩清亮的眼眸里溢出了急切之意，「我一定還你的。」
顧為西懵了，他低頭沉默。
很快，他就捋清了思路。
樊倩借錢，20萬。首先排除她自用。邱姨家的條件在安西屬於中等偏上，樊父樊媽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這錢，是她替別人借的。
劉江濤——
顧為西雙手抓緊椅靠，手指捏得發青發白。難怪她忽然要報考文保學院，這是想將來能幫到劉江濤，也許她的幻想世界里，將來和劉江濤夫唱婦隨，一起經營他們的古玩店鋪。
他花費心血，最後的結果卻背道而馳。
他忽視了一個陷入熱戀少女的先天母性光輝和奉獻精神。
劉江濤的落魄和事業低谷，對青春期的女孩來說，反而會讓她產生並陷入一種「我要拯救我的愛人」這種自我臆想世界。
所以她不惜厚著臉皮找他開口借錢。
借錢幹嘛，當然是給劉江濤，幫助他擺脫財務危機。
所以劉江濤的落魄，反而更加促生加深了她的愛。她會完全忽視對方的缺點，她會認為他的失敗只是運氣不好，他發脾氣，他不理她，是因為他陷入事業低谷，他背了債，是因為沒有人幫他。
這使得顧為西想起前世很有名的一句話「很傻很天真」。
這也是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的表現。她會勿庸置疑地認為對方就是世界上最棒的人，劉江濤身上的優點變得閃閃發光、無可取代，而缺點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顧為西無意識的摸出了口袋裡地香煙，抽出一根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弄巧成拙，還是不想在她的視線里存在，他抽得很狼狽，嗆的猛咳了幾聲。
這尼瑪怎麼回事？幹得什麼事情？
「為西哥……我求求你……求你了……」
聽到她低三下四的聲音，顧為西再也坐不住了，他騰地起身，推門來到院子里。
他家的廚房和衛生間都在院子里，一左一右，中間留了個走人的門道。
右側的廚房裡，傳出兩個女人的聊天聲，哪怕他不想聽，也很清晰的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國英，我總覺得他們現在談這事，是不是年齡太早……」
「秀秀，你我之間的關係，我也不瞞你，這小妮子有早戀的趨勢……唉！」
「……不會吧，倩倩一直都又懂事又乖巧。」
「唉……我和她爸最近都快愁死了，學習成績已經落到班上20名后，以前她總是前五名，也不怕你笑話，她最近晚自習總拖到11，12點才回來，回來了還神不守舍，跟她說話她發獃……」
「啊……」
「沒辦法，我和他爸爸晚上換班去接她下晚自習……知道她怎麼對我們的嗎，她有次居然翻院牆溜走……我也是拿她沒辦法了！各種話都說盡，道理她比我們還懂。為西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打小就喜歡他……否則，那有高三女孩的母親拉著女兒找男朋友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劉小秀跟著嘆氣，「別急，我們都是過來人，經過這一段就會好的。老樊也同意？」
「本來是反對的，唉，他聽說你家為西撿漏的事，也就同意了。秀秀，你幫幫我，至少讓她熬過頂住這一段。等她上了大學，換個環境，就會好起來的。」
劉小秀的聲音有些吞吞吐吐，「我是喜歡倩倩的，可現在的孩子……特別是我家為西，他啊，現在的自主意識太強，我擔心我的話他不聽啊。」
顧為西暗暗感嘆，還是媽媽好，不管跟邱姨多好的關係，兒子的幸福總是第一位的。
邱姨的聲音微帶哭泣，「愛情對於小孩子們不就是個精神寄託嗎，我希望她的精神寄託是在為西身上，知根知底的孩子，再怎麼也錯不了。當然，只要能幫她熬過這一關，他們兩人以後，看緣分，我不會糾纏……」
「國英，我們之間說得上糾纏嗎……唉……」似乎劉小秀起身走動。
聽到廚房裡的腳步聲，顧為西快速鑽進衛生間。
全明白了，邱姨的想法是讓他轉移樊倩的注意力。哪怕是暫時的，過渡性的。如果沒有前世的悲催，他說不定會答應。
但他絕不想重蹈覆轍，哪怕是假裝和她談感情。
拒絕樊倩他毫無半絲猶豫，可邱姨，前一世對他真的太好，因為深知女兒的問題，邱姨對他到了一種千方百計討好的高度。
不行，必須想辦法阻止這種悲催進程。
正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聲響起。
這個時代，還基本沒有廣告電話和騙子電話，他直接接通，小聲道：「你好……蘇岩，是你啊……你明天早上離開安西返回考古工地，嗯，下午應該沒時……」
說到這裡，顧為西眼睛微轉，壓低聲音道：「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配合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