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可怕的是人心】
酒哥的大名叫楊九斤,據說他生下來八斤六兩,他老爺子大手一揮,就叫楊八六。
酒哥他媽不樂意了,楊八六?聽起來像足了楊白勞。
政治挂帥的年代,楊白勞可是人人喊打的毒耗子啊。酒哥他爸一想,乾脆,四捨五入,叫楊九斤。
這楊九斤和徐九經差不多,人家徐九經還有個陞官記呢。
於是,名字取定了。
要說,楊九斤也算多災多難,五歲那年,父親在一處建築工地重傷身亡,好在市一建公司瞧著他們孤兒寡母的怪可憐,讓他母親進建築公司接了父親的班,算是解決了溫飽問題。
7歲那年,楊九斤的小舅舅結婚,把他和母親從老宅子里趕了出去。那天,正值小寒,母親借了個三輪車,在雪地里一邊流淚一邊鞠著身子拉車。
楊九斤沒有哭,他跟在車后,使勁的推啊推!
從那一天開始,他便比同齡的小朋友成熟很多。小朋友們還整天沉浸在打珠珠和彈弓,鐵絲槍的遊戲中,他已經開始考慮怎麼能讓母親開心起來。
孤兒寡母的,加上母親當時還小有姿色,周圍各種癟三男人拱灰。他們暫住的街道小平房的玻璃窗戶,多少次被心懷不軌的男人半夜砸破。
楊九斤的膽量和狠氣,也是那幾年煉出來的。
九歲時,他就敢提著菜刀翻窗追砍長的五大三粗的三癩子。
他成名的一戰,是他十歲時,提把菜刀把街上的老鰥夫羅金明從家門口攆著跑了幾里路,最後羅金明哭著喊著跑進派出所求救。
到他小學五年級時,他所在的小學基本沒有初中的孩子敢去「擂肥」。
楊九斤這輩子都沒有進過派出所的大門,是他不敢讓自己出事,他出了事,媽媽誰來保護?
所以他很小就開始學慣用腦袋解決問題。武力只是輔助。
比如打架,有打一百場架,卻依然在道上沒「聲望」的白痴。有時候男人的傷疤不一定是英雄的勳章,也許是沒腦子的憨貨。他身上沒有勳章。他從十三歲身體長到1米67開始道現在,就打了三場架。
三場架就徹底奠定了他的江湖地位。
第一個被他躲在樓道里一悶棍砸昏的是ZQ區大名鼎鼎的「江湖大哥」江紅專。
江紅專挨了悶棍后,得報仇啊,否則小弟們看不起,江湖地位也會一瀉千里。
他帶著一大波兄弟,在初中校門等到了楊九斤。
一通毒打。風雲變色。
一群半大青年圍毆一個十三少年。
楊九斤自始至終沒有求饒,也沒有喊叫,他只是惡狠狠地對江紅專說了一句話,「今天你要不把我弄死,以後要是落在我手上,我讓你生不如死!」
一個月後的某個深夜,臉上淤腫未消的楊九斤再次潛伏在江紅專家的樓道里。
幾記木棒上綁了幾層膠布的大悶棍砸向江紅專的腦袋。
江紅專輕微腦震蕩入院一星期。
就在江紅專出院的當天,就在醫院住院部大門口。頭上還纏著繃帶的江紅專正充滿怒火的跟幾個兄弟商量去找楊九斤,怎麼怎麼報復時。
楊九斤如天神下凡,又一記悶棍,當著他的十幾個兄弟的面,砸在他的舊傷口上。
血花怒放!
這一棍,把江紅專又打進醫院。
等江紅專出院,他已經有了心理陰影,不敢走夜路,每次走進自家樓道會提心弔膽。
他已經沒有報復之心了,他如果沒膽子把這小子一次弄死,下次的悶棍估計真能要了他的小命。
於是,他找了個中間人,去和楊九斤交涉,意思是咱倆以前的事情兩消,以後各不相干。
他打慫了江老大,一夜間,他的名字便在道上傳開了。眾多小兄弟紛紛投靠。
十六歲,他接連和WY區和市場路的兩個「大佬」單挑,雖然勝負未分,但兩個「大佬」事後也不敢找他報仇。
他的身份就和這兩位「兩進宮」的大佬平起平坐。
而相比之下,這兩位都是「百戰江湖」的前輩,身上留下多少「勳章」才奠定如今的地位。
楊九斤卻只需要三場架。他是不死不休的代名詞。
以後,他不再需要親自動手。
酒哥以前叫九哥。後來許多人喊酒哥,不是因為他千杯不醉,而是他天生不能喝酒,甚至喝汽足的汽水都紅臉。
於是,九哥成了酒哥。
對於一向擅長動腦子的酒哥來說,顧為西替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世界之門。
原來,並不需要打打殺殺才能弄錢。
原來,真正能弄大錢的永遠不是砍砍殺殺能搞定的。
顧為西卻還覺得他這才剛拋出點小誘餌呢。通過打火機生意,他又想到諸多現在能輕易賺錢的法子。
比如印刷廣告撲克牌,廣告傘,最暴利的眼鏡行業,倒騰煤炭鋼材,或者狂拿代理,汪汪食品省代理,哇哈哈代理,金利來代理,彪馬代理……都是吸金利器,相比房地產開始暴漲的2006年,1996到2006這十年間,就是食品服飾和能源的天下。
當然,還有國企改制這一世紀大蛋糕,這幾乎是大部分富豪的原罪。但他不打算介入,也沒這個精力。而且,這也是將來最容易被人抓小辮子的地方,他不想自找麻煩。
至於謝駿,顧為西沒提,酒哥也沒表啥態。
但兩個聰明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說,有些事情只能說不能做。
兩天之後,謝駿在牌場門口被人打了黑棍,胳膊骨折。
顧為西清楚,這應該是酒哥親自動的手,也是他第四次打悶棍。這是酒哥的態度,向他釋放出的友誼之光。
第三天,謝駿的牌場門前多了十幾二十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也不打人罵人,就從中午開始堵在謝駿的牌場大門口。
看這架勢,沒有牌友敢進場啊!
謝姑父去找在治安大隊的弟弟出面震場子。
可這群孩子都是初二初三的學生,不是社會青年,又不打架鬧事。別說公安,國安也沒轍啊!
抓不得,打不得,送回學校,人家放學又來。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找江湖上「受人敬仰」的老大出面,一句話的事兒。可這本身就是酒哥的授意。哪個老大也不會平白無故去得罪酒哥。
謝姑父的弟弟也是無奈。他本想找茬把酒哥抓進去收拾一頓,但酒哥已經兩天不見人影,都說酒哥去GD闖大碼頭去了。
這且不說,謝駿還在住院,就沒少有人跑去醫院病房威脅,出來再斷你一條腿。謝駿的弟弟謝逸高三在讀,幾乎一夜之間,他的身邊兩米之內就沒有同學了,不時有學校里的老大放話,要收拾謝逸。
謝家徹底認慫。
謝姑父和姑媽打起了親情牌,提了煙酒去找顧爸顧媽,平日里對顧爸冷嘲熱諷的謝姑父,這次就差給大舅子下跪了。
顧為西覺得效果已經有了,畢竟還有血緣關係,不好太過分。他給酒哥打了個電話,說點到為止。
酒哥呢,早在一天前,就帶著兩個弟兄和石柯,身上帶著二十萬南下廣舟。他按顧為西指引的路線,先去廣舟盤道,打聽清楚VCD等電器的進貨渠道。
搞定渠道后,再安排幾十個弟兄輪流南下,通過火車夾帶電子產品,賺取地區差價。
石柯在廣舟和酒哥分手,先期去深圳探道打火機工廠。
對於顧為西把酒哥拉進圈子,董棟林和石江鋒都有些吃味,或者說有點意見。
楊九斤就是一小流氓啊!
石江鋒比董棟林更直爽,他直言直語對顧為西說,楊九斤這個人不好打交道,誰和他糾纏在一起都只有吃虧的份。
而且,彼此走的道路不一樣。
那意思,是顧為西可不能被楊九斤帶偏了道。
顧為西笑笑說,「人都是可以被改變的,楊九斤也一樣。不妨試試看。」
他實際上沒有說心裡話。他拉楊九斤進來,一是在他離開安西后,需要有人能對張少東等人保持威脅。
他的家人,他的店鋪生意,包括文保協會都需要一個保護。
對張少東這種人,唯有以毒攻毒,你狠,我比你還狠。哪怕酒哥目前的實力還不夠看,但他對張少東卻是的的確確的威懾力。
好比核武。你有我也有,你動我也動。
這可以逼迫張少東不敢玩陰招。
同時,顧為西也想玩玩平衡,或者叫制衡。
安西是他的老家,是他的根基地,大本營。但他將來終究要離開,原本石江鋒和董棟林兩人可以彼此制約。但他帶走董棟林后,整個安西就是石江鋒為主,手下的一批人,包括胡東,石保平,石柯,都是石江鋒帶進來的人。
人都是會隨環境變化的。
他不是不信任石江鋒,但他更相信制度的制約。
在安西,明面上有石江鋒,暗面里有酒哥。
兩人走兩條不同的路線,各自可以協調配合,協同發展,但也彼此制衡。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信這句流傳千古的老話。你也許在面對一萬元時,不會有異心,甚至面對十萬元百萬元,還能堅守底線,但是面對一個億,你拿了還毫無風險呢?
他不去賭人心。
十賭九輸。
他相信控制,制度和控制力。
對酒哥,他有對策。哪怕目前酒哥絲毫沒有加入跟他當小弟的意思。但時間能改變一切。
雖然對酒哥這個一向寧當雞頭不做鳳尾的人來說,轉換身份當小弟,尤其難。
但顧為西還信一句話。
當他比酒哥強一點的時候,酒哥會嫉妒他。當顧為西比他強太多的時候,酒哥才會仰視他。
就如同後世的法拉利事件一樣,當別人開個十幾二十萬的車的時候,你會說,有什麼了不起,早晚我也有。當別人開法拉利的時候,你才會真正的仰視。貧富差距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