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與有榮焉】

  給王為先留了聯繫bb機號碼，顧為西走進古玩小巷。


  下午的古玩巷，並沒多少顧客，但是作為「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特殊行當，顧客多寡和利潤是不能掛鉤的。


  顧為西其實蠻想去各店鋪掃幾眼。這個時代，撿漏的幾率還是非常大的。但也有問題，某些古玩珍品現在撿漏的價格低，但市場上的賣價也不高。


  比如青銅器圖墨盒，顧為西昨天在地攤上就看到過，賣價不過幾百，品相好點的上千。這玩意在十五二十年後才大火，市場一度追捧，拍賣市場幾度飆出五六百萬的高價。


  但現在花幾百元入手，找對了賣家，也不過幾百元的利潤。


  除非入手壓箱十幾年，等市場火熱。


  顯然，這是不太可能的。


  當然，也有精品大撿漏，但這種級別的寶貝，在任何年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顧為西來到了董棟林的店鋪門前。店鋪半開半閉，留了半道門縫。


  他刻意看了看隔壁周方林的店鋪，高懸的黃色牌匾上三個燙金大字——周好古。一個三十七八歲的方頭大臉男子，悠閑地坐在太師椅上，抱著一個紫砂壺在把玩。


  顧為西僅僅掃了一眼，就意識到周方林手中的紫砂壺不是凡品。


  因為一般常見的紫砂壺大多是方形和圓形為基礎，但周方林手上的壺既不是方形，也不是圓形，而是一種奇特的橢圓形，遠觀還帶有陶藝特色，前半部大後半部小，同時它既有方的成分也有圓的成分。


  上一世，顧為西有段時間特迷紫砂壺，後來還專門去拜了師傅。


  他對紫砂壺的品鑒總結是：一把品質優秀的紫砂壺，首先應該具備四個特徵：要好看，令你一見傾心；其次要耐看，令你百看不厭；第三要有意味，令你覺得妙不可言；第四要有緣分，令你感到特別惦記。


  而周方林手中把玩的這把壺，就有這樣的特點。


  就在他盯視著周方林手中的紫砂壺時，周方林抬頭朝顧為西看了一眼。


  顧為西不好繼續站在人家門外，於是，返身推開了「老堂口」的大門。


  店鋪內沒有看到人，但店鋪裡間卻依稀傳來董棟林和石江鋒的聲音。


  他走進大門，想了想，隨手合上大門，朝裡間走去。


  董棟林租住的店鋪是前店后宅的形式。門店面積不大，大約三十多平米，穿過兩米長的走廊，後面霍然開闊。


  一個二十多平米的露天小院，左右兩側是三間平房。


  而董棟林正和石江鋒圍著院子牆角的一塊大石頭，興奮的討論著。


  「這塊巨大隕石，我看至少要值兩三個億。」


  「我覺得還不止這個書。隕石是論克買的。」


  「但……這麼重要的寶貝，能賣出國嗎？我覺得國家不會允許。」石江鋒搖頭。


  「可也沒有明確規定。顧為西不是把那塊小隕石出手了嗎？」


  「這塊和另外一塊，不可同日而語。」


  顧為西笑笑，說，「石三哥，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石江鋒和董棟林回頭，「你回來了？」


  「你們太過投入，店鋪若是進了小偷，你們也不知道。」顧為西走進隕石，看著石江鋒，「這塊隕石價值幾個億，你若要股份，身家一夜陡漲。」


  石江鋒語氣剛硬道：「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我不要。我尊重的我的選擇。」


  顧為西內心不由暗暗讚歎，今天石江鋒選擇的是拿薪水而不是拿乾股分紅。現在他給了他重新選擇的機會，石江鋒亦然保持初心，堂堂大丈夫一諾千金的偉岸形象栩栩如生。


  如果換他或者換了董棟林，或者任何古玩圈內的人，也許都會做出相反的選擇。


  這也是顧為西看重石江鋒的理由。剛硬和骨氣，像寒梅一般。


  董棟林亦有些感概的看了看石江鋒，向顧為西彙報道：「邱有德先生那邊的匯款，大約要三四天後才能到賬。按你的建議，邱先生的助手同意以人民幣作為結算幣種。」


  顧為西點點頭。示意董棟林繼續說。


  董棟林拿起幾張記錄單，遞給顧為西，「這是我今天在百寶軒選挑選的二十多件古玩，其中十六件瓷器，兩套金器，三件字畫，還有把紫砂壺，具體名單在這裡……」


  顧為西輕輕推開名錄，笑著說：「你是老堂口的大掌柜，我相信你的眼力。以後，進貨賣貨，你拿主意，不必事事向我彙報。」


  董棟林有些驚訝，也有些「士為知己者死」的小感動，「你畢竟是大股東，我還是要……」


  顧為西打斷他的客氣話，「我要的是能獨當一面，拓土擴疆的將才。正好石三哥也在，他的定位也是老堂口的掌柜，他也有自主權。當然，老堂口目前還是以董哥為主，石三哥我另有安排。」


  石江鋒心想會不會是反盜墓公益組織的前期準備？但他還有點懵懂，什麼註冊掛靠類的，他完全一抹黑。


  董棟林含蓄一笑，「我和石三哥一定合作愉快！」


  石江鋒跟著點點頭，算是保證。


  「對了，楊昌和那邊，沒有收我們任何定金，甚至允許我們馬上收貨入庫，推辭幾天付賬……我考慮我們新店的裝修，那二十幾件貨我打算暫時保存在百寶軒。等新店裝修完畢，再拿回來。」董棟林向顧為西彙報工作。


  顧為西聽完，重點強調了定製的防輻射罩。雖然，短暫的接觸不會導致身體受損，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把這個事情盯的非常緊。


  至於隕石的安全方面，石江鋒說一會回家把侄子安排妥當，就馬上回老堂口，這幾天他和董棟林換班守夜。


  三人就裝修風格和經營方式聊了一會。


  顧為西忽然想起什麼，「董哥，隔壁周方林是不是有件黃色紫砂壺？」


  董棟林一臉鄙夷道：「這把壺是他哥三年前收的，也是他哥最喜愛的寶貝，據說三年前就花了六千多，現在，周大方頭天天把玩擺顯。」


  「是把什麼壺？」


  董棟林說：「一把老壺，也算不得特別珍稀，是紫砂大師顧景舟83年的作品，遇上喜歡它的人，現在大概值十幾萬到頂……」


  「十幾萬？」顧為西心想，你們如果知道，在z國嘉德2010春拍上，一把由紫砂大師顧景舟制、上有吳湖帆書畫的產於1948年的「相明石瓢壺」以1232萬元成交，創出紫砂壺拍賣世界紀錄。這一紀錄也把近年來藏界的「紫砂熱」又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


  他雖然沒有過手鑒賞，但憑顧景舟的金字招牌和這把壺的特殊造型，這把壺即使不如相明石瓢壺，也相去不遠。


  雖然顧景舟的紫砂壺只能算現代作品，但現代作品未來亦有不菲身價，比如顧景舟的一群弟子，工藝美術大師徐漢棠、工藝美術大師錢麗媛、陶藝大師李昌鴻、周桂珍等等，前世他們的作品的藝術和經濟價值絲毫不亞於古玩珍品。


  這也給顧為西一個提醒，他並不一定非得把目光盯在唐宋元明清這些個朝代，現代甚至近代作品收藏，似乎更容易，也更有前「錢」景。比如現在一些還未出名的書畫家，以及還沒有受到市場熱捧的近代大師。


  比如潘天壽創作於60年代的巔峰之作《鷹石山花圖》。這幅畫曾於2005年z國嘉德春拍中拍出了1171.5萬元，當時便創下了潘天壽市場拍賣紀錄。十年後的2015年5月17日晚，同樣是這幅畫作，卻在z國嘉德春拍「大觀夜場」舉槌，潘天壽的《鷹石山花圖》拍出了2.79億元。


  十年漲幅二十多倍。而現在呢，潘天壽的畫作幾萬，上十萬都能收購到手。


  在顧為西印象里，還有90年代圓明園畫家村那些人，他們對外界的信息遠遠比現在匱乏的多，藝術市場也完全沒有形成，大家都是在靠本能畫畫，破衣爛衫地扎堆在一起，像一捆蔥，他們和學院派那些不一樣，他們是草根，看不起中央美術學院和工藝美校那些所謂叫獸殭屍，教授講師們更看不上他們，說他們扎堆在一起「只有生活，沒有藝術」。


  而這個群體中卻誕生了岳敏君、張大力這樣一些一幅能賣幾千萬的大家，在紐約和香港的蘇富比拍賣行上也能此起彼伏。


  他暗暗拿定主意，如果去了京都，一定要找這些現在還淪落、但未來卻大紅大紫的畫家朋友「談談心。交交友」。


  顧為西忽然想起什麼，對董棟林說，「等邱有德先生的匯款到賬，先給我們三人各辦置一部手機，最新款，不論價錢。」


  董棟林有些驚訝的點點頭，這個時候的手機可不是一般的貴，而且話費也貴得驚人。


  顧為西補充了一句，「手機話費店裡全報全銷。」


  他的慷慨立刻獲得兩位掌柜的熱烈歡迎。


  「下午，我請為西和石三哥一起吃個飯，算是慶祝。」董棟林說。


  顧為西搖頭，「我就沒時間陪兩位哥哥吃飯了。一會還得去醫院看看陳道士一家，另外，我一天沒回家，晚飯必須回家陪陪父母。」


  石江鋒微微有些不解道：「你付巨款給陳道士，我理解。這麼貴重的隕石，首尾乾淨是必要的，但，你是不是對陳道士太過關心了？或者是你比較喜歡道教？」


  顧為西笑笑道：「我首先承認，我個人沒有宗*教信仰，不過相比佛教和道教，我更偏向道教。因為道教有很多實用的東西，比如醫學、養生、陰陽五行之類的實用領域。還有兩者的追求不一樣，道講的是修己，佛講的是渡人。但連自己都沒有修好，怎麼去渡人？這不是在忽悠人嗎？」


  董棟林和石江鋒都若有所思。


  經過不到一天的接觸，石江鋒已然把心態放低，絲毫沒有因為顧為西年輕而輕視。


  董棟林更不用說，早在一天前就產生了「與有榮焉」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