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石老三】（下）
兩個人連連搖頭，都說不知道。而且再三表明，他們在安西地區「活動」的就是七撥人，但彼此之間沒有聯繫，他們不知道另外幾撥人的事，別人也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情況。
顧為西些許有點失望。這夥人分工明確，甚至各自地盤劃分鮮明，比如這個李煒光的老頭和搭檔，就只能在安西市範圍尋找下家。也就是說，他們不能拿著這塊假玉去別的地區出手。
現在只能肯定，給董棟林下套子的一夥，就是這七撥人其中之一。
顧為西一直懷疑，對方針對董棟林布局設套，除了攝取財富外，還有很強的針對性和目的性。背後是不是還藏有什麼隱情？
只不過他沒有證據，當時也沒有跟董棟林挑明。
現在既然遇上他們的同夥……
顧為西仔細盯著老頭，觀察他的神色。
剛被抓回來這會，老頭神情還有些慌張惶恐，但此時他卻已經定下心神，顯得非常平靜——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看來這是個有歷史的慣犯，這輩子大概沒少和警察監獄打交道，想從他這裡突破比較困難。
他的目光轉到老頭的搭檔身上。
這個搭檔四十左右，目光明顯躲閃，一直低著頭，身體時不時還發出輕顫，顯然這應該是剛出道不久，或者心理脆弱的一類，比較容易突破。
顧為西手指他，「你跟我進裡屋。」
四十歲男人戰戰兢兢站起身，「我什麼都不知道……」一邊說一邊看向老頭。
老頭眼神微動，也跟著起身。
「沒讓你起來。好好蹲著。」石江鋒一腳蹬過去。
…………
…………
十二分鐘后，顧為西帶著四十男走了出來，朝石江鋒輕輕點頭。
石江鋒咧嘴一笑，走出了堂屋。
曹見山有些不耐煩，他大概是性格比較急躁的一類人，本想跟進來看點熱鬧，長長知識，誰知道過程很是無趣，他自顧自掏出香煙抽著，中途還接打了兩三個電話。
容文道明顯是那種極為沉穩的人，他笑呵呵的跟顧為西攀談著，顧為西知道他好奇自己究竟問出了什麼，他也不隱瞞，說自己一朋友也中過這塊玉的套子，至於問出來什麼，他沒說，容文道也沒問。
兩個人開始談到古玩和收藏圈。
容文道直言，他這是第一次在圈外上當入了殺豬籠。說他所在的圈子大多玩真品，圈內人都比較務實，尤其是一些高端的圈子，對圈子內的人要求非常嚴格，要求財力、眼力、精品、人品俱全。說這一次上套子也是個寶貴經歷云云。
對於國內民間玩真品的圈子，顧為西上一世也逐漸摸了個門清，只是他一直難以殺進去，殊為遺憾。
他們倆談到以明清瓷器為主的京都圈、定窯和磁州窯為主的北河圈、唐三彩、鈞窯、汝窯、磁州窯係為主的南河圈、耀州窯為主的西陝圈、宋、元、明、清殘器為主的南京圈等等。
一時間，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容文道很低調，說他玩收藏的起步點低，大都是跟一些務實藏家身上學習到的收藏知識和鍛煉「眼力」的機會。像這樣獨自在外找陌生人交易，尚屬初次。沒想到，第一次就差點被當了豬殺。
和容文道接觸一陣，顧為西便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雍容大氣，地道的京都腔，再加上一股渾然天成的溫雅韻味，讓他霍然心折。
而曹見山呢，則更像一個商場上的生意人，看上去溫文爾雅，但眉宇間還是透漏出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意味。
顧為西越來越肯定，這兩人的身份不簡單。
不一會，石江鋒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名村治保委的年輕人。
「送他們走。」
老頭驚懼地緊靠在牆角，「上哪？不是說我們交代清楚了就放我們走嗎？」
石江鋒惡狠狠道：「你們還能上哪兒，當然是你們該去的地方，派出所。」
老頭當即蹦跳起來，沖石江鋒和顧為西大罵，「我cao你￥￥%#……」
顧為西毫不為意，若能罵死人，他上一世得罵死多少人吶。
容文道也沒什麼反應。
曹見山眸子里露出不屑。
唯有石江鋒是真性情，他抬手反正幾耳摑子，抽得老頭口鼻流血，「叫你嘴賤！你再罵一句試試？」
惡人還得惡人磨！石江鋒幾耳光抽完，老頭頓時閉嘴。
目送兩騙子被押送出門。
石江鋒還沒來得及開口，曹見山笑咪咪的說：「我們倆之所以一直沒走，是想請兩位一起吃頓便飯，說感謝的話也太虛了，大家交個朋友。」
石江鋒眉頭一挑，正要說「沒這時間。」
顧為西搶在他前頭說：「容哥，曹哥，兩位千萬別太客氣。若真是吃飯，理應我來盡地主之誼。再說，我將來去京都，還是會去叨擾兩位的……」
容文道呵呵一笑，「一碼歸一碼的事兒。若是和小兄弟談錢談報酬，忒俗。而且我們明天早上就得離開安西，以後能不能有機會見面還兩說。希望兩位給我們一個機會。主要是想和兩位討教討教，不是感謝宴。」
大概是被容文道儒雅大氣的風範所懾，石江鋒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拒絕。
顧為西心中一動，「我還有件事情要和石三哥談談，要不等我們談完再決定……」
曹見山開口，「需要我們閃避嗎？」
顧為西揮手，「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必。」
「呃！那成。」曹見山的屁股又坐了下來，把京都痞味和玩世不恭發揮得淋漓盡致。
容文道看著他苦笑搖頭。
「我還是想請石三哥能出面幫我掌掌柜。」顧為西非常真誠道。
說實話，今天顧為西讓石江鋒著實震驚，而且似乎也避免了他出洋相。他現在的確是閑在家裡，出去做點事情也未尚不可，但一來他不想給這個半大孩子打工，二來，他的侄子也需要人照顧。
「不好意思，我暫時想休息休息。」石江鋒想想，還是婉拒。
「石三哥不妨先聽聽我的條件。」顧為西微笑道：「薪水和乾股分紅任你選。如果是薪水，月薪四千，年遞增百分之五十。如果選股份，你可以占乾股百分之十。」
在96年，這份薪水，堪比大都市的高級白領。甚至容文道都有些吃驚。
不等石江鋒開口，顧為西繼續道：「你大哥家的孩子，石巍峨，可以轉學去市區學校，住我們家，我媽媽可以幫著照顧，我媽媽可是老高中生呢。」顧為西笑。
70年代的高中生，論實力，那絕對比未來一些二三類大學還強。
石江鋒有些動心，但也有所疑惑，「董棟林我知道，論眼力他不在我之下，而且你的眼力能力今天我們也見識了。我不知道我過去能幫你們什麼？值得你如此煞費苦心？」
顧為西正容道：「古玩鋪子只是一個方面。我找三哥，著眼的是未來的發展趨向。」
「未來……」石江鋒有些不大明白。
連旁聽的兩位都有些泛迷糊。
「說起來有些大言不慚。我想找三哥共同組建一個反盜墓公益組織。」說到這裡，顧為西特意停了下來，目光看向石江鋒。他上一世遇到石江鋒后，兩人多次酒後暢談，都深感盜墓對國家歷史文化傳承的摧毀性打擊，感嘆兩個人的力量太弱小，想要撼動盜墓團伙，力有未逮！
曹見山搖頭一笑，覺得這是天方夜譚。螞蟻焉能撼樹？
倒是容文道目光一亮，若有所思的盯著顧為西。
石江鋒目光掠過一絲異彩，驚詫道：「成立這樣的公益組織？經費開支，人員？政府方面的支持，還有各種阻礙，你是不是想得太容易了？」
「經費開支方面，我們一方面自籌，一方面向社會團體和個人募捐，先小后大，先點後面。至於政府和公益組織方面，我們可以選擇省市團委掛靠，在民政局註冊……至於阻礙，這個世界想干什任何實事，都會有阻礙……」
石江鋒還在消化顧為西的話。
容文道忽然開口，「公益組織註冊方面，我可以推薦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下面掛靠，在民政部註冊，這樣，你們將來工作的展開更容易，影響也相對大一點。同時，我個人表態第一期捐贈五萬元。」
顧為西，石江鋒和曹見山齊齊一怔。
顧為西沒想到，居然錯打錯著，一個偶然的邂逅，居然產生了第一個反盜墓公益組織的捐贈者。
「行，我先代表這個尚未有雛形的公益組織向榮哥表示感謝。」顧為西豪爽的沖榮文道拱了拱手，「我更感謝的是容哥的建議，如果能掛靠在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下面，當然比任何部門都強百倍。只是，社科院方面……」
曹見山笑眯眯開口，「如果文道哥在社科院說話都算不了數，那整個四九城裡沒幾個人敢拍這個胸脯。」
顧為西一驚，看向容文道。這個容文道到底什麼來頭？社科院可不比其它部門那麼單純，它不僅是國家高級智囊團的所在，是各種特殊專業的研究機構，甚至是國家政治基土所在，可以說「輕於鴻毛，重於泰山」的存在。
社科院下屬的考古研究所，就是考古界的一哥，絕對的大牛。
就掛靠層面來說，掛靠在安西市團委和掛靠在社科院，幾乎等同於清華和地方二三類大學這種區別。
容文道依然很低調的笑著說：「我只是一個建議。忙我願意幫。有多大成功率，我不敢保證。」
顧為西還沒開口。石江鋒沉聲道：「如果能掛靠在社科院下面，我願意參與這個公益組織。」
曹見山也跟著表態，「等你們掛牌註冊的那一天，我個人也捐贈五萬公益基金。」
「謝謝！謝謝各位。」顧為西大喜，起身道：「今天這餐，誰也別和我搶。我請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