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石老三】（上）
院子里的老頭和中年村民臉色大變。
兩名買家紛紛拿出手機，作勢撥號警告，「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石江鋒目光從兩名買家身上掠過，馬上落在他們身後的老頭在中年村民身上，冷冷道：「你們來村裡租房子，我就讓人警告了你們，千萬別搞些偷雞摸狗的齷蹉事兒……」
「我幹什麼了，我什麼都沒幹，你這孩子踢我大門是犯法知道嗎？」老頭子眼現恐慌，但仍企圖狡辯。
「你幹什麼了，你們不知道？本來你們干這行是和我不相干，不管你們是玩贗品的圈子、仿造的圈子、做舊的圈子還是布局殺豬的圈子，但你們租了石家村的房子當道具設局，就是不行。」石江鋒直視老頭道。
站在石江鋒旁邊的寬大西服男人搖晃著手中的香煙，沖著老頭和他身邊的配角，嘲諷道：「你們布局殺完豬，然後立馬退房走人，人家苦主將來還不找我們石家村的麻煩？我們石家村的名聲本來就不算好，你們這不是往熱鍋上潑油嗎？」
兩名買家臉色微變，「布局殺豬的圈子？」
「不像啊，玉璧應該是開門貨……」戴眼鏡的買家嘀咕道。
「開門？呵呵！兩位是外地人吧？是不是這傢伙在市區拉你們過來的，說什麼什麼村裡有人出售祖傳寶物。」石江鋒指了指眼現慌張的中年村民。
「我們是從京都過來的……」戴眼鏡男子接著點頭，「我們在古玩街遇到這人，他的確說……」
「嘿嘿！兩位，古玩這一行，能讓你一夜之間暴富，但也能讓你一夜之間變成個負債纍纍的窮光蛋。」石江鋒手指老頭和拖，眼現戲虐，「知道他們怎麼操作的嗎？花幾百上千元買件高仿品，回家用糯米水煮泡幾天，用破棉絮蘸藥水擦拭幾天，就成了「祖上」傳下來的珍品。再花幾百元到有年頭的農村租一院老宅子，一幫人到城市裡四處散風拉買家，騙局就這樣上演了。」
老頭和中年村民聽到這裡，知道遇上「圈裡行家」了，知道這個局已破，活該他們倒霉，當即腳下抹油，悄悄朝院門口開溜。
石江鋒雙腳移動，堵住大門，「老宅子是真的，裝玉佩的木盒子是老物件，甚至包玉璧的這塊布，也是晚晴時留下來的真東西，唯有玉璧是假的。」
兩名買家信心動搖，但稍微年輕點的一位，卻還抱有僥倖心理，手指老頭手中的木盒，「我玩收藏也有年頭，這塊玉璧九成是真品，和田青花，玉的硬度非常高，且非常通透，顏色好，水頭也足，都符合和田玉的特質……」
「是嗎？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石江鋒朝老頭大喝一聲，「東西亮出來，我給你們長長眼。」
跟在石江鋒身後進來的顧為西不禁搖搖頭，這石江鋒的性格，本來是「助人為樂」的好事，結果他對買賣雙方都是一通嘲諷，買家對他的好感度立馬降低，即便是感謝，也會產生距離感。情商堪憂啊！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物件，我不賣了，我走還不行嗎？」老頭把木盒子往懷裡藏，卻被寬大西服男一把奪過來，「老實點，別說我們不給你們留點餘地。」
搶過木盒子的男青年立馬打開盒子，拿出玉璧遞給石江鋒，「石三哥，你讓他們開開眼。」
石江鋒接過玉璧，高舉在眼睛上方，陽光穿透玉璧，放射出耀目的光華。
兩分鐘過去，石江鋒眉頭陡然緊縮，剛才他在院子外瞅了幾眼，沒怎麼認真，明顯殺豬圈手中的貨，還能有真？但拿在手中一看，雖然明顯看出不正常，但卻又說不出問題所在，似乎到處都是問題，但特徵又不明顯。
玉器看起十足出土受沁的老玉，玉質老化沁色自然，那麼會不會是老玉新工？古人加工只能是老工，除非是老玉新做。但他的印象里，殺豬圈子不可能花如此大的手筆。
看玉器老工新工的不同，源於所用工具、磨具的不同，以及這些工具的轉速、效能、精確程度所產生的各種現象和留下不同的痕迹。判斷老工新工就是從這裡入手。
老工的工序大致分為：搗石、研漿（或採集自然砂）、開玉、掏膛、上花、琢玉、磨玉、打眼、上光。它們共同的特點是用人力和鐵鉈，轉動速度不快，靠解玉砂磨玉，材料與設備同時磨損。老工用手工定位操控，精度差、幾何誤差大，在平行度、基準面、圖形對稱等方面會有出入。
但老工介質細，磨削量小加工力度輕，周期長，玉件不起熱。老工細心製作的玉件十分精美，形狀勻稱，線條流暢，掏膛寬闊，壓地柔平，拋光明亮，這樣的老工是精細工。
新工的工序大多是玉石用砂輪開料，粗磨具砣脫坯后，用無級變速電機，帶動一根軟軸，軟軸卡頭上可以更換不同的、用人造金剛砂製成的砂輪砣頭，最高轉速可以達到每分鐘1萬轉。由於金剛砂砣轉速高，磨削快，製作時間大大減少，工效顯著提高。
也正因為這樣，新工的粗工往往有快速急成的痕迹，比如，轉速高出現干磨現象，玉表就會起熱起毛，在鑽眼、開窗時因磨削量大，選用的砂輪粒度粗、磨削快，鑽孔或窗口側壁上，會見到起熱后拉毛的現象，玉表呈現一些環繞鑽孔或窗口的溝痕，平行毛刺，有時會看到黃焦顏色。
但這塊玉上新工的特徵不明顯。
石江鋒知道自己遇到問題了。如果沒有鑒定儀器，憑肉眼很難指出玉的問題所在。
即使在線條，鑽孔，開窗，掏膛，開光上都感覺不太對，但這些特徵表現卻不夠典型，無法就此斷定是新工玉。
老頭和中年村民似乎鬆了口氣，這塊玉，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憑肉眼判定是否開門。只要不拉他們去權威部門進行儀器鑒定，基本不會被抓現場。
兩名買家也開始用懷疑的目光看向石江鋒。
顧為西在一旁笑了，同樣的玉璧甚至連董棟林這樣的行家都栽了跟頭。這倒不是說董棟林和石江鋒眼力不夠，而是這種作假的玉璧是剛「研發」的科技產品，圈裡圈外還沒有傳開。
至少像董棟林這類人，在玉璧上栽了跟頭，自不會到處宣揚，而是盡量保密。
那麼這種假玉的市場散發期需要有個過程，也許半年，甚至八個月一年後，整個市場都傳開了。這種作假技術才會自然消亡。但是，就顧為西所知，未來的新工造假也會新的發展，比如激光雕刻、微波振動雕刻、噴砂雕刻等等，幾可亂真，防不勝防。
「看出問題沒？看不出把玉還給我。」老頭的語氣帶點兒報復性質的口吻。
石江鋒沒有開口。他從戴眼鏡買家手中拿過放大鏡。但越看他越是糊塗，如果是老玉新工，大體分老玉補工、改制、補工。
補玉，就是在老玉素器上加上紋飾。改制，是將斷壁改作玉璜。或者是老玉新做，利用殘破的老玉改制一些小件玉器，如肛塞、鼻塞、沖牙之類。
但老玉新工會有很多蜘絲馬跡，首先是破壞了老玉的皮殼。玉器埋地或存世久遠之後，其表面會有一層蠟狀、石灰狀的皮殼，如果施以新工，那末新工之下玉質表面光澤與質感。就會不同於原來的表面光澤與質感。老玉新工還會破壞原來老玉的沁色、沁紋，使之斷開，這也是老玉新做的一個特徵。
可這塊玉上完全沒有皮殼破壞的特徵。
「怎麼樣，沒話可說了吧。」老頭氣勢重燃，伸手去搶石江鋒手中的玉璧，「沒有三分三，也敢上梁山？」
饒是石江鋒心智堅毅，也不禁羞怒交加。
「石三哥……你也看不出來？」跟在他身邊的寬大西服男子可是對石江鋒的眼力非常膜拜的，此時，彷彿心中的神明崩塌。
兩名買家也蠢蠢欲動，上前和老頭套近乎，「大爺，您是不是跟我們去市裡找個地鑒定一下，我們還是非常喜歡您家的玉璧的……」
「既然不信我們，還做什麼交易，我們不賣。」老頭抓著玉璧便要走人。
「稍等！」顧為西站了出來，堵在老頭面前，淡淡一笑，說：「石三哥本想給你們留一條退路，你們既然不要，我就不再和你們講什麼客氣了。」
在場的人都傻傻的看著他。
除了石江鋒稍知他的一點來路，別的人可不知道他是誰。
顧為西忽然加大聲音道：「這是一塊人工合成和田玉青花料，這一類的青花玉黑白比較分明，和真正的和田玉青花料相差無幾，甚至可以起到以假亂真的作用。」
石江鋒眼睛一亮。
老頭和中年村民眼現駭然之色。
趁老頭呆愣之際，顧為西從他手中抓過玉璧，高舉在手，「這塊玉是怎麼造出來的呢？先使用白玉雕刻成成品，然後在其邊緣位置空下一些交錯的形狀，之後再用液體樹脂材料對玉石成品進行包裹。等到樹脂凝固之後再對樹脂進行雕刻打磨，最終就得到這塊「人工青花料」。」
「之所以很難被人察覺，是因為它也是鐵鉈純手工打磨出來的。」顧為西說到這裡，手中的玉璧狠狠砸在地上的青石板上。
「砰！」
玉璧四碎！
眾人皆驚。
「你砸了我祖上的玉……」老頭大嚷一聲，然後他卻飛快向院門跑去。動作比年輕人還快。
顧為西讓開身子。看著他衝出大門。他了解石江鋒，只要是他布置破殺豬局，這個老頭絕對逃不出村外。
中年村民頭腦反應稍慢，剛邁腿，便被石江鋒帶來的年輕人一把抓住，「想跑？」
「不關我事，我只是帶路的，我不認識他……」
兩名買家和石江鋒卻蹲在地上，仔細觀看「碎玉」。
「啊……果然是作假……」一名買家手指撿起一塊碎玉，看著新鮮的橫斷面，又氣又怒道：「這不是普通的白玉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