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提前邀請】
送走了邱有德。顧為西坐在會客廳抽了根煙,然後擰滅煙蒂,起身推門而出。
二樓大廳還有十幾二十人在看貨。
他沒看到董棟林,也沒有看到楊西苑。
倒是楊慶雲卻徑直向他走來,像是刻意在等他一樣,「我父親在等你。請跟我來。」
顧為西聳聳肩,不聲不響跟在楊慶雲身後向三樓走去。
「我有個高中同學在你們學院,搞行政工作。」楊慶雲很突兀的說。
顧為西輕「嗯」一聲,「誰?」
「安小銘。」
「認識,在我們學校後勤辦工作,高個子,顯瘦,戴眼鏡。」顧為西印象里有這個人,平時悶聲不響的,顯內向。好像他不帶課,在教務處後勤辦,類似打雜,住宿和食堂他都在兼管。
「對,就是他。後天,我請他吃個飯,你有時間,一起來。」楊慶雲表情一直顯嚴肅。
顧為西暗笑,難怪楊慶雲未來沒有接父親的班,他是個學術型人才,卻不適合和人打交道。請客的口吻都硬邦邦的。
他也不知道後天自己有沒有時間,而且,郭嘴村工地那邊,也應該會來人把他召回。隨著古墓的不斷深入挖掘,周天子墓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大,影響力也隨之提升。
如果只是小圈子裡分蛋糕,比如西大和文保學院,他們完全可以把顧為西扔在一邊,獨吞果實。但圈子越來越大,甚至驚動了社科院的考古權威人物劉老,還包括國家文物局和省市政府,必然有人會追問首發者。
特別在考古發掘申請書上的說明,內容必須詳盡,比如是什麼人,在什麼時間發現了這個大墓等等。
那麼哪怕西大和當地文管部門想隱瞞也隱瞞不了。
差不多就在這兩天,國家文物局和政府方面肯定會要求見見他,哪怕是慰問形勢的。否則,也不符合我國擅長「形式主義」的這尊大旗。
因此他回答說:「如果後天沒有特殊情況,我很樂意當個陪客。」
一副書獃子形象的楊慶雲根本沒想顧為西只是說的客氣話,他很當真的說,「明天下午我派人去求雅齋通知你時間地點。」
顧為西不置可否點點頭。
把顧為西送進父親的書房后,楊慶雲悄悄退出門外。
顧為西剛進門,還來不及打量楊昌和的書房,便聽到房間傳出一陣悠然古箏樂聲。
書房的落地窗有兩層窗帘,第二層遮光布料的窗帘打開,留下第一層純白色的紗簾,外面的陽光透過白色紗簾,使得書房有種強烈的光暗對比。
顧為西只是看到楊昌和的背影,和一個靜謐的小天地。
他看不見楊昌和的神情,但他卻能感覺到楊昌和陶醉在清雅的古箏樂曲中。
哪怕顧為西並不怎麼懂音樂。但他也能感受到古箏曲中的渺渺乎天地,悠悠乎我思,彷彿眼前有古人著峨冠博帶,訴離別衷情。
「哦,顧為西來了,剛才有些入神。坐。」楊昌和回過頭,起身到音響處摁下關機鍵。
整個書房才真正寂靜下來。
「沒事!您聽的是古箏曲嗎?」顧為西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了下來。
「陽關三疊。我一老朋友的作品。」楊昌和坐到顧為西對面,目光深邃的望著他,感嘆道:「一百萬美金,八百萬人民幣,一個十八歲的千萬富翁就在我店裡誕生……」
顧為西笑笑說,「在古玩圈內,千萬富翁還真算不得什麼,您今天邀請的一些藏家,家裡隨便拿幾件珍品,就要值這個數。」
「話是這樣說,但貨物和現金是兩個概念。」楊昌和右手敲了敲沙發襯,目光直視顧為西,「我想知道,你是怎麼能了解這麼多新資訊的?將軍罐我還能理解,隕石?呵呵!」
顧為西知道自己的逆天表現引起了楊昌和的關注。雖然他本身就有這個打算,引起楊昌和的好奇心和注意,但絕沒想被過度的關注。
看來他以後真的要多加收斂了,本身他的人生就處於開掛狀態,過分的出風頭,也許,要遭雷劈了。
「是這樣的……」顧為西把他遇到外國遊客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這個故事,邱有德也許會相信,但楊昌和是什麼人,他和各種口若懸河的「騙子們」打了大半輩子交道。
什麼話該信,什麼話不能信,他心中有自己的判斷。
「算了,我不再追問這個話題。」楊昌和忽然說:「我今天找你來,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您說。」顧為西沒有任何意外。他大概明白楊昌和找他要幹嘛。
換他是楊昌和,如果遇到一個如此逆天的神奇少年,也恨不得緊緊抓在手中。比如他想把董棟林抓在手中一樣。
「兩個月後,京都有場地下拍賣會,去的人天南地北,各色人群,只要有錢,有珍品,有朋友擔保,都可以獲邀。」楊昌和道:「我希望你到時候能陪我走一趟。我想借借你的勢運。」
顧為西稍愣,他原本以為楊昌和會說「和他父親聯合開店」什麼的,但這樣的吃相也太難看了,不符合楊昌和的為人和風格。
至於楊昌和提到的京都地下藝術品拍賣會。他早有耳聞。據說是個很有能量的京都某世家子弟坐莊開盤。賣出買進他都提百分之五的傭金,可以說是財源滾滾。而且他還不保真,只保證人財的安全,錢貨兩訖,至於買賣雙方是打眼上當還是撿大漏,各憑本事。
每年一屆,其規模不亞於蘇士比秋季拍賣會。
實話實說,上一世他一直夢想能有機會去見識見識,長長眼。
沒想到重生不到一個月,機會便來了。
他毫不猶豫道:「如果沒有特別意外的情況發生,我很榮幸能跟您出去長長見識。」
顧為西很乾脆的態度,又贏得楊昌和的好感。
「好,我到時間提前通知你。」
顧為西很誠懇的說:「我有件事情需要您幫忙。」
楊昌和一笑,「你說。只要我有這個能力。」
「是這樣的。我父親的求雅齋想請個店鋪掌柜,要懂行忠誠穩重,您是業內大拿,人脈廣泛,是否有好人選推薦。」
楊昌和微微挑眉,「一個懂行的掌柜倒不稀缺,忠誠又穩重……」
顧為西默默喝了口茶。
「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特別合適,只是……」楊昌和搖搖頭,馬上否定。
「只是什麼?」顧為西追問。值得楊昌和推崇的人,自然有常人不及的優勢。
「圈內的名聲不大好聽。」楊昌和頗為感概說:「我了解他的為人。他只是遭朋友連累……」
顧為西洗耳恭聽。
楊昌和嘆了口氣,「他叫熊華平,是省博物館前研究員,兩年前春節期間,他在博物館帶隊值班,卻因為大意,導致有珍稀藏品被盜,因此被開除公職,案子一直未了結,一直有傳聞說他是監守自盜,名聲不好,哪怕他有一雙「毒眼」,但也沒有人敢請他。」
「熊華平!」顧為西眼睛大亮。他不僅知道這個人。而且清楚他的所有故事,包括現在和將來的,沒有發生和將要發生的。
就業內水平,他的業務能力至少是景行級別的大拿。
這樣的人才他當然求之不得。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父親現在的廟太小,熊華平這尊菩薩太大。
「一年前我請他當我的店裡來,他覺得我是施捨同情他,所以婉拒……」楊昌和苦笑說。
顧為西毫不猶豫道:「我願意請他。高薪水甚至乾股分紅,都可以商量。」
楊昌和點頭,「我可以去試試,如果他答應,你父親就完全可以當個甩手老闆了。」
「但願我父親有這個福氣。」顧為西隨既話鋒一轉,「還有個人,以前在您店裡當過學徒的石老三,他現在在幹嘛?」
「你說的是石江鋒?」楊昌和非常驚訝,「你認識他?」
顧為西點頭又搖頭,「只是聽朋友說過他。」
「你還想打他的主意?」楊昌和似乎變得不認識顧為西一般,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眼放銳利光芒,盯視著顧為西,「這個人,一般的人不敢用,甚至說,沒有幾個人敢用他。至少,我就沒用好他。」
顧為西說:「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更確切的用詞是ambition。如果一個人沒有領導別人的願望,就必然被領導。對石江鋒這種人,必須雙管齊下,『士為知己者死』體現的是精神激勵,『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體現的是物質激勵。」
對於石江鋒,他遠沒有楊昌和和石江鋒的距離近,但他現在遠比楊昌和了解石江鋒。石江鋒的確桀驁不馴,甚至狂妄自大,但他卻是個天生的優秀執行者,而不是領導者。
石江鋒前二十年的蹉跎,就是他走錯了道路。野心太大,卻又缺乏大格局。實際上,石江鋒在小格局範圍內是完美的,但他有自己的缺陷。這種缺陷導致他永遠不是個稱職合格的領導者。
偏偏他對自己的定位就是領導者。
很多成功人士的自身能力和業務水平,明顯低於其雇傭的職業經理人,但他們是領導者而不是執行者,肯定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往往敢下判斷,敢擔責任。很多老闆挖到第一桶金或者在下屬中建立威望都是因為做了別人不敢做的判斷,也承擔了別人不願意承受的風險。
石江鋒在小事上無比果敢,往往在大事上缺乏足夠的判斷力,猶豫徘徊。某些方面他的性格像女人一樣。
楊昌和看了看顧為西,沉吟半晌,「我可以給出他的地址,你能不能說服他,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