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簡單】
後來，兩人慢慢無話可說了。除了懷疑他在外面有女人。這也許是她唯一不能控制，看不到的，只能去想象的事情。
但她從不關心顧為西在生活或生意中有什麼不順，每當她傾訴完，從顧為西那裡得到安慰或建議，也就差不多到了她定時睡覺的時間。
可以說，顧為西剛才看到她的瞬間僵硬，骨子深處更是打了個寒顫。如果說他重生后要改變一切，這其中，就包括和樊倩的婚姻。
他不想挽回什麼，一點兒也不想。
甚至離她越遠越好。
也許，她遇上另外一個男人，一個她合適的男人，一個對的男人，一個不像他那麼負責任的男人，全天候的包容呵護她的男人，她或許能在逼迫磨練中被催熟，懂得責任，明白世道艱難，生活，對誰都不容易。
總之，他和她在一起，就是對彼此的傷害。
顧為西怔然中，樊倩笑盈盈的對劉小秀說：「劉阿姨，我們學校今天開運動會，我提前回家了。」
「嗯嗯！好久沒見到你了，每次去你家，你媽都說你在學校，高三了吧，衝刺的關鍵時間，要注意身體……」劉小秀拉起樊倩的手，「越長越漂亮了……回去給你媽帶句話，約個時間來我家做客，劉阿姨給你們準備好吃的。」
「嗯！謝謝劉阿姨！」樊倩飛快的看了顧為西一眼，眸子隨後一低，臉上微微泛起羞澀。
顧為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年輕時的樊倩？怎麼區別如此之大？
是什麼導致她的巨大變化？
難道是因為婚姻？顧為西直至今天也不能理解，他在婚姻中已經盡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如果有錯。
他唯一的錯誤，就是把她照顧得太好，讓她成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倩倩，這是你顧為西哥哥。小時候你們經常玩在一起的……對了，顧為西在文保學院讀書，他今天啊……」
什麼小時候經常一起玩？有些誇大其詞了。顧為西一聽母親這話頭，感覺這是要「拉郎配」的前奏，他馬上截斷母親的話，「媽！爸爸那邊我們要趕緊回家通知，要是去晚了，人家開了宴席，恐怕不太禮貌。」
「喲！瞧我這記性！倩倩，有時間來我們家玩，一定要來的呀！阿姨還有點事，你回去路上小心……」劉小秀這才鬆開樊倩的手，依依不捨揮別。
直到分開各自走遠，顧為西才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樊倩站在一個店鋪前，和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男青年說著什麼，兩人說話的樣子像是很熟稔。
顧為西的眉頭微挑，他依稀看清楚這個年輕男人是誰。
這兩個完全不搭界的人，怎麼會認識並很熟的樣子？
他忽然問了劉小秀一句，「媽，樊倩家不是走這條路吧？」
劉小秀也回過味來，「咦！你不說我都忘記，她家在南邊，她回家走這邊，繞了好大個圈子……」
顧為西若有所思。
剩下的路途，劉小秀一直不停的誇獎樊倩，漂亮懂事，文靜秀氣，知書達理……就差對顧為西直接開口說她適合做你媳婦。
顧為西聽得嘴角扯起一道痛苦的弧線，媽媽呀！您可知道，您嘴中文靜秀氣的她，卻是您兒子前世揮之不去的夢魘！
回到店中。劉小秀便激動的把顧為西撿漏的事情說給顧春華聽。
顧春華手中拿著一把紫砂壺在把玩，心不在焉的「嗯嗯」著，忽然他驚詫的瞪大眼睛，「你說什麼，楊昌和花五十萬買了為西的……將軍罐？」
「可不……」
不等劉小秀炫耀，顧爸馬上打斷她的話，一臉懷疑，「你沒和我開玩笑吧？楊昌和親自上手？可能嗎？他從一孩子手中買只罐子，還五十萬，你們說的罐子呢？」
「等等，為西花多少錢買的，一萬八，他哪來那麼多錢……」顧春華立刻明白，是顧媽媽和他尋開心，顧為西離開店鋪前，的確在他手上拿了錢，不過千把塊……他搖頭揮揮手，「你去廚房給為西做點好菜吧，今天咱們家加餐。」
「噯！我說有你這麼當父親的嗎？咱兒子給你掙錢又掙臉面，你不相信，徐加才在旁邊親眼所見，要不你去問問他。可別說我沒有告訴你，人家楊昌和還邀請你去他的新店作客，順便去結賬取錢……」
顧春華狐疑地仔細打量劉小秀的表情，感覺不像是開玩笑，目光頓時轉到顧為西身上，「當真？」
「真得不能再真。」顧為西點頭，補充了一句，「有件事您聽了千萬別生氣。我那會把店子里的備用金全部提走了，啰！我拿了二萬三，支付了一萬八，這裡還有五千塊。」顧為西從書包里掏出五千紙幣，放在八仙桌上。
「你……說什麼，剛才你要鑰匙把鐵箱里的二萬三都拿走了？」顧春華臉色大變。
劉小秀也有些吃驚，怪嗔一聲道：「你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怎麼拿了錢，沒告訴你爸一聲呢。」
顧為西嘻笑著，一手摟著父親的肩膀，一手挽著母親的臂膀，「下不為例，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在我替咱們家立功發財的份上，你們是不是也該原諒我這一次。」
顧春華瞅向劉小秀，「這事是真的？」
「真的，我和為西難道會騙你。趕緊收拾一下，換件衣裳，頭髮……我去拿摩絲……能受到楊昌和邀請的都是場面上的人，咱們不能丟這個分，皮鞋，換雙皮鞋，我上次給你買的新皮鞋，就在底下的柜子里，還有，去刷牙，一嘴煙味，別把人給薰著了……」
顧春華難得沒有抗拒，精神恍惚的任劉小秀捯飭。
直到出門前，他才小聲問了句，「楊昌和全部給現金還是……」
顧為西說：「說好的，一部分現金，剩下的去銀行轉賬或者現金支票。爸，您帶上銀行存摺。」
「好，好……小秀，你把存摺拿給我……還有，百寶軒開業，我隨多少禮金合適？五百……一千？」
劉小秀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顧為西，剛才在巷子里，她看到了兒子成熟從容的風采，能和楊昌和這種他父親都搭不上的人應對自如。
「爸！我覺得五百足夠。禮金多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和自我認知。咱們家現在就是五百到頂的實力。」顧為西又補了句，「不過您可以在他的新店裡挑件物件，買回來，也是一種禮儀。」
「明白了，這些道理你爸爸還不知道，還要你來教，小兔崽子！」顧春華雙手打著背手，大搖大擺出來門。
「媽！我幫您摘菜去。」顧為西打開菜籃子，和劉小秀坐在廳堂里。感受著來自母親的寧靜、平安和溫馨。
…………
…………
「爸爸！我覺得您今天有些失常。」楊西苑終於瞅了個沒人的機會，輕聲對父親說。
也只有她，敢於這樣問父親，楊慶雲哪怕大她三歲，在父親面前從來都是恭恭敬敬，大聲說話都不敢。
楊昌和一邊欣賞著擺放在博古架上的將軍罐，一邊笑著說：「哪點失常？」
「您過於衝動，而且也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下談價交易，對方又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降低了您的身份……」
楊昌和微微搖頭，「作為買家，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自己要有擔當。怕輸就趁早退出。正因為對方是個半大孩子，所以你老爸才會在大庭廣眾下和對方談價交易。這是避免日後不必要的麻煩。」
「哦……」楊西苑一想，也是這個理啊。要是楊昌和和這孩子進店單獨談，沒準被人懷疑楊昌和欺騙小孩，哪怕最終出價六十萬，都避免不了閑話。況且還有小孩的父親，心下會不會有所猜忌……
「西苑，你怎麼看這個小孩。」楊昌和問。
楊西苑想起顧為西的言談舉止，以及他只把自己放在和楊昌和的同一平台上對話，根本無視楊慶雲楊西苑兄妹，她肚子里就滿是憋屈。
「一個有好運氣的小男生……」
「只是好運氣？」楊昌和輕輕一笑，接過女兒遞過來的龍井茶。喝了一口，嘆了口氣，又搖搖頭，「你們都沒有發現，這個男孩言談極為穩重，嚴謹，邏輯分析嚴密。而且他很擅長聆聽再后發。呵呵！泛泛之人以言語相接對話，高明的有品位的人卻重在聆聽，理清對方語言表述背後的思想傾向，再針對性地提問和展開談話。豈止只是運氣好？」
「而且，他還有成年人都難以企及的膽識魄力。換你和你哥，你們若遇上這件罐子，敢在幾分鐘內花一萬八拍板交易？」
楊西苑自問自己做不到。雖然楊家有錢，但涉及到眼力、智力、魄力和自信，至少，如此短時間內拍板交易，她是做不到的。
「爸！您是不是過分的拔高了他，他畢竟才18歲……」楊西苑還是不服。
「正因為他如此年輕，所以才顯得了不起啊！」楊昌和的眸子里滿滿都是讚歎。「還有，你和慶雲都要擺正心態，一分錢一分貨必有其道理。收藏的知識太深厚博大，寬廣無邊，可能你是對的，更有可能是你不懂的，謙虛一點對自己沒壞處……」
楊昌和撫摸著手中的青瓷茶杯，語重心長道：「傳統七十二行，古玩為大，原因是所有人都能在古玩行里體現出真正的平等。不管身份地位年齡。過去乾隆皇帝也要讓古玩行家三分。說明真正的古玩行家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不管你是誰，他們佩服的只能是道行高深的的人。」
正說話間，楊慶雲敲門而入，「爸！顧為西的父親來了。」
「請他進來……」楊昌和忽然放下青瓷茶杯，「等等，我去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