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往事
進了房間,顧南嶠在他那黃花梨木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坐下來,單手支著頭瞥了沈筠笙一眼,她被那眼神看得渾身一激靈,趕忙開口解釋,「今天延杉問我為什麼我和延熙要來月老廟,我又不能告訴他是延熙喜歡上了金遠,所以就,就……」她聲音慢慢低下去,覷著眼睛偷偷瞧他。
「就拿我做擋箭牌了?」顧南嶠接下去。
「那,那不是情非得已嗎?」沈筠笙小聲辯駁著,抬頭對上他黑漆漆的眼神之後又噤了聲,抱著懷中小貓後退幾步,離他遠遠的,心中腹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見他不說話了,沈筠笙心裡又突突的,一點點兒的挪過去,把小貓遞到他懷裡讓他好生抱著,自己轉到他身後幫他捏肩膀,「你大人有大量啊,不要和我這個小女子計較了好不好?」
顧南嶠舒舒服服地被她捏了會兒肩,丫頭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估計著時間,感覺她應該也沒有手勁兒了,顧南嶠大人有大量地出了聲,「行了,我要真因為這個生你的氣,不知道見了多少次孟婆了?」
沈筠笙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又聽他話鋒一轉,「之前你要跟我說什麼事來著?」
得,這口氣還松不了了。
早死早超生,她還是直說吧。
「二哥,你之前在碧園是不是經常和人家在書墨坊對詩啊?」
「書墨坊?去年的確有一段時間和人對過詩,怎麼了?」
「那你記不記得一個叫阮同的人?」
「阮同?」他的神情有些微妙,似是想到了什麼,「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你怎麼會突然提到她?」
「我今天在月老廟見到她,她便托我來問你件事。」沈筠笙看到他與以往都不一樣的表情,心中莫名一喜,循循善誘的繼續說著,「我之前在外公壽宴上便見過她,卻沒想到阮新桐姑娘如此好相處。」
「你說,她是阮新桐,阮石的女兒?」他突然站了起來,懷中的雪球突然被驚醒,嚇得竄到了一邊。
他大步走到她身邊,蹙起修長雙眉想要說些什麼,又生生止住,轉過身走幾步后停下佇立著,打開他的扇子輕輕扇動,一言不發。
沈筠笙心中奇怪,二哥這態度彷彿並不為她是姑娘家而驚訝,只是驚訝於她是阮新桐,莫非二哥早就知道她不是男兒郎了?
「她今日遇到我時,我正跟延杉說你想娶妻,你別瞪我啊,這事兒已經翻篇了。」沈筠笙撇了撇嘴,繼續說,「她聽到之後就找了個無人之地同我說話,托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她說,她喜歡你,自從你第一次和她對詩時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喜歡……喜歡他嗎?
「她還說了什麼?」他背對著她,手中扇子不知何時已被他緊緊握住不再搖動。
「阮姑娘還說,她不求你一定要有回應,她只是想,至少讓你知道有她這樣一個人在喜歡你。」沈筠笙本來並不想告訴他這些,她總覺得女孩子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不自覺的變得卑微,因為心已經牢牢地掛在對方的身上,如果再讓她喜歡的那個人知道原來她的感情已經如此之深,她擔心那人不會珍惜這份感情,擔心女孩子會受到傷害。
但是她明明白白地看出來,顧南嶠對阮新桐是不一樣的,他那把摺扇永遠是他內心活動的旁白,緊張和不安的時候他都會緊緊握住它,所以她才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他,看他會怎樣選擇。
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顧南嶠的態度她實在看不懂了。
顧南嶠沉默良久,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阿笙,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以後莫要再管了。」
「……好。」空氣突然凝重起來,壓抑,凝滯,讓她只能說出這一個字。
「我要出去,你先回去吧。」顧南嶠邁步往外走,向來輕閑的步伐這次卻有些沉重,昭示著主人此刻不平靜的心。
沈筠笙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很是壓抑。
她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卻不知道那到底是好是壞。
雀華城經濟繁華,也體現在城中熱鬧不息的坊市,其中,正中間三角岔口處向來是商家必爭的黃金地段。
兩年前,這裡的一家二層酒樓的老闆舉家北遷至京城,店鋪自然也空了下來。許多人卯足了勁等著酒樓老闆出手的時候第一時間買下來,卻沒想到,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這老闆已經將它轉手給了別人,自個則帶著錢帶著家人早早的北上了。
眾人不禁懊惱的同時,也對這買家好奇地很,卻是半點風聲都尋不到。
直到大約半個月後,一隊訓練有素的工匠來這裡裝修整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將那兩層樓的酒樓整頓一新,變成了一間頗有意境的玉器坊,大家才算是看出了些門道來。
俗話說,這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一家店的好壞從它的裝修用度上就能窺得一二。
外行人不曉得這其中的門門道道,只在路過時大體看上一眼裡面的裝潢配飾,便覺得稱之為雕樑畫棟也不為過,單純因為它的新穎精緻而感嘆。
而明白的內行人細細一看便會大吃一驚。只因那一架架用來擺放玉石的木架,用的皆是上好的紅木,這也便罷了,畢竟紅木耐蝕,是存放玉器最常用的木種,但是若是細看,就能發現這一架架紅木架全是出自於這雀華城中名氣最盛手藝最好的珍木齋之手,那身價立時就要翻上一番。更不用說每一處閣子上都雕著圓形托盤狀的凸起,中間略微內凹,十有八九是用來固定玉器的。這一道功夫看著不大,卻極考驗人的手藝,沒有大價錢是絕對買不回來的。
這一下人人面面相覷,不過是一樓他們能在外面看到的部分,就已經這麼大手筆了,二樓那些他們根本看不到的地方豈不是更誇張?
這家老闆真是財大氣粗,而且不聲不響的就買下來這麼大一間店,背後勢力必定不凡。
眾人心照不宣的形成了這樣一個統一的印象之後,一致決定這家店不能招惹,只能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