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為自己一搏
上善道人大驚，猛然抬頭望去，卻見漫天散落的塵埃之中，冥駝子的身影高高在上，正低頭俯視著自己。
似一尊殺神！
上善道人不由得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雞啄碎米一般，口中碎碎念道：「冥老饒命，前輩饒命！三炮知道錯了！三炮知道錯了！求冥老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三炮這條狗命吧，三炮發誓，以後一定鞍前馬後，追隨冥老左右，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冥老饒命。。。冥。。。」
可是突然間，上善道人的聲音一頓，目中猛然流露出一道殺機，一聲「冥老」尚未出口，便聽他大喝一聲，道：「如意如意，一如我意，碎道成仁，在所不惜！」
上善道人以最快的速度念出四句真言，他頭頂上的那柄玉如意當即發出尖銳的嗡鳴知音，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朝著半空中的冥駝子，轟然撞擊而去。那如意之上，噼噼啪啪的傳來脆響，無數裂痕急速擴散，似要碎滅一般。
只不過這一切，半空之中的冥駝子雖然看在眼裡，但卻沒有絲毫躲避，仍舊傲然而立，俯視著下方。上善道人剎那間突然覺醒一般，失口喊道：「啊？！上當了！不！如意。。如意。。。」
萬道霞光綻放於天際，照亮了整個四天王城。大城內所有修為靈嬰以上的強者同時被震動。
「這氣息。。。」
「是仙寶。。。」
「剛剛，一件仙寶，碎滅了。。。」
「浩劫之後，四天王城中，難道還有嬰劫境界的至強者？」
仙寶碎滅，其威力足矣毀滅整個四天王城，但就在那萬道霞光乍現之際，於四天王城上空，無盡蒼莽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嘆息，隨之而來的，是一隻巨大的手掌虛影。那手掌虛影看似緩慢，但竟然能夠在仙寶碎滅的威力擴散之前，將其完全籠罩在了其中。
眨眼之間，隨著那巨大手掌虛影的消散，仙寶玉如意碎滅所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力，也一同化作一縷清風，緩緩的拂過四天王城內的斷壁殘垣。沒有造成絲毫的損傷。只留下一道道殘陽如血，映照著混混沌沌的顛落天穹。
一聲嘆息，一隻手掌，非嬰劫，不可察，它輕輕來去，卻是讓幾乎所有隱匿在南荒的嬰劫境界的至強者，心頭為之一振。
「難道。。。」
「那是。。。」
「傳說么。。。」
南荒之東，混沌天下，玄都離魂道禁地之內，一具乾屍突然從古木棺內驚坐而起，詭異的聲音從其喉嚨中發出。
「嬰劫不可殺，仙寶不可滅，多少年來，不是沒有人違逆過那個傳說。但是，他都未曾出手。而這一次，他的意志竟然連續兩次降臨。難道，傳言中的大動亂，真的就要降臨了？浩劫之下回歸的，究竟會不會是顛落大帝呢？」
那一聲嘆息，更像是一聲春雷，將許多長眠在南荒的至強存在，也都驚醒。
釋都之南，一片千萬年來始終燃燒著的火海當中，一聲驚世啼鳴，一頭巨大的三眼金雕在火海中猛然振翅，睜開了第三隻眼，怔怔的望向天際，目中露出恐懼。
通天河畔，一頭巨大的老龜從地底深處探出了頭，獃獃的望著四天王城的方向。似在極力回憶著一些事，遙想著一些人。
某處幽谷之中，曾經兩次救過方文的白鶴正在聽著白衣主人撫琴，突然琴弦崩斷，白鶴驚飛。那白衣之人紅唇微張，不可思議的站了起來。
就是釋都禁地內的天魔老祖，也是身軀一震。隨後一聲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哈哈哈！」
他狂笑著，一拳拳轟擊在了玉石棺上，引動符文陣法濺射光芒。
而釋都之外，一片荒山枯洞之中，醉醺醺的逍遙仙手中大酒葫蘆突然掉到了地上，他的臉色突然從逍遙不羈，變作了驚恐。口中喃喃道：「不應該，不應該，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難道他要提前歸來了？他真的打算歸來了么？」
而此刻的方文，正躲在地宮深處，他的面前，冥駝子正斜倚在一截散落的石柱旁，臉上泛著淡淡的慘白，沒有了絲毫血色，氣息微弱。
「小主人，我命休矣。。。」冥駝子氣息微弱的說著，他的九個靈嬰此刻已經不見了七個，另外兩個也已經變得極為模糊，幾乎透明。
「沒想到，上善小賊，竟然真的得了一件仙寶。老夫一生謹慎，唯獨在這一次，最不該大意的時候，大意了。。。」
「冥老，不必說了，你該好好調養才是。」
方文說著，從子母螭龍瓶內取出了一粒丹藥，放在了冥駝子唇齒之間。冥駝子輕輕一吸，那丹丸便化作一道紅潤的氣息，被其吸入體內。很快，冥駝子的眼中露出驚詫之色，勉強扭過頭看向方文，難以掩飾的露出了一絲笑意，虛弱的說道：「這是。。。仙丹？」
「有些事，你不必問。也不必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儘快恢復。」方文身上的秘密很多。但關於子母螭龍瓶，關於半部《混元真經》和混元乾坤法，他必須守口如瓶。
冥駝子淡淡的笑著，緩緩閉上了眼。心中暗自慶幸道：「一個剛剛開府的小娃娃，竟然擁有仙丹，那儲物用的小瓶子，也當屬仙級以上。此子有大造化，大機緣。或許冥冥之中早有定數。若是再有一次機會，在當時的情況之下，我冥道貞或許未必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之所以會對此人發下奴之血誓，現在想想，恐怕也是別有深意。我苦苦追求再次渡劫升仙之法，為此不惜耗費壽元，壓制修為，求得九嬰圓滿。但仍舊窺不見天道為何物，不敢邁出那一步。如今看來，我走的路，錯了。所謂天意，所謂天道，乾坤之下，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順天意而成道，或許才是正途吧。」
不知道是因為仙丹之中蘊含的道意，還是冥駝子在彌留之際有了些許明悟，他感受著那仙丹的作用，暗自調息，捫心感嘆，只閉口不言。
在那玉如意碎滅之下，八個怪胎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感受到了一些危機。他們下意識的逃進了地宮。圍在方文四周，你一言我一語的質問著方文。
方文根本聽不太明白他們說什麼，但大概的意思就是為什麼說話不算數，為什麼當初突然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人。。。
方文笑著搖頭，他竟突然發現這八個怪物原來也不像世人傳說的那樣兇殘。方文也不害怕，信口胡說了一大堆八竿子打不著的借口，可借口越是離譜，那個怪胎竟然越是篤信。甚至方文說道一定要等到冥駝子傷愈之後，才能離開的時候，八怪竟然異口同聲的齊齊湊上來，扯起冥駝子就要給其療傷。冥駝子的肉身尚未恢復，被他們八個這麼扯來扯去，差點就要散架，怎奈他自己正在閉息調理內府，無可奈何，只能苦苦的皺眉搖頭。
方文正要勸阻，卻聽見帝宮外面一陣嘈雜，又是幾個不知何等修為的修士爭鬥了起來。
「又有人來了，你們還不趕快去阻止！要是放了他們進來，我可就再也走不了了！」
八怪彼此互視了片刻，短暫的停滯之後，同時鬆手，直接將冥駝子的肉身摔到了地上。八怪隨即亮出手中兵器，你爭我趕的蜂擁而去，直奔地宮外面。
「主人，剛剛上善道人碎滅仙寶，惹出的動靜太大了。恐怕此地已經不可久留。屬下短時間內還無法行動自如，還請主人先走一步。」冥駝子眉頭緊鎖，暗自腹語傳音給方文。
方文沉默，垂首而立。許久之後，他只隨手輕輕撣了撣沾滿了血漬塵土的白衣，回眸看向冥駝子，平靜的說道：「傳送陣在此，我哪也不去。冥老好自調息。」
說著，方文緩步來到那破損的傳送陣附近，取出玄道元所記錄的關於陣法的研究和感悟的識箋，細細研究起來。
對於陣法禁制，方文並不熟悉。更何況這等傳送陣，又是陣法之中極為玄妙的一類。以方文的資質，想要短時間內參悟，根本不可能，更不要說修復了。
這些，方文自己又何嘗不知！只不過，他更清楚的是，他的時間不多了。而此情此境，他已經沒有人可以指望。
「我要，為自己，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