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霧谷迷湖（下）
那白衣男子眼中露出些許吃驚，但仍舊沒有動。他欣賞的點了點頭。隨即單手向上一抬，湖面上水波蕩漾，一道晶瑩的水幕自下而上的崛起，如同一道巨大的瀑布，自下向上，直瀉雲霄。其內星光閃閃，仿若自有乾坤一般，撼人心神。
「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找我時，所施展的神通，雖然只有九式，但卻堪稱驚艷。每一式當中不但包容了萬千變化，更是蘊含了一種劍道。」
白衣男子淡淡開口，探出白皙的雙手，在那水幕中隨意撥弄，水幕翻騰，出現了九個身影，每一個身影的樣子都相同，他們分別施展著一式劍法。雖然都只有一招，但都赫然散發著無上的威壓，如同要破滅星空一般，恐怖至極。不過那威壓似乎被限制在水幕附近，沒有大範圍的外泄。
「絕世九劍的確不俗，但你，還是輸了。因為你所掌握的每一式都不完美，都有缺憾。有缺憾便有弱點，有弱點就難免失敗。」
隨著男子的述說，水幕內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只輕描淡寫的幾次出手，就將那所謂的絕世九劍，一一化解，九道身影消散，威壓不再。
「第二次，你又來了。憑著你的天資和悟性，竟然將九劍合一，成就了曠古爍今的一式神通-——滅世一劍。」
白衣男子依舊輕輕的撥弄著水幕，其內再一次顯現出那九道身影。而後，九道身影竟然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奇特方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化作簡單而又玄奧的一劍。這一劍，帶著恐怖的滅絕一切的霸道之意，其威壓超然，扯動得水幕都在顫抖了。
「大道至簡，你這返璞歸真的一式神通本該完美無瑕。但是很遺憾，舉世皆可滅，唯你心中的執念不可滅。這種滅世的霸道與冷漠，你做不到。你的道心無法完全融入劍式之中，此神通便不過是一個空殼罷了，面對真正的高手，還是不堪一擊。」
白衣男子一揮手，那原本強悍無比的滅世一劍，立即分崩離析，化作了點點晶芒，消散在水幕之內。
「再後來，你來了一次又一次，恐怕連你自己也記不清了吧。你每一次都更為強大，你每次施展新的神通，都會叫我刮目相看。但，無一例外的，你都，失敗了。因為你的道心，亂了。你為情所累，化不掉那執著。你以劍道成尊，但卻無法在劍道感悟上登峰造極了。有朝一日，你若能邁出那一步，由尊入聖，或許才可一試。但你，做不到了。」
男子說著，水幕之內，萬千變化，重複演繹著許許多多的神通招式。每一個都是那灰衣男子曾經在水幕面前施展。但水幕依舊，不曾被破開一次。
「獨孤，放下你的執著吧。你要的東西，太過重要。一旦被你拿走，必然會引起一場浩劫，使得蒼生罹難。這麼多年了，難道在你心裡，眾生的分量，竟還是抵不過那一個死去的人么？」
那名叫獨孤的灰衣男子面色陰沉，一陣冷笑，喃喃道：「蒼生？呵呵，我本凡塵生，世人卻笑我、厭我、棄我、戲我，而我不曾怨。待我修行中，修士毀我、罪我、欺我、辱我，我亦未曾恨。待我以劍道成尊，於天下無所求，但願能與玉兒結成道侶，可世人卻不容我，逼得玉兒道消身死。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蒼生？！蒼生為何物？於我又何干？！我只要玉兒能夠復活，就是蒼生滅盡，又有何妨！」
獨孤說著，身子緩緩浮向半空。那些原本指向對方的劍芒，竟然瞬間調轉，完全指向他自己。以他自己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光華萬丈的劍芒圓環。劍鳴如潮，光華如幕，遮蓋天地，別無他形。
「吾妻凌玉身死時，吾已一劍斬塵緣，此生只待重逢日，憑任蒼生話蜚言？！」
說完最後一句，獨孤的眼中露出一片清明，透著冰寒。他的身體之內，竟然有一把超然大劍凝聚出來。那劍芒，緩緩的指向了水幕。
「以身為劍，以魂注靈，獨孤，真沒想到，你失了劍道，斬不掉執著，竟然以情為引，成就了尊之極致。甚至可以邁出那登峰造極的一步，超凡入聖了！如此曠世奇才，就是比之當年那位傳奇，也沒有遜色多少！難得，難得！」
白衣男子這一次沒有絲毫的怠慢。看得出，他在施展最強之法，無數絕妙神通一一幻化在那水幕乾坤之上，又像是在同時推演，尋找著這一神通的破解之法。
「只不過，聖者，道之極也。倘若今日，你真的邁出了那一步。那麼，至情便要化作無情。那時，即便你妻子真能復活，可你，還是你么？如果在邁出那一步的時候，你仍舊放不下，忘不掉，斬不斷，那麼，稍有不慎，不是形神俱滅，就是成為沒有思想的怪物。這，真的，值得么？」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葉無塵，我的事，我來做主。你說過，三招之內破開你的水幕乾坤，那東西，你給我。今日我只此一招，希望你不要食言！」
說罷，萬道劍芒刺向那叫獨孤的灰衣男子，與他體內形成的那把劍融為一體，他整個人都散發出陣陣劍芒，似要割裂虛空一般，向著白衣葉無塵和他面前的水幕刺去。
葉無塵面色陰沉，他有些猶豫。
獨孤必殺一劍，直接刺入水幕之內。
在水幕的這一面，長劍已經刺入大半，但是在水幕的另一面，水幕卻是依舊完整——這一劍，沒有刺穿那水幕乾坤！
葉無塵眉頭微蹙，他有些為難了。因為他猜到了，這一劍或許還不是獨孤的最後一擊。他同時也猜到了，那最後一擊，必然也是捨命一擊。他，接，還是不接？
「呵呵呵！」空中傳來一陣微弱的笑聲，平淡中帶著苦寒和決絕。
那聲音，屬於獨孤。
笑聲逝去，獨孤化作的劍芒陡然間散發出璀璨奪目的金光。金芒萬丈，他的身體竟然在金芒的刺激下，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痕，瞬息之間，裂痕擴大，那人，那劍，要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