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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試藥

  輕薄的晨曦透過細密的窗格,方落入屋內,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已經響起。星回指尖微抬,門吱嘎一聲移開一條縫。門外的那人似是嚇了一跳,又候了一候才推了門進來。


  青羽見屋內仍暗著,不敢張望,壓低了聲音道:「雩監事,青羽方才已將禮律抄完……」希希索索捧了放在案上,又道:「今日……今日有些不適,可否告一日假……」


  星回這才掀了眼帘瞅了瞅她,面色紅潤,哪有半分不適的模樣。微微顫著的羽睫,和儘力屏著的氣息,他心裡明白了大半,今日大約是又有好戲看了。


  他咳嗽了一聲,她嚇了一個哆嗦,又趕忙遮掩道:「雩歸姐姐,哦不,監事可是也有不適?要不要我替你望望脈?」


  星回坐了坐正,「今日的確有些乏……既然你也覺著乏,那休息幾日也無妨。」


  青羽沒料到她允得如此痛快,急忙感激道:「多謝監事體諒,我……」


  星回用手指了指門口,示意她出去。她又特意謝了一番,才轉身出去。出了一半,又退回來,星回的腳方要翹上案幾,又急忙落回地上。青羽十分體貼道:「監事可知棲桐院內有一處溫池?若是監事不嫌棄,去那裡歇歇再好不過,要不要我替你準備著……」


  星回覺著這番殷勤用力過猛,只怕後面的戲會格外精彩,心底不覺有些雀躍,一時也就忘了惱她,只淡淡道:「不用,我自會安排。」


  青羽退出雩歸的院子,尋了一條小徑,直奔葯齋。葯閣里無人,她熟練地取了常見的幾味,卻再尋不到其餘的,一頭一臉的灰。蹲在地上,回頭猛看見身邊地上一道身影,驚得急忙轉身。


  澤芝面色淡淡立在門口,「聽聞你最近把藏書閣翻了個底朝天,今兒連葯閣都不放過了。」


  青羽急忙將方子遞上,「正好幫我看看還有幾味在哪裡?」


  澤芝接過,看了一回,抬眼道:「這剩下的幾味都是性子極烈的,你若惹出麻煩來我可不好交代。」


  青羽急忙上前小聲央求,「我怎會說是你給我的,師姐大可放心。」


  澤芝沉默片刻,眼神落在紙箋一角熟悉的字跡,將方子遞還給她,「我記得葯閣側廂還有些柜子,不過裡面有什麼就不太清楚了。」言罷提步離開。


  棲桐院內一角有一間小屋,平素堆了些奇巧玩意兒,更多的是酒罈。青羽忙了大半天,清出一塊地方,開始埋頭折騰一堆草藥。


  傅隱進了院門就聞到一股草藥味,不覺皺了皺眉頭。轉到院子後面,青羽守著兩爐湯藥,滿臉灰垢。見他進來,也不睬他,只顧扇風候火。


  「你別不小心把這院子給點了。」他自顧自在一旁撿了張乾淨的椅子坐下。


  「正好把你烤了下酒。」她翻了個白眼。


  傅隱隨手翻了翻案上草藥,「蔓荊子,杏葉,石花,草決明,蟬花,佛甲草,白豆蔻……」愣了一下,把她肩膀掰正了對著自己,「你眼睛怎麼了?」


  青羽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好的很。」


  「那你這是做什麼?用得這麼重?」


  青羽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添了幾道黑手印,「我姐姐。」


  「你姐姐?」傅隱好奇心大起,「怎麼沒聽你說過?」


  青羽頭都不抬,「我姐姐絕代佳人,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傅隱湊到近前,「絕代佳人平生未見過,山裡笨手笨腳的野丫頭倒是經常見。」


  青羽正端那藥罐,手一抖燙的叫出聲來,正欲開口,他已迅速接過藥罐放回爐上,又上前探看她的傷處。青羽見他手上也燙得發紅,當下也沒那麼生氣,扭著頭不理他。


  傅隱將她拉起,走到牆根溪水邊,將她燙傷的手浸在水中。她只覺冰涼舒爽,頓時沒那麼痛了。溪水中二人的手掌交疊,她忽覺莫名的熟稔,腦海中聽到自己的聲音,「三哥哥就會欺負小羽……」


  青羽轉頭看向他,覺得與他似是曾經格外親近,卻怎麼也想不出為何。


  傅隱見她怔怔,用水彈在她面上,「把臉也洗洗,這麼丑。」


  青羽這才回過神來,穩了穩情緒,掬著水將臉洗盡,順手在他袖子上擦了擦,又回到爐前繼續守著。


  傅隱陪她坐了許久,見她時而懨懨時而古古怪怪看自己一眼,覺得心裡發毛,乾脆起身走了。


  就這樣過了三四日,青羽除了請安修課,其餘時間都躲在院子里忙碌。


  ?

  月華中天夜如水涼,墨弦在棲桐院的迴廊靜立少許,推門而入。這幾日她來去都行色匆匆,面有倦容,不知又在搗鼓什麼。見到榻上無人,他心裡一空,急忙轉身尋到書房。屋內殘燭微弱,她伏在案上,無聲無息。


  墨弦疾步上前,「青羽!」


  她試圖爬起來,身子軟軟得沒有氣力。他將她扶起靠在椅背,搭上她的腕間。脈象紊亂虛浮,她的發因著冷汗黏在額前,臉色蒼白,嘴裡嘟嘟囔囔,「好痛好痛.……」


  墨弦見案上一堆書卷之間一碗已冷的湯藥,拿起聞了一下,眉間旋即緊鎖,「簡直胡鬧!豈能用了大戟!」


  她還在嘀嘀咕咕,「應是可以的,和前兩日的幾碗比,已經溫和許多了.……」


  墨弦覺得漸漸難以控制怒氣,「你喝了多少?」


  她迷迷糊糊間靠進他懷裡,「就幾副,可是怎麼這麼痛,師叔救我……」


  墨弦感覺到懷裡她柔軟的依賴,聽著糯糯的哀求,心裡頓時散了怒意,將她抱起置於榻上。回身從床頭格架之內取了瓷瓶里的藥丸,和了水,喂她喝下。


  正欲起身,衣袖被她拉住,「還是痛,渾身痛……」眼淚滾滾而下,一會兒就浸濕了一片枕頭。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言道,「小羽乖,很快就好了。」


  有人推門而入,墨弦起身轉到屏風之後,囑咐幾句。


  澤芝將她衣袖挽起,在手臂上迅速行了十餘針,又將后襟拉開,再行了幾針,才見她眉頭漸漸舒展,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青羽剛翻了身,就聽見帳外有人柔聲道:「妹妹醒了?」


  她一骨碌爬起來,掀了帘子,直撲入那人懷中,「姐姐!好想你啊……」


  雲棲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傻妹妹,怎可為我試藥?太危險了。」


  青羽急忙從她懷裡退出來,奇道:「姐姐怎知?」


  雲棲微笑,「前幾日便託人打聽你最近如何,說是要麼鑽在書閣,要麼躲在自己院子里。本該早點過來看看你,也不至於讓你冒如此風險。」


  「好啊,姐姐居然埋了眼線在這裡。讓我想想,是不是文管事?」


  雲棲的臉頰緋紅,低頭不語。?

  正巧侍者送來早食,二人親親昵昵一起用了些,又拉著手坐在迴廊下說說笑笑。


  談笑間有人入了院子,青羽抬眼一瞧,不覺搖頭嘖嘖道,「大肚……哦不,傅大公子消息靈通得很,來得可真是及時。」


  傅隱施施然走近,看見青羽身邊的女子,清雅雋秀,一雙眸子隨無定處,卻璀璨動人,一時竟看得痴了。


  青羽見他呆楞原地,不禁嗤笑出聲,「跟你說了我姐姐芳華絕代,這下可領教了?」


  傅隱這才回過神來,忙欠身道,「在下唐突了。」


  雲棲起身還禮,還沒開口,又一人風風火火地闖入院子,「這麼鬧騰的地方有什麼好的,我們還是早些回去。」


  青羽一看,竟是文澄心,吃吃一笑,急忙扶了雲棲到他跟前,「文管事擔心我把姐姐吃了不成?」


  文澄心冷冷望著她,「看來撈紙還不夠盡興,回頭幫姑娘再安排幾日伐木。」說罷小心扶了雲棲往外走去,嘴裡不住小心叮囑,神態溫潤,和前一瞬天壤之別。


  青羽拉拉傅隱的袖子,「看過變臉這麼快的么?」感覺身邊的人沒甚反應,抬眼一看,他仍痴痴望著轉出院門的背影。不覺搖頭出聲,「別惦記了,我姐姐早已心有所屬。看見旁邊那個了?當心被他吞了。」


  傅隱面上神色一松,轉而朝著她頗為同情地搖搖頭,「我看,眼下該擔心的是你。」青羽正摸不著頭腦,傅隱已幾步上前禮道:「見過墨主事。」


  她頓時傻了,乖乖也跟了過去,垂了腦袋再不敢出聲,傅隱什麼時候出的院子她也不知道。


  眼前只看到青石的地面,和周圍密密匝匝的青苔,他墨色的長袍一角無風自動。她其實心裡寧願被二師叔斥責,罵完了也就過去了。如此沉默不語,單是這氣勢這威迫,她已經覺得著實有些站不住。


  「你跟著你三師叔,山主學醫學了多久了?」墨弦冷不丁出聲。


  她心裡頭一松又是一顫,「額……大約……十年了……」她想著自己彷彿會走路的時候,已經跌跌爬爬被三師叔牽著去山裡採藥了。


  墨弦瞧著她玉瓷般的手指,在衣角一圈圈繞著,眼前也晃了晃。那手也曾在自己的掌心,小小的軟軟的,另一隻捏著一支琉璃繁縷,笑嘻嘻地說採到好漂亮的一朵。然後就因了花莖的毒性,昏昏沉沉睡進自己的懷裡。繁縷的毒並不算厲害,也不難解,他卻十分生氣。待她好轉了,罰她抄了三遍藥草經……


  昨夜卻是兇險,彼時他看似冷靜,其實心裡早已急瘋了,憑著一點理智,勉力壓著。他如此小心翼翼守護著,她卻……他回過神,淡淡道:「這個院子你暫時就不用出去了,我看這裡草木有些雜亂,你就好好休整清理一番。回頭若是看到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你就搬去隱修堂住一陣子……」


  她急忙應諾,不過是收拾收拾院子,不算十分大的懲罰。欣慰到一半,又聽墨弦道:「清理東西不可有人幫手,三日內也不可進食……」


  「誒?」青羽頓了頓,「三天不能吃東西?」


  「那就四天……」


  「三天就三天,青羽謹記。」她向來見好就收。


  收拾院子其實也不算是很辛苦的活兒,無非拔一拔草,掃掃樹葉,修剪樹枝。但是要丟掉後院里那一屋子寶貝,青羽很是心痛。而沒有飯吃,就更加的痛。


  這兩日,她早起就拎著鋤頭鏟子在院子里忙活,平素不見人影的雩歸,每每都準時出現,坐在一旁邊喝茶邊看她倒騰。喝茶也就罷了,也不知哪裡弄來的點心,用食盒裝了,一層層一格格,看著就極美,聞著也是極香。雩歸也不遮掩,嚼起來動靜也頗大。青羽一肚子餓外加一肚子怨氣,面色十分難看。難看歸難看,忍還是要忍著。


  到了第三日,青羽已經餓得爬不起來,伏在欄杆上看著整潔一新的小院,十分唏噓。好在今日雩歸未出現,她踉踉蹌蹌到後院樹底下,刨了一小罈子酒。本是兩年前釀的果酒,可充饑又耐餓。偷偷摸摸喝了幾口,又齊齊整整藏回去。方將手洗凈了,雩歸晃悠悠轉進後院,手裡一塊紫米糕,嚼得十分香甜。


  青羽心裡咽了咽口水,規矩地行了禮,「監事您看,這院子收拾得可行了?」


  雩歸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米糕,四下看了一圈,「看著不錯,就是方才那個酒罈子埋得淺了些,走來走去容易絆倒……」他看著她一陣紅一陣白的形容,十分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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