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季辰
所謂萬形葉，不僅是形態萬千，它們的用法、用後的感覺也是各有不同。
月時給龍錦的，確實就是注入靈力、味道隨食用者的喜好而改變，或辣或添，或硬或酥。但給季辰的萬形葉在控製苦與甜轉換的同時，卻是更注入了一種思想。這種思想如同一根絲線纏繞上季辰的記憶，讓他一時間百味陳雜。
從小，季辰都是家族裏尷尬的存在。
現在季劍族長季天書在家排行老三，季辰的父親季天汲是季天書的大哥。作為長子，季天汲天賦異稟，從小被寄予厚望。可惜，他對權力不感興趣，在家族逼迫下甚至多次離家出走。而這幾次離家出走卻在大陸上闖出名頭，風流與才華的名頭。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風流的季天汲和同樣不羈的同族季荷媛擦出火花。
發現季荷媛懷孕後，家族為他們主持婚禮，希望一個家庭會成為季天汲的牽絆，讓他多多留在家族，處理大小事務。
但事實總是讓人意外，不僅是季天汲，成親的兩人都沒有因為成親而有所收斂，照樣在天南地北逍遙。有時候是一起出遊，有時候與他人結伴，有時候藝高人膽大獨行天下。
甚至季辰出生時，二人都是在出遊的途中。二人隨便找了個友人的居所，隨便找了穩婆，隨便生下孩子，生了之後很久才發現，他們沒注意孩子什麽時辰出生，於是隨便取個名字叫季辰。
有這樣的父母，季辰便注定一個人在家族中過著沒有雙親的生活。大家知道他雙親武功都很厲害，知道他血統地位都很高，但那又如何呢？終究是連父母都不在乎不喜歡的人。
小孩子最是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做出的事也常常是傷人的。在族長季天書的默許下，季辰小時候一直活在同齡人的打壓裏。
季辰從最開始的害怕不反抗，到與男孩子廝打然後全身是傷，再到悄悄努力修煉，強到誰也打不過他，最後不屑於與這些人鬥，和父母一樣瀟灑地在外麵闖蕩，不理會家族事物，甘心做大家嘴裏的紈絝，把那些小時候打他看不起他、卻是長輩眼裏兢兢業業的“好孩子”的同齡人稱為“精英”。
原本在眼見開闊後，季辰淡忘了那些壓抑的日子，現在一片萬形葉，竟讓他想起來，自己曾經那麽脆弱，一時間表情複雜。
每個人的一生，從最初的一張白紙，到後來染上五顏六色，各種顏色堆砌下才有了現在的自己。
但無論現在這張白紙最外麵是什麽，裏麵曾經覆蓋的顏色總是有它們存在的意義的。如果忘記了，那麽有那些色彩伴隨的日子不就等於不存在了嗎？忘記的不是回憶，而是曾經的自己。
以前的自己無論好壞都是組成現在的自己的一部分，怎麽能忘記呢？
季辰想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被別人捉弄丟棄在一個破廟裏，全身疲軟，也不知道家在何方，蜷縮在破廟的角落，害怕卻又不想哭。這時候有個自稱是他二叔的人，給了他一把鐵扇，對他說：“孩子，在季劍裏，並不是一定要用劍才能修煉。”
摸了摸腰間的鐵扇，季辰恍惚，自己竟然連這個人都忘了。
季辰坐在那兒愣了很久，不作言語。
“季辰，萬形葉會一定程度上致幻，你沒事吧？”蠟博實在看不下去了，難得有些擔憂道。
季辰搖頭道：“沒事。”說完靜靜看著月時。
“我可是沒少吃苦頭，以前在山上修煉的時候啊，月時一看我不爽就用法術克我，連萬形葉都不用！這真是我作為連頁草的悲哀。”蠟博抓著胸口哀聲歎氣。
“你不舒服嗎？”月時疑惑，按理說藥效應該過了，季辰卻一直看著她。
季辰咳兩聲，猶豫一會兒才問道：“月時，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一直聽聞月華是未婚生子，卻不知具體情況。
“我沒有父親。”月時搖頭。
“當初月華生產的時候人很多，我也不知誰是月時父親。”笛蕪接口。
“你父親會不會是……”
外麵突然點燃禮花，轟的一聲在天空炸開，把季辰的話語掩蓋。原本機緣巧合下浮出水麵的秘密被悄悄掩蓋，很久以後想起，隻剩下遺憾。
黑暗的天空被點亮，人群如炸開一般歡呼跳躍，五樓一些姑娘灑下鋪天蓋地的銀粉，四個彩衣舞姬順著紅色的緞綢翩翩而下，點地，掩麵，隻留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撩人心弦，然後水袖一甩，驚豔亮相。
這四人便是蓬萊閣的四位主事，當先一人藍色盛裝，便是蓬萊閣核心人物雨姬。隻見她身材高挑，細腰盈盈一握，脖頸優雅修長，兩手交握如天鵝般優雅。臉上淡妝，藍色眼影與衣著相稱，遠看淡雅出塵，細看妖嬈大氣。
雨姬雙手一舞，帶著三人行禮，全場又是一陣歡呼，月時幾人也把視線聚集在雨姬身上。
“各位客官，今天乃是我們蓬萊閣聚靈會前最後一次集體演出，各位捧場，雨姬深感榮幸。蓬萊閣在我四人手下經曆十年風雨，在各位的支持下，終於有了現在的相對穩定。在此，雨姬衷心表示感謝……”
“真沒勁，”蠟博塞一塊糕點道嘴裏含糊道，“這裏可是歌舞坊，她一個老太婆說什麽漂亮話，不爽快。”
龍錦淡笑道：“這怕是學的月華，自己先上場同大家寒暄一通。隻是她名氣不及月華，說話自然客氣些，大多數人也很受用，隻是喜歡月華的自然對這些客套話極為不屑了。”說完瞟過笛蕪。
笛蕪麵無表情道：“若不是你們聚靈會東西都準備好了，隻等大會開始，誰陪你們在這兒浪費時間？”
“笛蕪有所不知，在這裏留心觀察可以發現很多有趣的人，也許對聚靈會大有幫助。蓬萊閣地處叁碑鎮和洛安城之間，這集體演出聲勢浩大，好事者大多在今天聚集於此，像我們這樣為了觀察形勢的人也不在少數，或許能結交些夥伴，也能防備些有危險的人。”
“我不認為誰能威脅到我們三人，更何況我們還加入了另外兩個朋友。”
龍錦不願多說，隻是無奈搖頭。
“咦？月時，你也要去聚靈會？”蠟博問道，而後又自己回答，“對了，你是要去洛安城找季劍三統領。”
月時默認。
“其實，我們至少還能邀約一個人。”龍錦看著下方舞台背後，仿佛能透過帷幕看到隱藏的人物，“蠟博說過的，蓬萊閣的無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