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 相信或是欺騙

  咻！

  一劍直直朝索倫刺去。


  當！

  千鈞一髮之際，索倫用自己的鐵劍將攻擊格擋開去，身體失去平衡往後跌坐在柔軟的草地上，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他手中的鐵劍重新崩解為元素消散在空中，抬起頭，看向眼前站立的美麗女子。


  「我輸了。」


  「索倫，你的進步已經很大了。」希維爾朝他伸出了手。


  對方伸出右手，索倫剛要舉起自己的鐵臂，想了想，最終伸出左手，用彆扭的姿勢和希維爾相握，被從地上拉了起來。


  手中殘留的汗液，還有和希維爾握手時對方的汗水，混合在掌心，黏糊糊的，眼前這位沒有架子的七神微笑著擦去額頭香汗，側首看向初升太陽，陽光照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無限美好。


  「你是我見過最有毅力的人。」希維爾突然開口道。


  突如其來的誇獎讓索倫不知所措，他靦腆一笑，搖了搖頭：「並沒有，我並不算有毅力的人，只不過被一群人推著不得不前進而已，如果可以，哪怕現在死在這裡我也願意，但我還不可以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聽這話，希維爾微微蹙眉，面露不悅。


  「索倫，你總是這樣，說著很可怕的話，將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似的。」


  「哈哈，如果讓你感到不適，那我很抱歉。」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被亡靈推著前行的人，他的恩賜之力是那些死去的人給他的，所以這份力量也要用於拯救更多弱小無辜之人，為此他必須獲得強大的力量。


  從上次後宮團強攻教堂后，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即使鐵之恩賜克制奧傑莉亞，他仍舊不是對手，甚至只能被對方秒殺，如果沒有希維爾，那一次這裡就淪陷了。


  「哦！小貓！」


  希維爾突然蹲下，抱起了不知從何處來的小貓，那隻貓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是只野貓。


  「喵~~」


  希維爾模仿貓咪，發出綿軟的貓叫，她蹲在地上和野貓對視的樣子，讓索倫想起了天真無邪的小孩，那眯起眼蹭著貓臉的舉動，讓人無法想象她是貨真價實的王下七神。


  野貓對希維爾的舉動並不反感，回應一聲「喵~~」。


  「看樣子是野貓誒，你願意做我的寵物嗎？」


  她用指尖逗著貓，看她那愉悅的表情，即使這隻貓不願意也沒用吧。


  「索倫，我們養它好不好？」


  「嗯？！」索倫一臉茫然地看著盯著自己的希維爾，指了指自己：「我們？」


  「對啊，這隻貓是我們一起發現的。」


  「這是你單純想要養，但又怕依依小姐說，所以才要拉上我吧。」


  「就當是我叫你劍術的報答……不行嗎？」希維爾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一下子索倫就心軟了。


  「好吧。」


  於是，回去的路上，索倫的腦袋上多了一隻橘黃色的野貓。


  「索倫，為什麼你老是擺著這麼嚴肅的臉呢？」


  「有嗎？」索倫苦笑。


  「嗯，你的表情讓人很難過，總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死掉的感覺，就像一直在勉強自己似的。」希維爾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接著道：「就像埃爾伯特一樣。」


  埃爾伯特？


  似乎聽到了有用的線索，是大王子。


  在王城之變后，大王子淪為教廷傀儡，他和自己一樣，背負著非常沉重的東西吧，要為百姓負責，卻不得不受教廷擺布，想想確實夠可憐的。不過他是王族，會不會知道王族秘史呢？


  調查了這麼久都沒有線索，直接去問國王和大王子太不切實際，但說不定可以從希維爾身上找到有用情報。


  一念及此，索倫開口問道：「希維爾，你和大王子聊天嗎？」


  「嗯，雖然我應該和他年紀差不多，但其實我只有最近兩年的記憶，所以心理年齡上，我算是小孩吧。他常常和我說一些事情，關於他曾經做過的事，和現在國家的現狀，還有他讓我別相信教廷。」


  埃爾伯特讓希維爾別相信教廷，這就說明埃爾伯特認為希維爾不是教廷的人，既然如此，那他也可能將更重要的信息告訴了他，不管什麼都好，能多知道一些是一些。


  索倫剛想繼續追問，但希維爾卻自顧自說了下去。


  「但我若是不相信教廷，那我又應該相信誰呢？我根本沒有過去啊。」說到這裡，希維爾露出來悲哀神色。


  「索倫，我不知道你所背負的是什麼，但我想我多少也理解那種被推著前行的感覺。我不知道我原來是誰，周圍所有人都說我是教廷的聖女，帝國的王下七神，我要守護民眾的安全，還要懲惡揚善，伸張正義，宣揚光明神的榮光。


  雖然這麼說很自私，我真的一點兒都不想干，我只想知道過去的我究竟是誰，失憶前的我是什麼樣的人。


  但我不得不做，我是王下七神，是教廷聖女！百姓們尊敬我，愛戴我，將我當作他們的守護者，我無法拋棄一切去追尋過去，光是做好眼前的一切就筋疲力盡了。


  大概……這就是你所說的被推著走的感覺吧。」


  說完，希維爾也朝索倫露出了一個苦笑，那個笑容他很熟悉，在鏡子里，在自己臉上他曾無數次見到過，現在他明白了，原來希維爾和他是一類人。


  第一次知道，原來希維爾沒有過去的記憶，怪不得她能露出如此純真無垢的笑容，能像一個孩童般朝野貓展露憐憫。


  但他也曾看到過希維爾為處理公務焦頭爛額的樣子，還有和那些官吏開會商討領地事宜時嚴肅的樣子，和現在的她截然不同，能如此熟練的管理領地事務，在兩年中，她經歷了相當嚴酷的學習吧。


  保留孩童的心性，卻做著大人才能做的冷靜判斷，不會瘋嗎？


  「不會受不了嗎？」索倫情不自禁地問道。


  聞言，希維爾一怔，隨後笑了。


  她笑的很開心。


  只見她挺直腰板，收斂笑意，突然嚴肅開口：「依依說過，我背負著領地所有子民的命運，所以在一些事上，即使裝，也要裝作可靠的樣子。」


  她頓了頓，鬆懈嚴肅表情，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如何，我的演技還不錯吧，不過離依依要求的威嚴睿智還差得遠了。」


  看著眼前的希維爾，索倫內心一陣苦澀。


  剛才嚴肅時的希維爾，和現在就是兩個人，她背負的或許……比自己還沉重。


  索倫強顏歡笑，岔開話題道：「演技不錯啊，換我我做不來，既然你和我講了你的故事，那我也和你說些我的故事吧。」


  「索倫的故事嗎？似乎會很有趣！」


  希維爾很感興趣。


  「我的故事你絕對不會喜歡的，所以我就不講了，但那些人的故事說不定你會喜歡。」


  「哪些人？」


  「就是上次入侵教堂的人。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們其實是很好的人，他們的團長叫菲利克，在我心裡他就像大哥一樣。」


  聽到這裡，希維爾瞳孔微微收縮，神色驟變，伸手猛地抓住索倫的雙臂，盯著索倫，眼神中蕩漾著激動之色。


  被抓住的索倫感覺自己左臂有點兒疼，可見希維爾手上用勁多大。


  「那……那個鐵甲人的事……你也知道？」


  「你指的是奧傑莉亞？知道一點兒吧，但不多。」


  「拜託了，索倫！上次你也聽到了吧，她說我奪走了她的身體，她應該知道關於我的一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能把你知道的，關於那個盔甲人的一切都告訴我嗎？這對我很重要！」


  過了十分鐘，索倫的故事就結束了。


  當聽完故事後，希維爾顯然有些失望。


  「看你愁眉苦臉的，看來這個故事並不有趣。」


  「不是這樣的，這個故事非常感人，菲利克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能用生命來保護弱者，這並非每一位強者都能做到的。只是沒有對那個叫奧傑莉亞的鐵甲人沒有更多了解，稍微有些失望。」


  原來如此。


  索倫想了想，開口道：「既然希維爾你對過去這麼執著，為什麼不去調查呢？說不定你能知道自己的過去，我也在調查關於王室秘史，在王城之變后王室所有物件全都被教廷接受，而你醒來便是教廷聖女，如果教廷對你過去一無所知也太說不過去了。


  很可能教廷對你隱瞞著什麼，我調查王室秘史時會注意關於你的線索，說不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當說出這番話后，索倫感覺自己的心跳停跳了一拍。


  剛才若無其事的一番話實則透了底，這是他的一次冒險。


  希維爾知道他的目的，可能會將他當作潛入教廷的可疑分子，但也可能對教廷產生懷疑而幫助自己，如果得到教廷聖女的幫助，那調查行動會方便很多。


  「真的嗎？！」希維爾很激動。


  索倫微笑著用力點頭：「當然是真的。」


  但旋即希維爾露出不解之色。


  「不過……索倫你為什麼要調查王室秘史呢？」


  來了，果然她會在意自己的動機！雖然心性天真，但卻不愚笨！

  我究竟該怎麼做？編個理由矇混過關，還是……


  索倫腦海浮現一個瘋狂的想法，他轉頭，認真盯著希維爾的雙眼，心中天人交戰，對方疑惑地看著自己，等待他的回答。


  這是一次抉擇，相信或不相信，簡單的選擇，但卻會讓雙方關係發生徹底改變，相信希維爾，將所有一切全盤托出，可能會被背叛，變成教廷眼中的可疑分子，說不定會被排除。


  但若是希維爾也選擇相信他，那她將會鼎力相助，調查將得到極大推進。


  而欺騙對方，之後必須用更多謊言彌補，若是暴露，將徹底失去希維爾的信任。


  抉擇吧！

  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腦海炸響，索倫雙眉緊緊皺了起來，左拳緊握，決斷的天平在心中搖擺不定，猶豫和迷茫撕扯著思維，讓他邏輯更加混亂。


  欺騙吧，只要一騙到底，謹慎的尋找理由，那希維爾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索倫做出了決定，正當他想要這麼做時，腦海中浮現出對方的笑容，之前希維爾說她和自己是同一類人時，向他展露的苦澀而無奈的微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的微笑。


  「希維爾。」


  「嗯！」希維爾用力回應，她似乎感覺到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非常重要，但她能做的只有這樣，用力回應，表示自己在耐心等待，認真傾聽著。


  「我要告訴你我來這兒的真實目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


  「已經到了，這就是教廷在我領地的資料庫。」


  打開密閉的厚重鐵門，索倫緊跟在後面進入。


  整整齊齊的高大書架，上面放著各種文件，標註著簡單的符號，只有知道其含義的人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一眼望去這樣的書架有幾十個，教廷積攢在此的資料多到嚇人。


  「教廷的資料庫為什麼要放在這裡？」


  「為了追捕異端，節約情報來回傳送的時間，教廷都會將長年積累的資料複製一份放在分部，我這裡姑且也算是吧，所以也有。」希維爾解釋道。


  索倫補充了一句：「但不是最重要的資料對吧？」


  「當然，最重要的資料全都在薩克姆，是獨一無二的，這裡的資料雖然重要，但並非絕密，主要還是以實用為主，其中包括了近年來那些異端的罪行和線索，還有一些歷史，如果你是尋找王室秘史的話，可以看看。」


  「希維爾你是不是看過教廷的歷史了？」


  「嗯。」希維爾點了點頭，面無表情道：「沒有任何關於我的線索。」


  看來希維爾的存在對教廷來說很重要，她是特殊的，索倫心下做出了判斷。


  「這一次我也看看吧，說不定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同樣的東西由不同的人接收，所得出的結論也不一樣。」


  後來，索倫才發現，教廷的資料比想象中更加複雜。


  雖然裡面確實有些記載了關於王室的歷史，但卻都是一些眾所周知的東西，連隱秘都算不上，除此之外大多是一些罪行記錄，某年某月某日，某某異端在某地犯下某罪行之類的。


  雖然內容很豐富，不會讓人打瞌睡，但有用的東西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