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枷鎖之碎裂
「誰!!」
阿芙拉本能將手探向腰間的絲線,將行囊護在背後轉身看去。
今日是那個人!不是已經甩掉了嗎?為什麼他會跟上來?
阿芙拉心下疑惑的同時,拉下斗篷蓋住自己的容貌,腳踩在小巷的牆壁上欲向上逃離,卻不料對方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腳踝,用力一拉將她從半空扯了下來,對方擒住了自己的雙手,阿芙拉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這個男人掀開她的斗篷。
「蘿莉盜賊?真是有個性的小傢伙。」
眼前的男人愉快地吹了口口哨,笑意盈盈似乎並不生氣。
阿芙拉看著對方得意洋洋的從她背後取走了原來屬於他的行囊,重新背在身後。
「為什麼要偷東西呢?」對方問道。
阿芙拉倔強地扭過頭不和對方對視,她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等於出賣了那個怪物,也等於出賣了蓋伊。
對方伸出了手。
是要被打了嗎?阿芙拉閉上了眼睛。
但下一秒她感覺一隻手放在了她的頭頂,揉了揉。
睜開眼睛,對方像看珍惜物種似的看著自己。
「你的頭髮原來是金色的!怪不得剛才看起來怪怪的,原來是弄髒了。」
少年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打量著對方,眼神有點激動。
「你是怎麼在卡斯灣生存下來的呢?真是令人好奇。這是個危險的暴力地區,可愛的女孩子不應該留在這裡,怎麼?有沒有興趣和我搞點大事兒?」說完他便擺出了握手的姿勢,一臉期待地盯著阿芙拉。
這個大哥哥,真奇怪,而且他笑的……好猥瑣。
阿芙拉皺著眉頭想道。
被對方擒住的雙手鬆開了,阿芙拉看著對方伸出的手,猶豫著。
「我叫菲利克,你叫什麼?」
……
「阿芙拉怎麼還沒回來?」
坐在石墩上,野豬怪抱怨著,那紅彤彤的小眼睛咕嚕咕嚕轉動著,百無聊賴之中,他站起身,在自己的房子里踱步起來,四周格子架上放著一件又一件的精良裝備,或是從未見過的古怪東西,這些全是用來賣的,只不過價錢一般,真正值錢的都是阿芙拉偷來的東西,那些見不得人的商品在後面隱蔽的小房間里,只有「高貴」(有錢)的客人才能購買。
上次阿芙拉偷回來的東西挺值錢的,這麼久了也有不少積蓄了,做倒賣商人實在是太累人,有了這些錢也可以讓自己的生意更上個層次了。
比如說做裝備收購商之類的,不用幸苦尋找有價值的商品,而是讓別人將商品送上門來由他鑒定。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門口破爛的門帘被掀開了,有個人走了進來。
客人?
豬頭怪定了定神,轉頭看向來人,當看到來者是個人類時,他有點吃驚。
「您是?」
「我是來買東西的。」菲利克回道。
隨後阿芙拉也走外面走入用害怕的眼神看著野豬怪,野豬怪瞬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憤怒的眼神如鋒利的刀子割向阿芙拉,粗大而醜陋的鼻孔噴著氣,發出難聽的呼呼聲。
他上前伸出手抓住阿芙拉的手腕,掄起胳膊就要狠狠打在對方的臉上,連阿芙拉都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日常的一巴掌。
菲利克卻抓住了野豬怪的手。
「我要買的就是她,你不能弄壞我的商品。」
「哼——」野豬怪拖著奇怪長音吼道:「滾出去!!」
「你讓阿芙拉乾的事我已經全知道了,你確定讓我現在就走?」菲利克狡猾地笑著。
野豬怪血紅的小眼睛中憤怒和不甘交織,他打量了一下菲利克,收回了手,怒喝道:「不賣!」
菲利克湊上前,再次開口:「我能給出豐厚的報酬,如果你願意把阿芙拉交給我,我可以給你一個好東西,我敢保證這個東西比你店裡所有商品加起來更有價值。」
說罷他向野豬怪敞開了行囊,從裡面拿出一根黑紫色的光滑月牙石頭。
野豬怪看著這東西,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他不信這東西有這麼大的價值。
似乎看穿了對方的心思,菲利克再次開口。
「這不是石頭,是骨龍的腐牙,聽說過嗎?割裂的傷口除了用高級魔法根本無法癒合。」
骨龍的腐牙!?
這種東西當然聽說過,刺客的首選武器,極其稀有,想要獲得只能從骨龍的嘴上拔下來。
而這種居住在魔界深處的強大生物,是沒人敢去招惹的,所以這種東西也只一直出現在傳聞中,從未在市面上出現過。
若這真的是骨龍的腐牙,那麼其價值遠遠超過他店裡的商品總和!
按捺著激動的心情,他提出了疑問:「我怎麼知道是真的呢?」
「你店裡有高級治癒捲軸沒?」
「有!」
野豬怪屁顛屁顛地從密室中拿出了他的珍藏,那張捲軸,那是阿芙拉一年前從一個路過的精靈法師身上偷來的。
菲利克微微一笑,隨手在對方的手臂上一割,霎時間野豬怪的臉色變了,他感受到了那堪比詛咒的強大毒素。
傷口瞬間發黑,傷口處的血液變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順著皮膚上的筋脈蔓延著。
他毫不猶豫撕碎了捲軸,治癒之力賦予在野豬怪身上,讓他擁有一次使用高級治癒魔法的機會。
然後傷口被治好了,他看向菲利克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能搞到這種東西,還隨意出手的人,絕對是有實力的人,既然對方看上了阿芙拉,那麼用阿芙拉交換骨龍的牙齒也未嘗不可。
「大人,就按您說的做吧。」野豬怪同意了。
「那麼,把蓋伊也送給我吧,畢竟阿芙拉沒他弟弟是不肯走的。」菲利克說道。
要換做平常,他是絕對不會用牙齒來交換,主要原因是因為阿芙拉有個弟弟在對方手裡,所以他想用這種方式來與對方交換。
那豬頭湊上前,豬嘴貼近菲利克的耳朵邊,偷偷說道:「其實,阿芙拉根本沒有弟弟。」
「沒有?!」
菲利克震驚地看向對方,那豬頭怪得意地一笑,接著道:「你只要說他弟弟在你手裡,她就會很聽話了,否則這小鬼可是會逃跑的。」
原來如此,虛構了一個親人來約束阿芙拉,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菲利克點了點頭,將骨牙放在野豬怪手裡后,就牽著阿芙拉離開了那散發著惡臭的門店。
直到走出那個房間,野豬怪也沒有投來與往常那樣憤怒的目光。
在這一瞬間,阿芙拉知道自己自由了,一種虛幻的感覺盤踞在心頭,此刻顯得如此不真實,無數次在夢裡夢到的場景,竟然就這樣實現了——她自由了。
「蓋伊呢?他和你說蓋伊在哪裡了嗎?」阿芙拉激動地問菲利克。
菲利克沉默不語,等走到一個無人的破敗房屋裡,他停了下來,轉身在阿芙拉面前蹲下。
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凝視著對方,說道:「阿芙拉,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是蓋伊在哪裡嗎?」阿芙拉興奮地看著對方。
菲利克面無表情。
「雖然我想讓你幫我,但你有權知道真相,所以……姑且聽一下吧。」
……
「不,不可能的!!」
眼前的阿芙拉憤怒的嘶吼著,沒有發育完全的嗓音破音了,如此嘶啞,絕望。
她的頭髮無風自動,周圍的空氣隨著阿芙拉憤怒的情緒躁動著,體內那與生俱來的風之力因為激烈的情感波動肆意釋放,漸漸有點趨向失控的感覺。
阿芙拉的雙眼死死盯著菲利克,大吼著,似乎用盡了那小小身體里所有的力氣。
「你是騙我的,你根本不想讓蓋伊和我一起走!你和那怪物一樣!你也要利用我!」
菲利克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失控的阿芙拉,輕輕皺起了眉頭。
「我沒騙你,你根本沒有弟弟,蓋伊是那個死豬頭想控制你而捏造出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阿芙拉捂著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你想想看,你見過蓋伊嗎?」
「你記憶里有蓋伊的樣子嗎?」
「聽到過弟弟的聲音嗎?你了解他嗎?是什麼樣的人?」
菲利克一刻不停的提出問題,每一個問題對阿芙拉來說不可能回答的,這些問題就像刀子一樣,每一問都在朝阿芙拉的心臟刺擊。
阿芙拉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滾落,用憎惡與怨恨的眼神瞪著菲利克,充滿血絲的雙眼就像要殺人一樣,髒兮兮的瘦小面孔看起來是如此猙獰。
「你騙人,你騙人!!」
菲利克的臉上出現了一道破口,猶如鋒利的無形刀刃劃過一般,在刺痛后,血珠從極細的傷口處滲出。
「我沒騙你,蓋伊根本就不存在。你不能抱著一個虛幻的想象活下去,不管是什麼生物,都不可能孤身一人活下去的,固守虛假的想象毫無用處。」
菲利克沒有後退,無一絲畏懼地盯著眼前瘋狂的阿芙拉。
「你只是想讓我跟你走,我要和蓋伊一起走!我不和你走!」
風更猛烈了,菲利克的衣服被劃破,身上的皮膚都是淺淺的破口,鮮血在狂風中飛揚,拉伸延長成絢麗的血絲,他不為所動,只是心疼地皺著眉頭盯著阿芙拉。
忽然菲利克俯身,頂著尖嘯的銳風抱住了對方嬌小的身體。
「對不起,你沒有弟弟了。」
漸漸的。
風停了,懷中的阿芙拉身體有些僵硬。
猛地一把推開菲利克,阿芙拉大聲吼著:「我不跟你走的!我要去找蓋伊!」說罷她縱身一躍跳上了房子,朝豬頭怪的商店跳去。
看著阿芙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里,菲利克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說了句。
「你不用跟我走的,你早就自由了。」
天色逐漸變暗,短暫的傍晚之後是漫長的黑夜,這無人的破敗房子里,菲利克一人靜靜坐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明明已經沒有意義了。
只不過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驅使著他,讓他耐心地等待。
「那小鬼……大概不會回來了吧。」
黑暗的房間里,菲利克的表情不可見,唯獨那聲嘆息在安靜的空氣中如此清晰。
一個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個寧靜,菲利克迅速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門外那熟悉的小小身影孤寂的站立著。
暗淡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將她的輪廓拉長投影在乾燥的沙地上,腰間的絲線在月光中反射著微光。
鮮紅的液體自絲線上滑落,落在沙地上,綻成薔薇,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混著某位死者的血液浸入沙粒。
「你……你是對的。」阿芙拉淚眼朦朧的哽咽著:「阿芙拉沒有弟弟了。」
話音未落,體內壓制的悲傷如爆發的火山般噴薄而出,嚎啕的哭聲響徹這卡斯灣不知名的廢墟一角。
卡斯灣一處不知名的廢墟,不知名的破敗房屋邊上。
小小的身影哭得撕心裂肺,猶如失去了親人。一邊的少年將其摟入懷中,淚水無法抑制的滑落。
可能不是悲傷,僅僅是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