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忠臣亂降塑魂棲
姣婠想了個辦法,捉了些蟲子老鼠,給這些小東西種下了傀儡線,操縱它們進海神殿查探。
這方法還是借用了五師姐瓊琚的家傳,姣婠的傀儡術是以前和瓊琚學的,瓊琚本家以操縱傀儡聞名,對傀儡一術十分精通,姣婠雖隻學了個皮毛,卻也夠使了。
後來果然是姣婠她們贏了,姣婠說有一半的功勞要歸韶華,誰能想到她們會將寶貝藏在魔宮呢,就算想得到,誰又能進得魔宮盜寶?
回到春居峰時,韶華先將馮生和小孩安置在峰下農戶裏,打算先向培桑報備一下,得了培桑師父的允許再接他們上山。
誰知培桑絕不允許春居峰上出現僵屍,把韶華好一頓教訓,罰她在靜室麵壁一月,背誦道經、琴譜、棋譜、禮記共三十卷。最讓韶華愧疚的是,培桑以看管師妹不嚴之名責罰姣婠同她一同麵壁,就住在隔壁的靜室,倒是不必背誦什麽,隻要求姣婠反思自我。
自此,韶華在春居峰上“聲名遠播”。後來韶華麵壁結束才知道原因,原來姣婠在培桑門下求學近六百年,除了剛入師門時受了兩三次責罰,便再沒犯過錯了,就連將來要繼承春居峰的大師姐蓬英受的罰也比她多,因此姣婠簡直成了春居峰上的神話。所以這次姣婠受韶華牽連,才會引起門中弟子這麽大的反應。
日子在無聊的背書中走過。韶華已記不清自己在這靜室裏呆了多少時日,直到一天靜室的門被推開,她的培桑師父派人來叫她出關,她以為一月之期已到,詢問之下才知還剩四日才滿一月。
之所以提前把她放出來是因為雲疆來信,說尹世昭遭人陷害,含冤而死,現在屍體正在雲榕山,讓她回去一趟,與尹世昭告別。
這消息太過震驚,尹世昭一生為官清廉公正,已到了歸隱退位的年紀,上次她去看望他時,他還說很快就會辭官,要去雲榕山下養老,結果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人竟已魂飛西天。
韶華有些不敢接受。
帶著馮生跟小孩匆匆趕回雲榕山,直到見到了尹世昭的屍體,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尹世昭已經離開人世的事實
尹世通也在,是他送尹世昭來的,現在這在尹世昭的棺木前守靈
尹世昭的棺木上長了一株蓮蓬,韶華見那蓮蓬內有流光閃動,不由湊近了看,發現那蓮蓬裏竟住著尹世昭的魂魄。
尹世通向韶華解釋了一番。原來這凡間的新王朝建立,朝中有不少像尹世昭這樣的開國勳臣。
從來位置坐得越高的人疑心越重。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這開國皇帝在位時就已對多為大臣進行了肅清,新朝第二位皇帝上任後,也漸漸露出對本朝元老的厭惡。有些見風使舵的臣子為了逢迎新皇的心意,便製造假證,誣陷賢臣。尹世昭向來為官嚴謹,不與旁人親近,因他的清高的罪過不少人,免不得那些與他有過節的人就拿他來開刀,抄了他的家產,砍了他的腦袋。
尹世昭臨危之時,感覺到自己大難臨頭,曾派遣家人分兩頭來找尹世通和雲疆求救,隻是來雲榕山的人不識得路,又被結界擋在山外,便沒有通知到雲疆。而尹世昭的事情來得太過迅速,去找尹世通的人還沒到達青雲峰,尹世昭就已身首異處了。
韶華這才知尹世昭竟死得如此之慘,不禁淚盈於眶。她很少哭,每次流淚都會散發清香,尹世通本來沉浸在傷心之中,聞到這股清香,頓覺胸中鬱氣疏散,好受了不少。
原本在遠處發呆的小孩小跑過來,直勾勾地盯著韶華臉上的淚珠,像是在等它掉下來。韶華發現小孩的視線,用手指沾下淚珠,聞到:
“你可是在看這個?”
小孩點頭,突然張開嘴去咬,還好韶華反應快,沒被她咬到。
這時雲疆走過來,說:“看來你這眼淚有些奇效啊,不然也不會吸引小山髓了。”
雲疆拿出一個食指肚大小的透明瓶子,扶著韶華的手將那滴眼淚引渡進去。“留下來,也許將來會有用。”
韶華道:“師父,尹世昭死得太冤了,我們得為他討回公道。”
雲疆道:“凡間的事我們不便插手,忘了師父跟你說過的嗎?凡人自有運途,旁人若想幹預,必會招來災禍。”
尹世通突然跪下說:“上仙,我帶世昭的遺體來並非是求上仙為他平冤,隻求上仙能施展仙術,令世昭還陽,讓他能親自雪恥平反,不枉他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一輩子!”
尹世通如今也六十有八了,不過他修道得法,外表上隻有尋常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此時他悲慟過度,形容憔悴,一時間老了十歲。
雲疆皺著眉,繞著棺木踱了兩步,目光放在蓮蓬上,看到尹世昭的魂魄無意識地遊蕩在其中,歎氣道:
“還陽之術逆天改命,法術之霸道,隻要出現一丁點差錯便會反噬。我以上仙之體倒是能抗住一時,尹世昭卻……”他不再說下去,隻是兀自搖頭。
其實他哪能扛得住反噬,就算施展還陽術時沒有任何差錯出現,當他救活尹世昭後,也會因為妖族秘術而遭到天道的懲罰,而且會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厲害的懲罰。
尹世通不明內因,仍是求道:“就算是魂飛魄散,世昭他也無怨無悔。上仙,世昭臨死前留下一封遺書,他最後的遺願就是能夠手刃奸佞,否則他死不瞑目。若不是見世昭的魂魄真的如他所說一直固執地遊蕩在這人世間,我也不會來求上仙。”
他將遺書從懷裏掏出來遞給雲疆,“請上仙過目。”
雲疆接過那塊明顯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看到上麵血染的字跡,默然捏緊了拳頭。
韶華知她師父的心中一定十分不忍,雲疆當年多喜歡尹世昭。尹世昭的冤死,他的悲傷一定不比尹世通小。
雲疆扶起尹世通,“我答應你。”
尹世通聽了終於露出笑容,又要跪下拜謝,被雲疆攔住了。
雲疆說:“我所施展的還陽術與旁人的不同,尹世昭的身體不能再用了,須得為他的魂魄再找一件容器。”
尹世通道:“什麽容器,閃現盡管說來,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找來。”
雲疆擺擺手道:“容器我這裏就有,隻是有一件事,事前要與你說清。”
“上仙直言無妨。”
“還陽之術是違禁之術,想必你也知道,凡間正道修士是不允許修習此術的。”
“是,還陽術時我門禁術,青雲門有律,門中弟子皆不得偷習此術。”
雲疆接著說道:“還陽術從天道手中偷得陽數,所謂陰陽之道,得失相彰,有得便有失,尹世昭還陽後,比遭天道奪取,與常人有別。”
尹世通問:“有何區別?”
雲疆道:“遊離六界之外,不再五行之中。”
“這豈不就是非人非妖?”韶華驚道。
雲疆向她點點頭,豈止是非人非妖這麽簡單,尹世昭以後怕是都與雲疆和韶華一樣,背負妖族秘術所帶給他們的一切詛咒了。
尹世通還在權衡是否讓尹世昭還陽,隻聽一道蒼老的悠悠之聲說道:
“我不在乎是人是妖還是非人非妖,上仙盡管施法,世昭感恩戴德。”
是尹世昭的魂魄蘇醒過來了。護住他魂魄的蓮蓬是青雲門的法寶聖蓮蓬,有滋養魂魄之效,時尹世通掌門師祖日常拿來修煉的寶物,被尹世通借來用以保護尹世昭魂魄不被世間陽氣所傷。尹世昭在聖蓮蓬中一直時睡時醒,現在他正好醒來,為自己的將來做下決定。
雲疆問:“你想好了,還陽後,你在這天地間便是煢煢一人,你能忍受這無邊的寂寞?能拋下前世情仇嗎?”
尹世昭道:“隻要能讓我親眼看到佞臣伏誅,一切都可以接受。”
“那好,我現在就施術。韶華,去將聚魂枝拿來。”
聚魂枝是韶華在冥界交換午春候眼睛時得到的,後來他從輪回鏡裏出來後,就將聚魂枝放到了雲榕山的地窖裏,聽雲疆吩咐後,便去地窖翻找。
等她拿到聚魂枝後,就見她師父正盤膝坐在地上,他麵前懸著一塊巴掌長的樹枝,正在雲疆的法力催動下漸漸變幻成人形。
韶華驚呼一聲:“師父,你怎麽……”還未說完,便被尹世通製止。
“上仙說他煉化成形之前不能收到打擾,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韶華不得不乖乖站住,隻是心裏越發擔憂,雲疆麵前的那根樹枝正是雲疆從自己身上抽取的,韶華受過本體被傷之痛,知道雲疆抽出這麽大一根枝條來所付出的一定比半隻耳朵要多,她擔憂地上下查看雲疆的身體,果然看到她師父缺了一根小手指,眼淚頓時又流了出來。
雲疆其實並不著急用聚魂枝,隻是怕韶華見她自殘身體,才故意支開她的。這時聞到清香,便知韶華一定是哭了,小心分出一絲心神說道:“韶華不哭,師父沒事。”之前裝淚水的小瓶子晃晃悠悠地飄過來,“快把眼淚裝起來,別浪費了。”
韶華心想:“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管我的眼淚,師父真是的。”可還是乖乖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