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三分人臉黃鼬精
第二日那三人又帶著探妖儀去探尋,我想將陣法之事告訴他們,卻苦於無法露麵,思索良久,才想到一個好辦法,我讓人代寫了封信,信上寫著“山上妖洞排列詭異,疑似陣法”,又托一個乞丐將信送到他們手上。
之所以寫“疑似陣法”,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寫明那就是陣法,他們也不會全信,到時也會去親自查探真假,而且我對陣法一門不是很懂,這些人間修士們倒是人人都學幾樣陣法傍身,他們比我內行,或許知道這樣古怪的陣法該如何破解。
果然,那三個修士收到信之後將三座六頭山走了個遍,畫了三張陣法圖,他們得出的結論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我原以為他們找到了陣法的奧秘會直接去破解了那些洞穴,沒想到他們商量一陣之後派出一人回青雲宗請淨字輩的師父出山,後來我才在他們的談話中得知,這陣法很像多年前一個修為頗高的修士自創的“六合回靈陣”,這三個小輩弟子怕山上的陣法有那人的大法力維持,貿然破解恐怕會傷了自己,所以不敢妄動,此外,他們還顧慮到那個自創“六合回靈陣”的修士在人間頗有威望,他們若不知所以地撞破了人家的秘密,恐怕會使青雲宗與那人結怨。
在淨字輩的師父還沒趕來時,湘竹寺中剩下的兩個修士也不去六頭山搜索妖精了,每日裏就在靠近六頭山的區域裏走走看看,在妖精可能出沒的地方設置捕捉防困妖精的小陣法,為那幾個失了精氣的孩子開藥熬藥。那些小陣法倒也有用,偶爾能在一夜之後在陣法中看到幾撮黃色的獸毛和幾滴半幹的妖血,看得我心驚肉跳,走在路上時都要擔心下一個地方是不是也有捉妖陣。
這樣的結果是激怒了山中的妖精,這些妖精懂得陣法,將修士擺的陣法全部毀掉,又示威似的擄走了幾個人,夜裏去了哪家就要把哪家擾得雞犬不寧。嘉原縣的老百姓整日惶惶不安,都開始自發地請術士保家護宅,黃符紙飛得滿大街,依舊沒起什麽作用。
許是路上耽擱了,那淨字輩的修士七天後才趕到,這人我見過,名叫淨緣,同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麻布半臂胡夫的中年男人,看他的相貌不像胡人,卻比一般中原人高出半個頭。
這兩人一來還未踏入湘竹寺就直接去了六頭山,因來時天色已晚,他們隻在六頭山上轉了一個來回,在大六頭山腳下一裏之外的河裏拋了一塊古血玉,才回了寺裏休息。
晚間聽這二人談話,意外地聽到這山上的陣法確是人間修士所為,且這修士很可能就是這穿胡夫大褂的人的師弟。
第二日這幾個修士全部來到六頭山,穿胡夫的修士拿出幾樣破陣的寶貝,分給其他人交代了放置法寶的地方,他本人守在一裏外的河邊麵朝六頭山等待。
不久,山中傳來淒厲的嘶鳴,我猜應該是山中陣法被破,修士們開始捉妖了。
我怕這些修士下手狠辣,對妖精趕盡殺絕,便隱了身形飛入山中,雖說六頭山上的妖精害了不少生靈,其罪當誅,可畢竟我們同是妖修,我實在不忍它們死於他手。
妖修與人修不同。人是萬物之靈長所以人修比其他五界的修者更得天獨厚,人修修三世可金身得道,妖修卻要曆經上千年的山中苦修,曆天劫,感悟天道,方可得長生,擁有移山倒海的本事。
隻因妖修不易,我才不忍看其他妖精斷送修為。
我落在一個枯木枝頭上,俯視著樹下一丈之外,那裏有個黃鼬正把頭埋在一堆黃土裏,露著身子瑟瑟發抖。
原來這山中鬧事的妖精就是黃鼬,沒想到山中陣法一破,他們沒了陣法的庇護,此時連藏身之地也沒了。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我長鞭一甩,將那隻黃鼬卷到樹上。那黃鼬精剛要大叫我便封住了它的聲音,它歪著脖子驚詫地看向我,我與它打了個照麵,竟嚇了我一跳,這隻黃鼬精修為太淺,還不能完全化形,黃鼬精天生有迷惑人眼的法術,隻要他們將臉幻化地三分像人,便能以人的身份混跡人間。我救得這隻就隻能把臉幻化出三分,黃鼬臉小,若是普通黃鼬,看上去還會覺得可愛,可這樣的黃鼬,原本圓圓的眼睛拉長上挑,黑色眼珠中沒有眼白,本該突出的嘴鼻變得又尖又平,嘴唇細長,滿臉黃毛,不像人也不想鼬,詭異得很。
這時一個修士出現在樹下,我盡量收斂氣息,將黃鼬精塞進袖子裏,這黃鼬的臭氣太大,我不確保我的袖子能遮住它的氣味。
果然,那修士先是翻了翻之前黃鼬藏身的土堆,又向四周仔細探索,沒一會兒便將視線投到了枯樹上。
我本來還存有僥幸心理,此時也顧不上其他了,輕手輕腳的挪動,打算找個適當的時機趕緊飛走。
誰知那修士此時卻掏出探妖儀,探妖儀的指針直接指向我們不住抖動,那修士猜到我用了隱身術,利索地掏出一瓶顯形水。顯形水是人間修士常備的驅邪物品,這水集合了人間最肮髒的液體,什麽尿液、汗液、狗血等等,師父給我講顯形水的配方時我一直覺得這水之所以能令妖邪顯形,不是它有什麽法力,而是這種髒水潑到身上,任誰也會惡心的七葷八素,忘了維持隱身術吧。
因深深知曉這顯形水的組成配方,我再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修士發現,直接飛離了那裏,修士憑著聲音發現了我,緊跟著追了過來。我飛到山腰中枯木最細也最密的地方,本想借著地形優勢躲開修士,誰知竟撞進了黃鼬窩裏,而這個窩已被其他修士找到,他們正追趕著窩裏的黃鼬精,祭出各種法寶,大施其法。
那修士緊隨其後追過來,見這裏場麵混亂也不知我躲去了哪裏,便問淨緣:“三師伯,有隻隱身的妖精飛過來了,你看到沒有?”
淨緣環視一周,說道:“你說那妖精會飛?他邊說邊拿出一支銀筒,看來是妖精頭目,修為不低,要小心謹慎。”這裏的黃鼬精修行念頭少,修為不高,都還不會飛行,若真有一隻會飛了,那隻能是它們的頭領了。
隻見淨緣將銀筒一頭正朝天上,扣動機關,頓時無數銀針從銀筒中刺出,飛入天空後又隨著他的口訣調頭回轉,向著場地四麵八方疾疾刺去。一時間場中局麵大定,那些逃竄的黃鼬精都被銀針刺中,定在了地上。
“這是什麽法寶?”我一邊抵擋一邊想道。忽然左側發絲被風撩起,我轉身運功出掌,“嘭”的一聲,我被淨緣的掌力擊退三步,又因這麽一分心,左臂被銀針刺中,頓時就有酥麻的感覺傳來,隱身術被破,我也顧不得了,趕忙運功將銀針逼出。
還好這法器看著唬人,實則也隻能治治那些修為低的黃鼬精,我將銀針逼出後除了手臂還有些麻,倒也沒什麽不適。
在場的三個修士見我顯了身形均有些驚訝,他們沒料到那個“妖精頭目”會是我。
淨緣對我抱一抱拳,賠禮道:“不知竟是韶華姑娘,剛剛實在冒犯,請姑娘見諒。”
我無所謂地揮揮手,“沒什麽,倒是要問你,我傷到你沒?”剛剛那一掌出的倉促,我怕力度沒掌握好。
“無大礙,謝謝姑娘手下留情。”
我微微一笑,道:“沒事就好。”
他又問:“恕我無禮,敢問姑娘在這裏做什麽?”他的眼中有防備,我知道我突然出現在這裏,還妨礙他們捉妖,確實有很大嫌疑。
我不知道該不該實話實說,現在忽然覺得為了這些不懂事的妖精一路追過來有些犯傻。我下意識捂住袖口,裏麵的黃鼬精一直都掙紮著要出來。
他上前一步,接著問:“姑娘袖中是什麽?”我仍是沉默,實在不知該拿什麽話來搪塞過去。
許是感受到同伴的氣息,袖中的黃鼬精開始不安分起來,淨緣趁我不注意腳踏淩波微步突然靠近,同時出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力向下一甩,袖中的黃鼬被他的掌力所震,發出一聲慘叫,我另一隻手擊向他,為了把他逼退,掌上存了八分力,淨緣感覺到我掌風的淩厲,隻得保全自身,退後了三步。
我把手探進袖子裏,檢查了一下黃鼬精的傷勢,看來淨緣那一下絲毫沒有留情,黃鼬精被他打得肝髒盡碎,隻剩一口妖氣吊著性命。
說我登時紅了眼,指著淨緣大喊:“你怎麽如此狠心,它還是個不能化形的小妖精,為什麽一出手就要人性命?”
淨緣被我如此質問仍然麵不改色,他說:“這山上的所有黃鼬精都已犯下了殺業,天理難容,不除不行,我看韶華姑娘雖為妖類,卻心地純良,大概是被黃鼬精迷惑了,姑娘且靜下來想一想,嘉原縣失蹤的幾名男子為何搜遍全山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