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重傷無力引深思
茶館說書人此時正說著一段官場上的風流史,不是正史,內容大多是寫書人自己編的,老百姓正唉聽這種野史。
我們找了個位子坐下,我對魔君說:“尊上,我出去買些糕點、茶水,你先聽書。”本來這茶館裏是有小二兒來回招呼的,隻是一到廟會人就多,小二兒忙不過來,不少人便自己動手去拿吃的喝的,省得書聽完一半兒還沒見著茶水的影子。
茶館外不遠處有一家賣驢打滾的,我想著魔君肯定沒吃過這種民間小吃,便出去買回來給他嚐個鮮。
賣驢打滾的小販掀開厚棉被,頓時一股豆香味兒就鑽進了我的鼻子,我忍著吞了幾口口水,這該死的體質,總讓我看得著吃不著。
突然,我聽到“鏘”的一聲,是拔劍的聲音,我轉頭一看,竟是兩個修士。兩個都是年輕修士,手裏握著劍,殺氣騰騰地看著我。
我反應還挺快,一見這情形撒腿就跑,兩個修士在後麵緊追不舍。我一邊跑一邊想:他們怎麽發現的我呀?難道這麽巧他們也來逛廟會?
跑到一個三岔路口的時候從兩邊的路裏又橫出來幾個修士,一左一右把我堵了個嚴實。
我一見跑不了;了,又不想跟他們動手,這時候隻好講和了,便說道:“幾位,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何以一路追堵?”
右邊一個留胡子的修士說:“你身為妖孽,混跡人間,有違天道,我們修行之人,自是要維護人間秩序,責無旁貸!”
“我雖混跡人間,但所行之事皆為善事,何時擾亂了人間的秩序?你說你是修行之人,難道我不是嗎?隻不過你是人修,我是妖修,紅豆綠豆,總是一家,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我擾亂人間?”
最後一句我是聽街上肖敏們閑聊時聽來的,原話是:你是我表哥,他是我堂弟,紅豆綠豆,總之是豆,都是一家人。
聽了我這不倫不類的話,那些人還以為我在罵他們,怒道:“什麽紅豆綠豆,休要胡言!你最好識相些,自己離開你人間,回山好好修行,不要讓我們出手,我們若是動手了,絕不會放你回山,你就要在鎮妖瓶中待一陣子了!”
這話很是霸道,我心下生氣,說道:“我雖是妖,卻沒做過壞事,你們憑什麽趕我回山?還要把我關在鎮妖瓶中,這未免欺人太甚!”
本來街上是有很多人的,一見我們這陣勢全都躲了起來,生怕殃及池魚。
拿留胡子的修士又說:“妖類狡詐,你怎能證明你沒做過壞事?我們倒想問問,你在張府裏隱匿身份有什麽目的?”
我極力解釋:“我扮作下人不過是為了掙些工錢給城外的難民買過冬的衣服,這事在張府的尹世通可以作證。再說,我也沒傷害張府一分一毫!”
其中一個年輕修士說道:“你還說沒有害人,張府與你同住的尹秀才就被你的妖毒侵入身體,若不是我們來得巧,隻怕再過些時日尹秀才就要臥病在床了。”
“什麽?”我的妖毒?我仔細想了想,他口中的妖毒大概指的是我身上的妖氣。我修為不夠,妖氣不能內斂,多多少少會外散一些。尹世通與我住在一起,朝夕相處,吸進不少妖氣,妖氣與人氣衝突,人氣若抵不過妖氣,便會讓人身體虛弱,時間一長便會傷及根本,凡間的修士管這個叫妖毒。
我有些心虛的說:“我不是故意的。”
“休要狡辯了,再問你一句,你裏不離開人間?”
這時我手腕上的百花殺發出隱隱流光,它突然感覺到危險,已經準備自動護主了。我不想傷人,便安撫的摸了一下,用心神對他說:“不要傷他們,我能解決。”百花殺光芒消失,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銀鐲。
我看事情發展到這份上,似乎解釋也解釋不清了,還是找機會跑吧。偷偷四下裏看看,發現旁邊一間房子的屋簷很低,以我現在的身手大概能跳上去,便趁幾人不注意,使勁一躍。
幾個修士見我逃跑,紛紛祭出法器阻我的去路。我沒跳上屋簷,兩隻手分別對抗法器,慌亂之間竟被割了幾道口子。
我正想著要不要捏碎玉牒解除封印,就見一個修士拿了一隻絳紅瓶子,把瓶塞一拔,瓶口直衝著我,嘴裏念念有詞。
那是鎮妖瓶!我意識到危險,趕緊捏碎了玉牒,一道符咒從玉牒中飄出,緩緩沁入我的眉心。
拿留胡子的修士大喊:“快降住她!她不知使了什麽厲害東西,妖力暴漲!”
我心裏大罵:你爺爺的,連仙家玉牒都不認識,還有臉修仙!
可惜妖力回複還要一定時間那幾個修士趁我還在適應中紛紛使出全力,三道掌力拍在身上,我體內經脈移位,氣血翻騰,一口妖血就噴了出來。
血一吐出來我整個人都暈了,眼前模糊一片,隱約感覺到有一股吸力在拉扯我,我猜那是鎮妖瓶在收我吧。
我已沒力氣撐下去,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穿著雪白的中衣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我慢慢坐起身,小心地不讓自己感覺到難受,但還是扯動了胸口,悶疼悶疼的。
這間房很精致,還有一股女兒香,像是哪個小姐的閨房。
門開了,一個身穿月白衣衫的男子走過來,他的頭發用藍色的綢帶高高束起,一絲碎發也不落下。
“你……你是魔君?”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魔君從來都是一身黑色蟒袍,整個人都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君威,何時變成這般書生模樣?
魔君拉過我的手,將修長的指搭在我的脈上。
“修為的封印解了,內傷不算嚴重,我幫你治傷,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好。”他說著已經坐在我身後盤起腿,他提醒我:“盤膝,雙手結印。”
我這才驚覺魔君要給我治傷,頓時臉紅起來,“尊上不必如此,韶華何德何能……”
“我要開始了。”他打斷我,已經開始運功提氣。
我趕緊坐好,閉上嘴專心治療。
如魔君所說,不到一個時辰我的傷便全好了,隻是魔君一收掌,我全身的力氣就像被抽走了一樣,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下。
“對……對不起,我沒力氣了”我倒在魔君懷裏,滿頭大汗,雙頰暈紅的道歉。因為沒有力氣,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我以為魔君會推開我,已經做好了被嫌棄的準備,誰知……
“那個……尊上把我放在床上就好,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試圖將魔君環住我的手臂掰開,可惜雙手綿軟,連抬起來都成問題。
我和魔君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窗外陽光傾斜,橘色的光打進屋內,我身上還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不能動,也不敢說話,臉頰火辣辣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我很想用手捂住心髒,讓它別再丟人地跳那麽快,可惜我抬不起手來。
葉兒說,在一個人懷裏時心跳地很快就是喜歡,難道我不知不覺間已經喜歡上了魔君?不不不,這肯定是……是害羞!對!一定是害羞!哪個女子被別的男子抱在懷裏不害羞呀?再說了,魔君高高在上,豈是我一個小妖可以覬覦的。我韶華發誓,我從來沒有對魔君產生過什麽不該產生的想法!
可是,魔君你什麽意思呀?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摟著一個女子於禮不合嗎?天啊,心跳得更快了,我要哭了!
門外有人敲門,來人在門外說:“少爺,晚膳做好了,您和少夫人要在飯廳用膳還是在房裏?”
“在房裏。”魔君道。
少爺?少夫人?
“尊上,”我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魔君道:“江府。我對府中人施了幻術,他們把我們認成江家少爺和少夫人。”
少夫人!這可不能算是我占魔君的便宜,我隱約覺得反而是魔君在變著法兒的占我的便宜。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魔君不會喜歡我吧?
我被這個想法驚到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魔君的種種行為似乎都表示我的這個大膽的想法很可能是真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魔君第一次見我是在墮冰崖,當時他想上來捉我要挾師父,卻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愣住了,然後就被師父拽進了黑水河。我記得當時魔君看我的眼神好像認識我似的。
我們第二次見麵是在午春候的空穀,魔君救了我,還送我回蝴蝶穀,雖然當時他話就不多,但是對我似乎很好,一個魔界之主對一個小妖如此之好,這不合常理。
我們第三次見麵也就是這次,像第二次見麵一樣,魔君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跟著我,現在還幫我療傷,而且,還這麽毫不顧忌地抱著我,一想到這個我就渾身僵硬。
身後的人感覺到我的不適,終於把我放了下來。魔君下了床,坐在外間的圓桌旁背對著我。
我看著他挺拔的身影,竟覺得糖糖魔君的背影有些蕭索,是我的錯覺嗎?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便問道:“尊上,是你把我從修士手下救出來的嗎?”
“是。”
“謝謝。”我沒力氣再說話了,就算有力氣,我也隻能說“謝謝”二字。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魔君的救命之恩,尤其在懷疑他喜歡我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