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兵不血刃
陸沉一路送漢生回到漢生的房間,月季聽見腳步聲連忙笑著出門迎漢生,看到陸沉與漢生同行,笑意更甚。
漢生髮自內心地向陸沉道謝:「多謝陸將軍救我。」
陸沉點頭不語,牽著漢生的手進了屋,給了月季一個眼神。
月季立即會意,費力從箱內捧出像是棉被的東西放在桌上。漢生細細一看,一大捧竟全是空白的羊皮卷。
陸沉笑道:「聽月季說你四處尋找布匹作圖,差點連床簾都絞了,這不,給你送些羊皮卷,在上面作圖不會沁染,比布好用,你這床簾還是好好留著吧。」
「月季你也真是的,這點小事也來打擾陸將軍,以後不許這樣了。真不好意思。」漢生白了月季一眼以示責怪。
心裡暗想:小月季,幹得好!
陸沉不可置否點點頭,撫著桌上成堆的羊皮卷,眯著眼道:「這樣姑娘就不必盯著軍營那些布了,私自盜取軍用物資會判砍手之刑。」
啊!原來被看穿了!
漢生大囧,用手撓著腦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尷尬笑了笑。
囧了一會漢生開始暗自慶幸,看來陸沉相信了自己,以為自己並未聽見他和章恬的對話。
陸沉看著漢生窘迫的表情,嘴角不動聲色揚了揚。
隨後好奇問道:「只是不知姑娘要作什麼圖,竟如此看重。」
「陸將軍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漢生大方的將月季收進柜子里的金鎖陣圖半成品拿出來,攤在桌上。
「這是…!」陸沉看了一眼立刻兩眼放光,死死將視線鎖在了陣圖上,再也不肯移開。
「乾坤巽艮,天地風雲……奇正相生,首尾相連…真乃絕妙之陣!」
陸沉全神貫注看著這塊小破布的同時,還不時發出驚嘆聲。
這正是三百年後識貨的軍事高手見過子冉此陣之後的反應,據說當年連漢明王朝的大元帥齊國政看了,都贊過一聲「此陣奇絕,後生可畏。」元帥金口一開,追捧的人自然更多,軍中將領紛紛傳閱此圖並成為風潮,不論是否看得懂,都要裝模作樣細細看上至少半個時辰,然後豎起大拇指贊一句「此陣精妙」。
這段「光輝歷史」,在漢生來到這個時空之前的半年裡,子冉看似謙虛實則炫耀地向漢生講過無數次。漢生早已見怪不怪。
而看到陸沉目前這番反應,漢生卻隱隱有些開心。
於是漢生耐心等了一會。
陸沉已經看完,卻依然不捨得將視線從陣法圖上移開。
於是漢生開口:「此圖不全,這布太小了我只畫了一半。」
陸沉這才將思路從陣法的玄妙中剝離出來,激動地一把抱住漢生的雙肩:「真的嗎?姑娘可知這完整陣法?!」
漢生被嚇了一跳。陸沉向來是個沉穩的人,今日卻如此失態,倒是難得。
而陸沉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放開漢生退開一步,低頭搓著手向漢生道歉:「陸某唐突。只是這圖實在絕妙,我一時忘形,還請姑娘原諒。」
漢生拍拍胸口,平復了下心情回復道:「無妨,無妨。此陣乃我英年早逝的師兄所創,我想著秦陽軍日後征戰或許用得著便想記錄下來,報答陸將軍對我的收留。這才想找一些布帛竹簡。」
「原來如此,以後姑娘若是需要,隨時來找我。明日我便遣人再為姑娘送兩箱羊皮卷與竹簡,供姑娘作圖!」
陸沉很是激動,向漢生要了這張小破布,打聲招呼便離開了。
漢生亦是很開心地看著桌上滿滿一堆的羊皮卷,以後不愁沒得畫了。
吩咐月季將其他的羊皮卷收好,只留一張打算鋪在桌上。漢生剛將羊皮卷鋪滿整桌,打算重新繪製金鎖陣圖時,小月季已經善解人意地遞了只毛筆到漢生面前。
抬頭一看,月季看漢生做圖時的眼神從昨天的好奇不解變成了滿眼崇拜,看得格外認真。
一個時辰后,完成一半金鎖陣圖的漢生揉揉微酸的手,扭扭略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腰,看到桌子另一頭的小月季抱著凳子睡得甚香。
漢生笑著關上門窗替她披了件外衣,自行洗漱后甜甜睡了一覺。
翌日清晨,起了個大早的漢生繼續在桌前奮筆疾書。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能畫完了。
而陸沉也十分利落,早早就派了兵士將兩箱皮帛竹簡送到漢生的房間。漢生欣然接受,隨後繼續補全昨晚畫到一半的陣圖。
月季為漢生準備的早點相當可口,吃飽喝足的漢生揣著竹簡和毛筆前往軍營繼續幹活。
喂馬的活不重,其餘空閑的時間漢生便坐在草堆上回憶前世的兵書。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看著自己歪歪斜斜的毛筆字,漢生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搜刮著可憐的腦容量,這就是曾經身為理科生的悲哀。
漢生背的東西並不多,唯一記得和用兵打仗有關的,就是這篇膾炙人口的《孫子兵法》,還是漢生初中時候背的。咬著筆杆子零零碎碎地回憶著,漢生以擠牙膏一般緩慢的速度在竹簡上寫著。
……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始計篇寫完,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一卷竹簡也見了底。
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趴在草垛上睡個午覺,耳邊一個熟悉而又溫柔的聲音響起。
「人人都在緊張下一戰,你倒睡得悠閑。」正是陸沉。
「不是有你么,秋城這一戰反正也打不起來。」漢生換了個姿勢懶懶道。
不知不覺中,漢生和陸沉的關係從客套的「姑娘」「公子」變得更為親近。
陸沉似乎想到二人那日的對話,微微一笑,靠著草垛道:「不錯,明日起你不用再來軍營喂馬,我們啟程去秋城。」
對此漢生並不意外。事實亦如漢生那日所料,陸沉與秋城守官早有約定,趙芳攻城的戰略與意圖便是由陸沉的暗探送往秋城,大軍壓境之前百姓就已轉移到城郊,只留城牆上的弓箭手與一座空城等待趙芳入局。利用趙芳的自負,設伏兵截殺大營,之後火燒秋城圍困入城的大軍。
此後等陸沉的軍隊再到達,秋城守官順勢詐稱戰敗而降,這樣一來既能減少秋城的傷亡,亦能躲過晉朝投降者斬的軍令。秋城守官答應投降的條件是秦陽軍不得傷及秋城軍民並重建秋城,陸沉同意了。
三日後,秋城兵不血刃歸於秦陽,秦陽軍心大振。章恬並未將秋城的四千餘兵力收歸自己麾下,而是給了陸沉。
秦陽軍進城后,章恬下的第一道軍令便是令全軍不得滋擾百姓,先幫他們重建新居。
漢生跟著大軍一道,沿途經過秋城曾經的市集。第一次來到秋城時,市集人煙稀少,街上僅有的幾個人,面孔上也都是麻木與恐懼。如今雖然因趙芳一戰整座城幾乎燒成廢墟,街上的人卻多了起來,百姓們在秦陽軍的幫助下幹勁十足地重建家園,倒給整個城裡添了幾分生機。
走著走著漢生悄悄脫離隊伍閑逛起來,卻在一個角落卻看到不和諧的一幕。一個少年被一群軍士團團圍住。
「來呀傻子,銅板在我手裡,來找我拿呀。」一個高個子的秦陽兵手裡拿著幾個銅板,逗弄著少年。
少年伸手去夠,高個子兵往右側一閃反推一把,將少年推搡在地。周圍一群兵士哈哈大笑。
身材微胖的少年喘著粗氣,拍拍身上的灰又起來想要再拿回銅板,由於四肢粗大動作並不敏捷,少年一次次被絆倒,兵士們如同看耍猴一般笑得肆無忌憚。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欺負人,漢生看不過眼徑直走過去推開高個子秦陽兵,冷冷說道:「章將軍命令你們不許騷擾百姓,你們再敢這樣欺負人,我一定會告訴將軍,將你們統統抓起來軍法處置!」
「臭丫頭你誰啊,敢管老子的事,活得不耐煩了吧。」高個子惱羞成怒,狠狠攥起手,一拳向漢生飛來。
漢生避之不及下意識抬了手臂,正以為要狠狠挨上一拳,只聽高個子「唉喲」一聲彈倒在地,還不住地揉著拳頭。
漢生毫無痛覺,就像被樹葉輕輕擦了一下。高個子的拳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傷得不輕。旁邊的兵士見勢不妙,紛紛向漢生攻來,此時漢生感覺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殼狀物罩在漢生身體外部,一股暖意包圍全身。
漢生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前來攻擊漢生的士兵都一個個被彈了回去,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妖……妖怪啊!」士兵嚇得丟下銅板作鳥獸散。
漢生無視這句話,撿起地上的銅板。
「喂,龜殼子,剛才是你替我擋住了他們的攻擊嗎?」漢生心裡問道。
……
沒有回應。
漢生將銅板遞給少年。少年接過銅板后,一臉真誠地向漢生道謝。少年的眼神十分清澈,一副天真不解世事的樣子,卻莫名給漢生一種親近感,讓漢生十分喜歡,漢生朝他笑了笑說:「小事一樁,我只是見不得有人恃強凌弱。」
「不要再叫我龜殼子,你這個沒有教養的女人!」此時一個不滿的聲音從漢生腦海中傳來。
「喲,今天居然這麼毒舌,看來龜殼子力量恢復地不錯啊。」漢生嘖嘖稱奇,以前和神屋說話,他的聲音不是高冷就是有氣無力,其他時間都在睡覺,今天的聲音聽起來有精神了許多。
「不錯,到了秋城以後,我感到自己的力量在開始恢復。尤其是剛才你靠近這裡的時候。」
神屋再次恢復高冷的語氣里透著一絲掩蓋不住的欣喜。
「這位姑娘好心救我,你怎麼能說人家姑娘是沒有教養的女人呢。」這個少年一臉委屈道。
「就是!你才沒教……」
等等?
「你居然能聽見我們說話?!」
「你居然能聽見我們說話?!」
漢生驚訝地張大嘴巴。同時感到身上那層保護殼震了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