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抱歉,我後悔了
“王叔,院子裏那梅花,師傅說怎麽樣了?”
楊啟辰端著一杯茶走到了木廊裏,看著院子裏遠遠的那幹煸枯黃的一角,隨口問了旁邊的人一句。
“啟辰少爺,實在是遺憾,那師傅救了那根部一段時間,剛好趕上一批天牛幼蟲又侵蝕了梅樁,稍微有了點起色,誰知這一波接著一波的,師傅也頭疼,正想法子怎麽應付呢!”
“救不了就算了吧,把那壇清了。”
“可是,這萬一要是還能就活呢!”
“不用管了,你讓師傅把錢領了,不用再過來了。”
“那,那好吧。”管家猶豫了一下,見楊啟辰沒有任何反悔的意思,便也不再執著。
揭開茶蓋,楊啟辰吹了吹杯口,這天氣冷了,霧氣格外明顯。
“對了,王叔,老頑童前段時間不是說有些咳嗽嘛,醫生來家裏看過了嗎?”
“看過了,說是慢性氣管炎,也開了些調理的方子,可老爺子貪口,老想著一些辛辣的食品,就遲遲不見成效。這提醒多次了,老爺子也執拗。”
“直接讓廚房以後都上清淡的,直到他嗓子好轉,他要是問起來,就說是我吩咐下去的。”
“我知道了,唉,老爺這一身,嚴於律己,獨獨寵愛啟辰少爺,也就少爺的話他能聽聽了。”
“天氣冷了,王叔也要注意保重身體。”
“唉,唉,我知道,讓少爺掛念了。”
“去屋裏吧,這廊裏風還挺大。”
“是啊,一陣一陣的。”
楊啟辰點了點頭,看了眼院裏的梅花,便轉身往走廊的盡頭走去。
“吃點什麽?”
“我想來點生魚片。”
“口味挺重啊寶貝。老板——”韓笠摟著林真容,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就誇張地衝著廚房裏一喊,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
“你怎麽又來了?”蔣逸拿著菜單走了過來,似乎對韓笠的出現不是很待見。
“怎麽,你們店還挑客人。”
“吃點什麽?”直接無視了韓笠的話,蔣逸將手裏的菜單放在了兩人的餐桌麵前。
“生魚片。”
“稍等。”
“等一下。”
“又怎麽了?”
記錄好,蔣逸就準備走,卻不料,前腳剛邁,韓笠就再次喊住了自己。
“今天也是你一個人在店裏?”
“有什麽問題嗎?”
“親愛的,三文魚我們待會兒再吃,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韓笠側頭安慰了一句林真容,看了一眼四周就示意蔣逸坐下。
然而,蔣逸似乎並沒有要坐下來聽他說話的意思。
“抱歉,如果是關於楊啟辰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並不感興趣。”冷聲拋下一句,蔣逸掉頭就走。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死心眼啊!”見到被嫌棄,韓笠不滿地抱怨了一句,放開林真容,就追了出去。
“喂,你站住——”加快腳步,韓笠就抓住了蔣逸的肩膀。
“請不要打擾我們,不論你說什麽,我們都不想聽,如果不是來消費,請離開。”
蔣逸剛回過頭,還沒張口,就被剛趕到餐廳的許安然率先開了口。
韓笠的手僵硬了一下,最後抿了抿唇,放開了蔣逸。
“我隻是有些事情,想好心提醒你們一下,至於嘛~”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總是三番兩次來打擾我的生活,今天是你,明天是楊啟辰,是不是我這輩子都擺不脫楊啟辰這個魔障了,我到底欠了他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受到你們這樣反複的折磨,我不想看見你們,請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好嗎?”
許安然有些歇斯底裏,像積壓的情緒找到合適的契機爆發了一樣,著實把韓笠還有坐著的林真容的嚇了一跳。
隻有蔣逸在旁邊雲淡風輕地看著,他自然知道許安然已經很疲憊了,太多的事情壓得她透不過氣。
“安然,不好意思。”林真容見許安然確實是情緒很不好,立馬走了過來拉住了韓笠。
“帶著他走吧。”
“許安然,在你眼裏,是不是辰哥為你做了什麽事都不值得一提,就這樣一個人,因為這樣一個人恰好出現在了你身邊,你說忘記辰哥就忘記辰哥,是,你說的沒錯,辰哥的確是魔障,他就是瘋了,才忘不了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你根本不值得他有多愛。”
楊啟辰為許安然付出了多少,她許安然不知道,他韓笠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
這幾天找人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就是為了不讓她出意外,他今天過來,也隻是叫蔣逸多提防一點,楊啟辰還特意交待自己別跟許安然說,因為陳林畢竟是當年參與強奸許安然的罪犯,怕勾起許安然不好的回憶,怕她受到傷害,他才來找的蔣逸,可是這個女人,她說了什麽,非但沒有心存感激,反而說辰哥是魔障。
韓笠是真的為楊啟辰鳴不平。
“韓笠,你說什麽呢!!出去!!”一旁的林真容,眼尖,一眼就發現了許安然的不對,拽著韓笠就出了餐廳門。
“你幹嘛?我說錯了嗎?!!”
“你沒發現安然不對勁嗎?”
“她什麽時候對勁了。”
“韓笠!!!”
“我是真的替辰哥不值。”
“安然,剛才的右手的小指在發抖,我看見了,雖然很快就被她藏到了身後。可是我確定我沒有看錯。”
“發抖就發抖,有什麽稀奇的。”韓笠現在滿腦子就隻有對許安然的失望和不滿,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難道你忘了嗎?安然以前是因為什麽離開楊啟辰的,當時的症狀,不就是那隻小指發抖嗎?”
“你是說……難道?”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病情複發的原因,你還是別進去添堵了,我去跟蔣逸說說吧。”
“添堵……誰跟誰添堵啊。”
“行了,怎麽鬧起脾氣來比我還幼稚。”
“這樣才顯得你成熟不是?”
“少貧,在外邊老實等我。”
“放心啦~”聳了聳肩,韓笠果真站得老老實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罰軍姿呢!
林真容歎了口氣,再次去了餐廳。
餐廳裏麵已經沒見到許安然的身影,隻有蔣逸在擦著一張餐桌。
“安然她沒事吧?”
“有點累,讓她去裏邊休息了。”
“我們今天來,其實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安然幾年前險些被強奸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嗯。”蔣逸停頓了一下,似乎對林真容會提到此事很意外,蔣逸確實知道,許母什麽事都沒瞞著他。
“其中一個人,叫陳林,安然應該記得他的長相,前天刑滿釋放了,我們懷疑他會伺機報複,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多注意安全。”
“門外那些金發碧眼的男人,都是楊啟辰安排的吧?”
“你知道?”
“感覺到了,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想讓安然記起不好的回憶,所以她的安全就拜托你多上心了。”
“楊啟辰還當真是放不下她啊。”
“可你也不會讓步不是嗎?”
“真正能做選擇的是安然。”
沒想到蔣逸會這樣回答,林真容錯愕地抬了一眼,輕微地點了下頭,便離開了。
蔣逸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說起來,明天就是周五了,他還在民政局門口等到她嗎?
周五,許安然跟蔣逸約好領證的日子。
今天,陽光出奇的明媚,許安然為了讓自己看起精神一些,還化了點小妝,選了一件橘紅色的大衣。
蔣逸也很默契,穿得很正式,裏麵是一聲純黑色的西裝,外麵是一件駝色的妮子外套。
兩個人從房裏出來的時候,許母都嚇了一跳,直問兩人是不是要去參加什麽活動,結果兩人都隻是笑笑不說話,前後不一的出門了。
約在民政局門口見麵,隻是為了讓大家有一個思考的時間,但事實上,那份時間對於蔣逸來說其實是不需要的,那隻是為許安然安排的。
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民政局的門口,看了一眼時間,居然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三個小時,蔣逸對自己的迫不及待感到有些可笑,靜靜看了一眼四周,最後走進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廳。
而此刻,許安然還在大街上閑逛著,心情說不上來,也許是陽光實在太過明媚,覺得有些暈眩。
突然,隱約覺得身後有些不對勁。
後邊一個腳步聲異常地讓人覺得敏感,似乎自己加快,對方就加快,自己變慢,對方也變慢,許安然沒敢停留,直接拐彎往人群走去,餘光中,明顯有個身影跟著自己換了同樣的方向,是被人跟蹤了嗎?是誰?誰會跟蹤她?
心裏的不安放大,跑到馬路邊,許安然快速攔上了一輛車,驚魂未定地往反光鏡一看,身後並沒有任何可疑的身影,也沒有什麽異常,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
角落裏,見出租車開走,一個戴帽子的外國男人走了出來,拿出手機打通了電話。
“韓,許小姐上了一輛出租。”
“我知道了,注意跟緊她,保護她的安全。”
“我知道了。”
韓笠剛掛斷這邊的電話,手機馬上又響了起來,一看是自己叔父,馬上接通。
“韓笠,你現在馬上聯係楊啟辰,陳林那小子跟丟了,讓他千萬不要單獨一個人。”
“什麽?!!”韓笠瞪大了瞳孔,第一反應就是要通知楊啟辰。
楊啟辰剛上完上午的課,正準備去約好的書店取材,還沒走到車庫,就接到了韓笠的電話。
“辰哥,陳林跟丟了,你現在在哪?我馬上叫人過去。”
“許安然在哪?”
“嫂子獨自一個人她上了一輛出租。”
“蔣逸呢?蔣逸沒有跟他在一起?!!!我問你蔣逸呢?!!”楊啟辰第一次這麽失控,幾乎是對著電話吼出來的,腳步不自覺就跑了起來。
“沒有,跟著蔣逸的人在民政局附近的咖啡館看到他。”
“我知道了,你現在,馬上定位安然的位置。”
說完楊啟辰就掛斷了電話,開始狂撥許安然的電話,但好幾次都被拒絕了,心裏開始極度恐慌了起來,幾乎快要忘記了呼吸,隻是死死地一遍又一遍撥打著許安然的電話,然後拚命往車庫跑。
終於,在理智喪失的最後一刻,電話被接通,楊啟辰的額頭全被汗浸濕。
“你幹嘛?”
聽到裏麵傳來許安然安然無恙的聲音,楊啟辰瞬間鬆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說話,
突然一個人撞了過來。
“不好意思……”
“……”
電話裏瞬間沒了聲音。
“喂?”
“楊啟辰,你怎麽不說話?楊啟辰?喂?”
“阿然,我……”
舉著手機,楊啟辰不可思議看著麵前戴著帽子的男人,青筋暴了出來,麵色漲紅一片,身體不受控製後退了幾步,右手輕輕捂住了腹部。
“耍我?嗯?說了隻要我說實話就放過我,結果呢?讓我牢底坐穿,楊啟辰,你不是風光嗎?嗯?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哈哈哈哈,老子今天就讓你不得好死!!!”
陳林一把摘掉頭頂的帽子,幾近變態的笑容下是一雙猙獰的眼睛。
握在手裏的刀還滴著楊啟辰的鮮血。
楊啟辰踉蹌了一下,重新將手機舉到了耳邊,正在這時,陳林瘋狂地衝了過來,對著楊啟辰的腹部就是瘋狂的連續幾刀,利器刺穿肌膚的聲音,刺耳而驚駭。
“楊啟辰你,你你是不是出事了,你你,你在哪?”
電話那邊的許安然似乎已經感受到了不對勁,說話的聲都開始發顫,淚水也不自覺流了下來。
“楊啟辰,你說話啊?楊啟辰!!!”
良久,電話裏終於傳來淺弱的呼吸,楊啟辰的嘴角輕輕牽動了一絲笑容。
“我,我沒事,跟,跟蔣逸好好把證領了,乖……”說完這句話,楊啟辰身體就不受控製地跪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嘴裏噴湧了出來,陳林似乎也被楊啟辰滿身的血嚇到了,慌亂地鬆開了刀把,身體不穩地跑開,跌坐在了地上,直往後退,眼裏全是惶恐。
楊啟辰穿在裏麵的襯衫全都被鮮紅的血液濡濕,眼睛有些迷糊,陳林的刀還插在他的腹部,掙紮著,楊啟辰將刀從腹部拔了出來,鮮血突突突的冒了出來,順著衣物流淌到了地上,鮮紅的一片。
“如果你找到的是她,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放,放過你了……”
冷眼盯著惶恐淩亂的人,楊啟辰喘著粗氣,用著最後一絲力氣將刀丟了出去。
一道燈光照進了地下車庫。
周五,下午兩點四十。
坐在咖啡館的蔣逸看了眼時間,距離約定時間還有20分鍾。
笑著跟服務員買了單,拿上外套,快步走出了咖啡廳。
抬頭看了眼陽光,微微有些刺眼,蔣逸取出了放在兜裏的戶口薄,外表有些陳舊,還有些孤單,因為隻有他一個人的名字,還有20分鍾,這上麵即將多出一個名字。
安然,許安然,玉堂並草舍,何地不安然,多好的名字。
“蔣先生。”一個女聲,打斷了蔣逸嘴角的笑意。
“林小姐?”
“這個是許安然讓我交給你的。”林真容目光裏微微湧動,將一張紙條遞給蔣逸。
“安然?安然人呢?”
“她現在在醫院,不過你別擔心,她沒有出任何事情,東西我已經帶到了,先走了。”說完,冷傲地帶上墨鏡,林真容踩著高跟鞋就離開了。
蔣逸站在原地,看著手裏的紙條,白得刺眼,微微泛紅的手指打開了那張小紙條,心跳加速。
蔣逸,對不起,我後悔了。
安然。
不是不能跟你領證,也不是不能過來,是後悔,多麽有力的兩個字,完全否定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手指慢慢收緊,紙條被揉碎在了手心,最後一鬆,飄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