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去救爸爸

  「小全，看看我買的你喜歡吃不？」大偉叔笑呵呵地把手裡的一兜兜食品擺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子上，「這是雞腿，這是兩籠燙麵角，這是你最喜歡的豬蹄子，再看這個，也是你喜歡的火罩子，額，怕不夠你吃的，還給你買了個漢堡。。。。。。」


  「謝謝！」屈廣全真的有種30年都沒有吃飯的飢餓感，騰出一隻手，拿起筷子就要風捲殘雲。不過只一瞬間，就搖搖頭笑了，年輕的自己真是本性難改啊！一點也不知道去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自己沒有清醒的時候，大偉叔肯定一直守在自己身邊，是沒有吃飯的，愛照顧人的大偉叔肯定也吃不下去的。


  「大偉叔，你也沒有吃吧，咱爺倆一起！」屈廣全這才注意大偉叔是拿了兩雙筷子的，「大偉叔，別怪我不懂事啊，您一定也是餓了吧！」


  「行啊，小子！怪不得你爸爸這麼疼你！確實是個招人喜歡的好孩子！」劉大偉這才拿起筷子，把雞腿、漢堡等他覺得上等的食材遞到屈廣全面前。


  不過，對營養學有很深理解的屈廣全推說自己怎麼也吃不下，又推給了大偉叔。


  「小全，你正是連骨頭帶肉張身子的時候，吃這一點怎麼能行！」劉大偉已經把屈廣全推給自己的漢堡吃了，又吃了屈廣全堅持不吃的雞腿，堅持要屈廣全吃掉豬蹄子。


  「大偉叔，我吃不完，你買那麼多，我咋也吃不完的！」已經養成晚上八點鐘以後不進食的生活規律，即使確實是很餓，屈廣全吃了兩籠燙麵角，就自覺控制不再吃了。


  「不吃怎麼辦？這是剛鹵的豬蹄子，正好吃，剩下就不好吃了。」劉大偉滿臉嗔怪。


  「大偉叔，我確實是吃不下了。熱量已經夠了。」已經晚上9點多鐘了，確實是不應該再過量飲食了。「要不，大偉叔你帶回去吧。」


  「你這孩子，帶回去明天再吃，就難吃了。哎，寧肯撐成病，不能鍋里剩！」劉大偉咬咬牙，拿起豬蹄子啃了起來。


  「撐死了！」、「撐死我了！」好半天劉大偉摸著肚子，雙手上下撫弄著，「死了，死了。。。。。。」


  屈廣全心裡忽然重鎚一樣猛烈敲擊：1988年的五一前夜，爸爸屈長隆在製藥廠的廠長辦公室猝死！


  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抗拒，不願意回憶，爸爸的猝死雖然也能算是積勞成疾，但很難說不是自己當著他的面跳樓刺激的，畢竟自己這一舉動絕對是刺激爸爸心臟的！

  不行，今夜說什麼不能夠讓這一悲劇重演！


  屈廣全頓時緊張起來，要是原來那個時候的屈廣全一定立即跳起來，不顧一切衝進爸爸的辦公室大喊大叫，一定要爸爸知道他馬上要猝死了，抓緊時間去醫院。


  但是，他畢竟是30年後過來的。


  首先，這個時間爸爸還在廠子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還要處理，畢竟自己昏迷爸爸都沒有在醫院，而是安排大偉叔陪著自己，自己衝動地趕過去，讓他聽話去醫院，爸爸一定不會接受，又會一陣吵鬧，有可能更加刺激他的心臟。


  現在需要的冷靜，怎麼處理得更加安全合理！

  中年人猝死，大部分聚集在心臟這一塊，心梗，心肌炎，惡性心律失常都有可能。


  心肌炎的可能性不高，心梗和惡行心律失常可能性更高，心梗急救的窗口時間很短，心律失常相對長一些。


  不能夠給劉大偉說自己是30年後穿越過來的，知道爸爸今夜要猝死。簡單盤算了一下，屈廣全只好拉起正揉肚子的劉大偉：「大偉叔，我已經好了。咱們現在去製藥廠吧。抓緊時間見我爸爸，讓他知道我沒有事了。」


  「額，小全，你先休息吧。我已經給你爸爸打過電話了，雖然你爸爸沒有接到，估計接電話的小張，就是那個大個子張彪，一定會給爸爸說的。」劉大偉知道今天屈廠長因為剛剛引進的生產線試車，一定很忙，留自己這裡照顧屈廣全就是怕耽誤了大事。


  「不，大偉叔，我一定要見我爸爸，給他說對不起！」屈廣全不顧劉大偉什麼反應，站起來就衝出病房。


  劉大偉想想，屈廣全真得給廠長道歉了，父子關係和睦，也是一件好事，就不再阻攔，跟著就向外走。


  小護士章小麗剛剛在護辦坐下來，一看屈廣全急急忙忙往外走，以為屈廣全又想張精作怪，即使不來一次跳樓，也有可能做其他過激的事，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迎著走過來：「13床，你去哪裡？」


  「額，我想去見一下我爸爸。」屈廣全畢竟人生路上走過一遭的，不會因為緊急就什麼都不管不顧，畢竟小護士是好意，是擔心自己，只要自己解釋的好，不僅不會耽誤事，而且可以處理得更好：「小麗姐，我想去找我爸爸道歉！」


  章小麗用眼睛望望劉大偉，很明顯想看看劉大偉是什麼態度。


  劉大偉點點頭：「章護士，放心好了。我看他確實是好了。您就把心撂肚子里，我還陪著他呢！」


  說話的幾個呼吸之間，屈廣全已經閃出病房，奔跑起來。


  劉大偉急忙趕上。


  屈廣全知道醫院門口有幾家藥房，夏天一般是10點鐘關門，要趕在關門前買些預防心梗的品。果然衝出醫院大門時最後一家藥房正在收外面擺放的廣告版。


  「大偉叔，你帶錢了吧，先借我一百塊錢，回頭還你。」屈廣全一邊說一邊走進藥房，「老闆，有沒有硝酸甘油和速效救心丸，額，再給我一瓶拜阿司匹林。」


  劉大偉愣了，「小全，買這個幹什麼？」


  「您別管了，先借我一百塊錢。」接過劉大偉遞過來的錢，屈廣全把葯一收急忙跑出藥房。


  剛好一輛計程車過來，一拉門，屈廣全和劉大偉鑽了進去：「橋城市製藥廠，師傅快一點！」


  「小全，怎麼回事啊？」劉大偉終於傳出一口粗氣。


  「大偉叔，我覺得今天我爸爸一定會很生我的氣，我怕把他氣出個好歹來。」屈廣全盡量找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不合邏輯的行為，盡量不讓劉大偉感到莫名其妙。


  「好孩子，真是心細！不過啊，怎麼可能呢，你爸爸心寬著呢，而且身體棒著呢！我們製藥廠全靠你爸爸撐著呢，要不是你爸爸當這個廠長，製藥廠早就黃了！」劉大偉說的是心裡話，因為市屬企業像製藥廠這個規模的，什麼機械廠，造紙廠，化肥廠等等，基本上都已經關門歇業了，只有製藥廠還是紅紅火火的，成了橋州市政府為數不多的香餑餑。


  屈廣全差點掉眼淚，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理想和奉獻精神的廠長，不知疲倦的好廠長，今晚如果自己不抓緊時間，就會因操勞過度，或就因他兒子的偏執，倒在自己的崗位上！


  「我爸爸工作起來不要命，但是畢竟不是年輕人了，畢竟像你們這個年齡段的中年人，其實是很危險的，我真怕我今天的不理智行動會刺激到他。」屈廣全把臉貼近車窗，不敢讓劉大偉看到自己朦朧的眼睛。


  「哎，我要有一個你這樣的好兒子就好了！」劉大偉能聽得出來屈廣全滿滿的父子情。


  我不是好兒子啊！屈廣全緊緊攥著自己的拳頭。


  「師傅，你怎麼停車了！」眼看穿過這個大街，再過一個紅綠燈就是製藥廠了，計程車卻停了下來。


  「你看，警察！明天就是五一節了，估計是什麼檢查吧。」計程車司機用手指著前面路面做著停車手勢的警車說。


  果然，車一停，一個警察上前敬了個禮。「同志，明天早上這條街要舉行五一慶祝活動，現在市委市政府領導正在這裡現場綵排，請你繞道下一個路口，現在請原路駛回！」


  什麼，繞道，返回！屈廣全知道下一個路口就奔淮林路了，根本就拐不進位藥廠了。那就只能夠從外環繞了，與製藥廠的距離差不多要多出將近半小時的路程。


  「不好意思哦，我車忘了加油啦，得去中心油站加油，才能夠從外環去製藥廠。」司機怕屈廣全兩個人誤解——自己有意繞遠道。


  啊，再跑到中心加油站加油，這差不多要將近一個小時了！


  屈廣全看看這條街，估算了一下，要是跑著去製藥廠，最多也就是25分鐘，一咬牙，掏出剛找的一張二十元的錢，遞給司機，「師傅，給你，我們下車。」


  「額，謝謝啊！」司機拉開皮包就要找錢。屈廣全沒有一秒鐘等待，拿起裝著葯的塑料袋，拉起車門就狂奔出去。


  劉大偉接過零錢，一抬眼，屈廣全已經跑出去有30米了。


  「哎——這孩子什麼都好，不過就像屈廠長說的，就是太急躁了！」劉大偉搖搖頭，下了車本想慢慢走著回廠，不過看著屈廣全急急匆匆的樣子，真又怕屈廣全的急躁性子上來，爺倆怕是又得干仗，只好捧著肚子，在屈廣全後面也跑起來。


  屈廣全看到主幹道上人越來越多，而且停了一大片車，只好下了主幹道，在人行道上面疾跑，好久沒有這樣的奔跑了，屈廣全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真狠自己上學時間太忽視鍛煉身體了，這豆芽菜的身體素質差到了極點！


  這一世重來，一定要改變，不過今天無論怎麼都要堅持！


  我要去救我的爸爸！


  道路正中央，黑壓壓的人太堵了，電台電視台記者一大片，還有警察擋路，要等市領導過去才可以前行！


  屈廣全邊跑邊想，怎麼辦？

  「警察叔叔，麻煩您了。您看，我買的是速效救心丸！我爸爸心臟病發作了，媽媽打電話要抓緊時間送到家裡！」屈廣全對著警察氣喘吁吁。


  警察翻看了一下屈廣全塑料袋的葯，果然都是急救心臟的葯，擺擺手讓眾人讓開道，「快點！」


  屈廣全飛快看了一眼警察，心裡充滿了溫暖，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自己那個時候滿世界的罪惡感，真是太偏激了，才導致了焦頭爛額的局面！

  屈廣全一邊跑一邊默念著：


  爸爸我來了！您可要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