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6章 永不饒恕的懺悔

  李逍遙從結界出來。


  崽崽送他來到結界的出口，臨走前，兩人站在結界的出口處。


  結界之外的世界，猶如人間天堂。


  結界之內，如同人間煉獄，隨處可見的屍骸遍野。


  李逍遙心中唯有一聲嘆息。


  但凡有生靈存在的地方，都不可能缺少鬥爭。


  鬥爭會產生鮮血，會死亡。


  沒有人能夠阻止，沒有人。


  「李大哥，如果你可以等我……」


  「等不了。」李逍遙苦笑一聲，道：「你需要多久？十年？還是一百年？甚至更久？」


  「這些年，你在我的領域裡待著，不知道外界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也不清楚我究竟惹了多少麻煩。有些事情，刻不容緩。」


  「我的女人，在等著我，龍爺、和尚，也在等著我。」


  崽崽沉默少許，道：「我會快一點的。」


  「不要著急。」李逍遙下意識的想摸摸他的腦袋，卻發現他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大，便訕訕縮回了手，道：「千萬不要著急，我能等得起。記住，一定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來。」


  「我知道。」


  崽崽忽然化身為人，一個十八九歲的清秀少年。


  他抱住了李逍遙，道：「李大哥，我會想你的。」


  「你現在可是吞天一族的皇者了，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這樣，明白嗎？」


  「我只在你面前這樣。」崽崽嘟了嘟嘴，甚是可愛。


  李逍遙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做一個屠龍的勇士，但在屠龍的道路上，少不了困難。但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克服重重難關。」


  他將玉簡塞在他的手裡：「如果遇見解決不了的麻煩，告訴我。我會立刻過來。」


  「嗯。」崽崽重重點頭，李逍遙道：「回去吧，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擺了擺手，留給崽崽一個瀟洒的背影。


  崽崽回去了。


  李逍遙這才長嘆一聲。


  變了，崽崽也變了。


  他變得成熟了。


  不記得是誰說過，愛情可以令人快速的成熟。


  李逍遙覺得，仇恨比愛情更能過早的催熟一個人。


  崽崽是人族修士與吞天一族大戰中催生出來的產物，他背負著一族的仇恨，這將成為他一聲的執念。


  往後的無盡歲月之中，他將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


  太虛的人族修士一日不滅，他的執念，便一日不消。


  李逍遙不希望他的餘生都生活在憤怒與仇恨之中，但這是他必走之路，李逍遙無可奈何。


  他回頭看去，結界早已消失，肉眼無法觀摩。


  他沒有立刻進入青銅古棺，而是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前。


  或許，他是想見一見這個世界的人族修士。


  亦或只是想單純的感受這種清新自然的美好。


  因為他知道，不久之後，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都將消失在戰火之中。


  一塊塊殘破的屍骨，吸引了李逍遙的注意。


  他並非是有意的，並且，他也被突然出現的屍骨吸引了。


  上前看了一眼，這些屍骨，顯然是吞天獸的。


  這裡挨近結界，有些屍骨不足為奇。


  奇怪的是屍骨前有一個男人。


  男人看不出年齡，或許三十多歲，或許四十多歲。


  他，跪在屍骨前。


  李逍遙感到奇怪。


  他走過去，盯著男人看了幾秒鐘。


  他注意到，男人雙膝跪下的那塊地，已經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可見他跪了有多久。


  男人彷彿沒有注意到李逍遙，他只是盯著面前的屍骨，就這麼近近的看著。


  李逍遙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痛苦的神色。


  這是對自我否定的痛苦。


  「你為什麼跪在這裡？」李逍遙問道。


  「我在懺悔。」男人好似沒有魂魄般的說道。


  「為何懺悔？又向誰懺悔？」


  「你願意聽我說嗎？」男人忽然問道。


  李逍遙微微一怔，旋即點頭。


  他從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出了傾訴的渴望。


  但是，男人卻忽然搖了搖頭。


  「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


  男人聲音悲戚，那是對自我到了骨子裡的否定。


  李逍遙靜靜的站在一旁，他知道，男人會說的。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人族修士的鐵騎踏破了我們族的城牆，他們的飛劍劃過族人的四肢與脖子，鮮血飛劍，一條條性命，就這樣消失了。」


  「他們不應該這樣孱弱的，是我，是我害了他們！」


  「我背叛了他們，投靠了人族。」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叫，自我質問。


  李逍遙微微發愣，他開始仔細打量這個男人。


  他……並不是人族修士。


  吞天一族的叛徒！


  是他！


  「為什麼，大哥為什麼要那樣對我？我不是吞天一族的廢物，不是無用之人！我要證明給他看，要讓所有族人知道，我是吞天一族的最強者！我是他們的驕傲！」


  「我證明了，呵呵，因為我，他們全部死了，因為我，吞天一族徹底的毀滅了。」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李逍遙壓下心頭的震驚。


  他轉頭四下張望一圈，並未發現有人族修士的身影。


  「你……為什麼還活著？我的意思是，人族修士，沒有殺了你？」


  「他們不會殺了我的，這是他們的承諾。」


  「人族修士雖然奸詐、狡猾，但用性命發的誓言，他們不敢違背。」


  「可笑！」


  他自嘲一笑：「就是這樣一個處處都是弱點的人族，居然顛覆了我們強大的吞天一族！」


  旋即，他神色黯然：「我是吞天一族的罪人。」


  「所以，你在這裡負罪懺悔？」李逍遙問道：「你認為，這麼做可以讓你的良心得以慰藉嗎？」


  男人沒有說話。


  李逍遙繞著他走了一圈，指著他面前的骸骨，道：「你親手將他們送下了地獄。」


  「你不會被饒恕的。」


  李逍遙轉身離去。


  男人跪在原地，喃喃自語：「我不會被饒恕？我不會被饒恕……」


  李逍遙半點同情都沒有，雖然男人的敘說有點問題，讓他不是很明白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都無法為他的這種行為辯解。


  他甚至覺得，崽崽若是親手殺了他，會讓他感到解脫。


  而這，讓他為崽崽感到十分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