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生死相隨
廉策抱著玖兒回到“芍藥齋”，把她穩穩地放在榻上。
一路跟過來的老吉臉上寫滿了擔憂，“公子，我送林大娘出去的時候，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玖兒姑娘休息好，不可以憂心，更不可以受累。”
廉策睨了他一眼，“麻煩你去前樓燉點雪蛤端過來。”
口吻還算客套。
老吉一怔，“雪蛤？那東西好像很貴吧？”
“你隻管去跟鴇兒說，她不會嫌貴的。”廉策冷冷地噎了一句。
老吉懂得察言觀色，不迭地說“是”，隨後躬身離去。
玖兒睜開美眸，忽閃著睫毛望向廉策，“五叔，你怨我嗎？”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毫不猶豫地搖頭，“一點也不。五叔現在隻剩下後悔，悔不該跟他動手，誤傷了你。”
“我沒事兒，真的。”她從被子裏伸出手來，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大拇指，“如果我不擋那一下子，他若死在了你的手上，我們這輩子都會心裏不安。”
廉策歎了一聲，“嗯，是我太衝動了。”
“我知道你是真的氣急了。”她鬆開他的大拇指，用小手包住了半個大手，廝纏著，膠著不休。
他心裏一動，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喃聲發問，“內髒疼不疼？”
“不疼。”她乖巧地眯起美眸，“額頭也不疼。”
“嗯，已經結痂了。別用手摳，讓它自然脫落。”說著，又親了一口。
玖兒扁扁嘴，“叔兒，對不起！我……，為了安撫他的情緒，答應要嫁給他……”
到底還是把事情挑明了。
“我都聽見了。”廉策頓了頓，“隻要你覺得好，怎麽都行。”
萬分苦澀，承載著萬分的深情。
玖兒感受得到，所以，她必須說說心裏話。
“叔兒，當初在將軍府的時候，陸翦唯利是圖，陸翦的妻妾們對我明著嘲諷、暗地裏迫害，隻有陸頗是最護著我的。尤其是中毒那段時間，他對我的照顧，真的是無微不至。”
廉策抿著嘴唇，微微頷首，“嗯。”
玖兒長歎一聲，“現在想想，對他的好感乃至於喜歡，其實就是危難之中建立起來的依賴和習慣。後來，為了避免連累他，我去求陸翦的大老婆幫忙逃走，結果卻被賣到了‘雲香閣’。杳無音訊的日子裏，對陸頗的惦記，更多的是居於親情和友情，好像離愛情總是差了那麽一點。”
“嗯。”廉策繼續應和。
玖兒扯著他的手，放到頰邊，緩緩蹭著，“得知他的死訊，難過、懊悔、心痛，這些情緒占據了我的內心。算是一種自我催眠吧，我對自己說，要對得起這個男人，理應花一段時間來祭奠他。”
廉策噴了下鼻息，“嗯。”
“可是，我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你。”她頓了頓，“盡管一直逃避，一直不肯承認，但，那是事實。”
“嗯。”他脫掉鞋子，上了榻，半躺在她身邊。
“原來，喜歡和感動真是有很大分別的。喜歡你之後，我才弄清楚對他的感情基本上就是感動。偏偏，這個時候得知了他還活著。”玖兒的眼神倏然複雜起來。
廉策摸了摸她的臉蛋兒，“嗯。”
玖兒微喘片刻，繼續說道，“他不止廢了雙腿，並且不再是個真正的男人了。這種情況下，我對他不止有感動，更多的是憐惜。很想好好照顧他，來贖我自己的罪。畢竟，他變成這樣，我多少也有責任。”
這回，廉策沒有回應。
“陰差陽錯的，你為了照顧我而生了病。然後，我們……，嗯。就在跟你做的時候，我一點點恢複了那一世的記憶。說真的，五叔，想起了曾經的種種，心理感受絕不是震撼那麽簡單。”語畢，閉上美眸，似乎在回味什麽。
廉策也動情地躺好，半擁著她的身子，又在她額頭上叮了一口。
“叔兒，我現在就是覺得欠他的。”她在他懷裏拱了拱，“我再也給不了他最真摯的愛，隻能盡心盡力照顧他一輩子。可是這樣一來，就要虧待你了……”
廉策沉吟了好一刻，驀然問道，“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玖兒聽了，當即睜開美眸，“他不就是陸頗麽？還能是誰？”
“我指的是他的靈魂。”神色有點冷凝。
“他的靈魂？”玖兒瞪大雙眼，“難道他也是穿越過來的？”
廉策搖搖頭，“並非穿越，而是轉世投胎。”
玖兒一臉驚訝，“該不會是我們認識的人吧？”
“正是。”他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們認識的人……”她喃喃念著，“我去世的時候，冶哥和思昂哥都健在，而吾戰早就已經穿越過來了……，難道是淩伯年？或者是吾自橫？”
他輕扯唇角，“你再想想，有沒有英年早逝的人……”
玖兒當即掩口驚呼，“不、不會是傅湛吧？”
廉策微微頷首，“就是他。”
她屈指算了算，“可是，時間對不上號啊！”
“林大娘告訴我，他暴斃之後沒有馬上投胎，而是在三界之中遊蕩了許久。”頓了頓，“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麽他沒有在那個時空轉世，而是投胎到了這個時空。”
玖兒咬著嘴唇，怎麽都沒想到，這一世的陸頗竟然是那一世的傅湛，——她父親的大老婆的弟弟，她名義上的舅舅。
當年，正是傅湛把她接回了淩家。
這個男人見證了她由“死野種”轉變為富家千金的全過程。
她第一次血拚、做頭發、做臉，也都是由他帶著去的。
他甚至送了她有生以來的第一部手機。
同樣是這個男人，一心想要把她變成溫馴的家寵，並且數次企圖占有她。
而她，則導演了一場逼真的強暴大戲，把他趕出了淩家。
走投無路的傅湛隻得投奔了壞女人，被利用到連渣兒都不剩之後，他慘死在了壞女人姐弟手中。
說實在的，玖兒覺得陸頗比傅湛好多了。
別的不說，單是克製性.欲這件事，傅湛永遠都比不上陸頗。
為此，玖兒還是不太敢相信他們擁有同一個靈魂。
“五叔，你確定陸頗就是傅湛轉世嗎？”她肆無忌憚地撫摸他的俊臉，就如曾經那般嬌縱。
廉策篤定地回應，“就是他。你回想一下他的眉眼和神態，是不是跟傅湛有神似之處？”
玖兒忖了忖，當即驚呼，“是啊！難怪我一直覺得他有點麵熟，還以為那是自帶的親切感呢！”
“小迷糊！”他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她突然緘默不語，凝神陷入了沉思。
他便不再擾她，隻緊緊地抱著，傾聽她的呼吸聲。
良久，玖兒輕嘖嘴唇，開口說道，“叔兒，我還是得照顧他一輩子。”
“嗯。”他依舊不反對。
“不過，”她把他的大手拉到唇邊，在他手背上親了親，“不過，我不能嫁給他了！”
廉策的心髒，霎那間開始擂鼓。
“真的？”他強壓住喜悅，沉聲問道。
她用牙齒輕輕啃齧著他的指頭，含混地回答，“真的。照顧他，是念著他今世對我的好；不嫁給他，是介懷他那一世的惡行。”
“丫頭，你這麽是非分明、善惡皆清，令五叔更加無怨無悔地生死相隨！”他的樣子很認真。
玖兒微微仰頭，嘟起粉嫩嫩的櫻唇，“既如此，那就好好地嘴兒一下吧！”
直接索吻，視扭捏為糞土。
怎奈，廉策卻幹幹脆脆地拒絕了，“不行，不能吻。你的嘴唇就是烈火，秒秒鍾便能點燃我這堆幹柴火！一旦燒起來，會把你這個小身子骨兒給折騰壞的！”
玖兒不敢執拗，因為她了解他的戰鬥力。
不敢說他是男人中的永動機，至少也是種馬中的戰鬥馬。
見她退縮了，他忍笑說道，“丫頭，等你好了，五叔加把勁兒，咱們一定三天三夜不下床！”
玖兒張了張嘴巴，又抿唇沉默一瞬，之後冒出來一句“你個老家夥，是想弄死我這個老太婆嗎？”
“老太婆？”廉策十分誇張地嗤笑一聲，“那一世，別看你已經六十歲，可是一點也不老好吧？凹凸有致的身材，風情萬種的韻味，還有那一顰一笑的模樣，跟少女有分別麽？”
“吾競堯！”玖兒沒大沒小地喚出了五叔在那一世的全名，“你當我淩初玖是有胸無腦的花瓶嗎？我是內外兼修的好不好？”
男人趕緊附和，“嗯嗯嗯，內外兼修！從咱家那些調香大賽的獲獎證書和獎杯就可以看得出來，我的玖兒絕對是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子！”
玖兒被他的鄭重神態給逗笑了，“叔兒，實事求是就夠了，要不要這麽吹捧啊？”
“我說的就是事實！”他帥氣地挑眉，矯情地撇嘴，“你若不是那麽優秀，我能瘋了似的從你十六歲起就有了霸占之心麽？”
說話間，那一世發生過的事情曆曆在目。
有快樂時光，也有傷心過往。
“叔兒，我們害死了第一個和第四個孩子。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這一世我才做不了母親？”帶著哭音兒，她顫聲問道。
廉策又把她抱緊，下頜抵在她的發頂，“不是的，別亂想。有五叔在，孩子什麽的都是次要的。再者，這一世未必就真的不能生了。”
“你別哄我……”說著，她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他趕忙往下說道，“傻丫頭，不哭！還記得那一世，你的肺病很嚴重，醫生說你不會再有孩子了。結果怎麽樣？五叔出馬，足能頂上一個婦科醫院。咱們不是生了一對雙胞胎麽？所以啊，世事無絕對，沒準兒這一世咱們還能生一對兒雙胞胎閨女呢！”
明知是哄人的話，玖兒心中卻很是受用。
窩在廉策的懷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廉策心疼她的狀態，想著，要為她做點什麽。
斟酌再三，他打定了主意，等玖兒的身子好了，他們就去找陸頗，把所有事情都說給他聽，希望借此解開大家的心結。
然而，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
無情的變故更是來得令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