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暗通款曲
廉策回到“芍藥齋”沒多久，老吉就帶人送來了幾塊方方正正的櫸木板。
雖然他沒有給大茶壺好臉色看，卻並不影響大茶壺獻殷勤。
“廉公子，聽說您要給玖兒姑娘做小玩意兒，老吉我有個不是很成熟的建議，嘿嘿……”
“什麽建議？”廉策寒聲問道。
老吉瞄了瞄四周，作出神秘之態，“櫸木質地光滑，公子不妨用這些木頭削出某種形狀，用在玖兒姑娘那裏，平添閨房之樂……”
廉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的女人，是用來嬌慣的，不是用來糟踐的！”
大茶壺心知自己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立刻不迭地道歉，隨後灰溜溜地離開了。
廉策把板子拿到臥房的偏間兒去，又搬了幾把太師椅，在那裏搭了一張簡易的床鋪。
擦幹淨灰塵，鋪了雙層的榻褥在上麵，又試著躺了躺，尚算安穩。
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枕著，他又想起了陸頗那張蒼白的臉。
方才隻顧著跟他說話，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陸頗的眼睛像極了一個人。
不，一定不會是“他”！
廉策在心裏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怎麽會有那麽多個靈魂紛紛穿越而來！
可如果是投胎轉世呢？
想到此，他“撲棱”一下坐起，卻沒有下床，隻是傻愣愣地盤腿待著。
“五叔，你也太厲害了吧？這就把床搭好了？嘖嘖……”玖兒興致勃勃的聲音乍然響起。
廉策從愣忡中醒來，抬頭望著她，“前樓熱鬧嗎？”
玖兒也坐在了簡易床上，撇嘴，搖頭，“都是一些俗氣巴拉的表演！各種脫衣服、各種發洋賤……”
“青樓女子，不就是仰仗那些技能來吸引男人麽！”聽話茬，很是理解煙花女的不易。
“你們男人好像都喜歡看女人袒胸露背的樣子。咋？就因為你們自己沒有那兩坨肉？好奇使然？物以稀為貴？”問罷，一臉不屑。
廉策笑著幫她解開腦後的緞帶，摘下黃金麵具，“別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喜歡。”
玖兒湊近他的臉膛，“沒準兒你口非心是呢！”
不待廉策說什麽，便站了起來，“上午逛餓了，所以讓廚房早點做了午飯送過來。走吧，咱們去大廳等飯菜。”
廉策望著杏黃色的嬌俏背影，目光愈發地深沉起來。
餐桌上，他終於下了決心。
看到玖兒吃飽喝得推開了餐具，他也跟著放下碗筷。
“玖兒，五叔想告訴你一件事。”語氣略微苦澀。
畢竟，將要把她往別人那裏推。
玖兒擦了擦嘴邊的菜油，“唔，什麽事？”
“這件事跟陸頗有關，你要盡量冷靜對待！”明知這種建議毫無用處，還是要說。
玖兒一怔，“是不是陸翦找不到我們，便惱羞成怒挖了陸頗的墳？”
美眸中的憤怒，像兩簇火苗。
廉策搖搖頭，“跟陸翦沒關係。”
玖兒神色清冷地往後靠坐在椅背上，“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安靜了片刻，廉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陸頗還活著。”
一陣死寂，玖兒整個人仿佛都凝固了。
終於，她的眼睛先動了起來，然後是嘴巴，“你在說什麽？”
“我說，陸頗沒死。葬禮和墳墓，都是陸翦故意設計的，隻為誘你現身。”統統道了出來。
玖兒茫然地搖頭，一出口卻是問句，“他沒死？真的沒死？”
廉策長籲一聲，“是的。”
話音才落，玖兒騰然起身，直奔門口。
跑了沒幾步，就被趕上來的廉策給抱在了懷裏。
“你要幹什麽去？”他急迫地問道。
玖兒掙紮著，“放開我，我要去找陸老二！”
“你要去哪兒找？”隨口問出。
“天涯海角，總能找到！”玖兒用力推搡著他，“你放開我！別逼我跟你玩兒渾的！”
廉策的心啊，疼得無以複加。
他一把鬆開了玖兒，在她的小身子快要衝到門口的時候，高聲喊道，“他就在隔壁‘茉莉居’。”
玖兒戛然止步，回頭望著他，“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就在隔壁。”廉策隱去了眼底的難過，“如果你想去見他，我帶你翻牆過去吧！若是從正門進院子，他可能會想方設法避而不見。”
“這是什麽意思？”剛問出口，又喃喃自語，“難道他真的變成了啞巴？自慚形穢，所以才不肯見我？”
雖然不懂她的話究竟是何意，廉策還是沒有追問。
他上前拉著玖兒的手，一同出了門。
觀察過周圍的環境，兩人來到牆根下，廉策攬著玖兒的楚腰，帶著她躍到了隔壁院內。
隨後，兩人躡手躡腳去了正房。
陸頗剛剛吃過午飯，正躺在床上小憩。
於笙則到前樓去送餐具了。
他們的飯菜和餐具都是由他親自取送。
——杜絕閑雜人等出現在“茉莉居”，是為了保證陸頗的安全。
陸頗雖然正處在似睡非睡的狀態，耳力卻依然驚人。
他聽得出門外的腳步聲並非是於笙的，並且是兩個人。
遂，機敏地摸出了枕下的匕首。
房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陸頗沒有出聲質問，而是闔著雙眸假寐。
俄而，來人停在了榻邊。
“陸老二，真的是你……”拖著哭腔的聲音，浸染著驚喜。
陸頗惶然睜開雙眸，望向榻邊的人兒，不由得喃喃出聲，“小東西……”
玖兒早已淚雨紛飛，彎腰撲在了他的身上，“你沒死，真的太好了，你還活著……”
陸頗多想緊緊把她摟在懷中，可到底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雙臂。
睨見門口的人影，他倏然高聲喊道，“廉兄，麻煩你過來一下——”
孰料，廉策並未挪步，隻回了一句，“你們好生聊聊，我在外麵守著。”
說罷，“哐啷”一聲，關上了房門。
稍微冷靜之後，玖兒緩緩坐在了榻上，俯視著男人的瘦削臉膛，忍不住伸手撫摸，“怎麽瘦成了這個樣子？啊？你怎麽如此憔悴……”
陸頗冷著神色拉下了她的手，“真沒想到，你竟然做了煙花女！”
言辭有點冷冽，語氣裏填滿了鄙夷。
玖兒趕忙擺擺手，“不是的，我沒有。一切都是假的！幸好遇見了五叔，哦，就是廉策，他幫我演戲，瞞騙了鴇兒和大茶壺……”
陸頗不耐煩地攔住話茬，“左不過都是嫖.客和妓.女的關係，誰知道睡沒睡過！”
“陸老二！”玖兒惱怒地喊了一聲，“難道你認為我是那麽隨便的女人嗎？”
“你說呢？”陸老二的表情十分曖昧。
玖兒氣得胸口起伏不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在你心目中，我很隨便是不是？”
“隨隨便便被個男人帶回家做妾；隨隨便便跟夫君的侍衛私相授受；隨隨便便和嫡親的小叔子暗通款曲；隨隨便便成為青樓的頭牌姑娘……”停頓一霎，“這些事都是你做出來的吧？我沒有說錯吧？”
“啪！”回答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陸頗笑著枕起雙手，語調悠然，“放心，我不會打回去的。因為，髒！”
玖兒恨得又反手抽了他一巴掌，哭著罵道，“你特麽就是個混賬王八蛋！枉我對你念念不忘……”
“你念念不忘的是我的體貼和溫柔吧？”陸老二嗤笑一聲，“換言之，在你中毒期間，任何一個男人精心伺候你，都能得到你的青睞。”
“你這話有失偏頗！”玖兒抹了一把眼淚，“我承認，你的悉心照顧打動了我的心。可我喜歡你，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陸老二忽然滿臉色相，“不然呢？還有什麽？你不會是聽聞我跟大哥的幾個妾室都有過魚水之歡，所以也想試試我的床技吧？”
“你無恥！”玖兒憤怒地站了起來，“早知道你會這樣想，我寧可你真的死掉算了！”
說罷，轉身就往門口走。
然，隻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她機械地扭頭看向左側，幾步之遙的地方，安放著一把笨重的木質輪椅。
腦子裏凝了好一會兒，她又回到了榻邊。
“為什麽那邊會有一把木質輪椅？”聲音有點抖，是寒冷導致的。
陸頗的心都要疼碎了，口吻卻仍然放.浪不羈，“那個不叫輪椅，是用來調教女人的器械。”
“你撒謊！那明明就是代步的輪椅！”玖兒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這裏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給我滾出去！”實在沒有借口加以搪塞，他隻能使出渾招，先把她罵走再說。
玖兒僵硬地搖首，“你的腿受傷了是不是？就因為怕連累我，所以你才不肯認我的是不是？”
陸頗在笑，臉上的肌肉因為悲傷而不自主地抽.搐著，“秦姑娘，你別太自以為是了！我是因為不喜歡你，所以才……”
話沒說完，她已經撲在了他的身上。
滾燙的嘴唇找到了他的臉頰，雨點般的吻啄便落了下來。
陸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在萬分不舍的心境之下，他還是狠心地推開了她。
力道不小，玖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陸頗雙臂支撐著床榻，勉強坐了起來，卻不敢去看心愛的女人。
“別用妓.女媚惑嫖.客的伎倆來對我，惡心！”繼續用言語的鞭子無情地驅趕她。
玖兒踉蹌著爬起，打著趔趄回到榻邊，稍稍俯身，湊近他的臉頰，“陸徇之，除非你把我打死、把屍首丟出去，否則，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目光堅定，口吻狠絕。
陸頗依舊沒有看她，左手倏然掀開了身上的棉被，右手掐住她的後頸，用力把她的腦袋懸在了他的腹間。
“來，你看仔細了！看看你所心儀的陸老二還有個男人的樣子嗎？”
狠心而出的話，滲透了濃濃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