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勞永逸
玖兒跪在墓前，仔仔細細地焚燒冥紙，確保每一張都燃盡。
“陸老二，你真是個不靠譜的爺們兒！是你說過要娶我的，怎麽就這麽走了呢？你若變心不想娶，大可以直說，何苦用這種方式來逃避……”
語未完，已潸然。
本想以嗔怪的口吻做開場白，怎奈，出口之後的每一個字都變了味道，殤！
就此，滿腹的情話都化作了哀痛，沒辦法一一說出來。
淚如雨下，卻衝不去心頭的疼。
倏地，打鬥聲叩響了玖兒的耳鼓。
扭頭望去，幾個黑衣人把廉策和車夫團團圍住，大有取二人性命之勢。
玖兒不由得擔憂起來。
然，幾秒鍾之後，形勢大變。
廉策不疾不徐地還擊，對付每個襲擊者，隻消一招斃命。
眼看著黑衣人紛紛倒下，廉策卻毫發未損。
玖兒終於相信，他的功夫確實了得。
遂，不再關注男人們的拳腳角逐，專心致誌地焚燒紙錢。。
俄而，周遭安靜了下來。
廉策步履穩健地走到玖兒旁邊，矮下身子，輕聲詢問，“丫頭，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玖兒怔怔地望著熊熊的火苗，“我得把這些冥錢都燒完。”
廉策睨了一眼剩下的冥錢，沉聲回道，“好。”
說罷，直起身子，敏銳地四處環顧。
終於，玖兒燃盡了所有冥紙和元寶，紅色的火堆漸漸暗了下來。
“可以走了嗎？”廉策柔聲發問。
玖兒點點頭。
剛一起身，卻打了個踉蹌。
廉策趕緊彎腰將她扶住，並隨手撿拾了鬥篷和襦裙。
旋即，打橫把她抱在身前，快步奔馬車而去。
兩人剛剛上車坐穩，車夫就策馬揚鞭，馬車疾馳前行。
車頭懸掛著燈籠，昏暗的光線隱約照進車內，總算不至於一片漆黑。
“不是已經打發了那些人嗎？為何還要如此慌張？”玖兒的聲音有些虛弱。
廉策把襦裙放到一旁，摸索著，用鬥篷裹住她的小身子，“方才一不留神，逃掉了一個。難保陸翦不會聞訊趕來。”
玖兒立刻抓住他的大手，“五叔，答應我，一旦跟他正麵交鋒，你千萬要顧自逃走。聽見沒有？”
廉策的另一隻手撫上玖兒的麵具，黃金傳遞著他的體溫，“丫頭，相信五叔，好不好？”
“我知道五叔的功夫是極好的。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還帶著我這個累贅……”焦灼使然，聲音有些顫抖。
廉策打斷了她的話，“好好好，答應你就是了！不過有一點需要說明，你不是累贅。”
心知他是個守信的人，玖兒終於稍微安心。
馬車飛快地往前奔著，沒過太長時間，便停了下來。
車夫探頭進來稟報，“公子，到了。”
廉策攬著玖兒下了車，徑直進了眼前的客棧。
睡眼朦朧的掌櫃為他們安排好房間，二人便上樓進了屋子。
廉策把玖兒安置在榻上，透過窗戶縫往外觀瞧，確定沒有追兵也並無異樣，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五叔，為什麽我們不連夜趕回‘雲香閣’？萬一那個人追來了怎麽辦？”玖兒似乎不敢直呼陸翦的大名。
廉策點燃桌上的蠟燭，回到榻邊，“這個時間，城門早就關了。若想出城，隻能走一條荒僻的秘密通道。趕夜路本就危險，更何況後麵還有可能出現追兵。慌不擇路之下，很容易發生意外。”
玖兒坐了起來，“如果那個人知道我們還逗留在都城，豈不是更加危險？”
廉策摸摸她的頭發，“為了縮小目標，我讓車夫趕著馬車宿到別的客棧了。再者，那個人絕對想不到，我們就住在他的府邸旁邊。”
“什麽？”玖兒惶然掩口，輕聲追問，“你是說，我們就住在將軍府隔壁？”
“沒錯。”他又幫她躺好，“你隻管安生地休息，明早天不亮我們就出發，晌午便能趕回‘雲香閣’。你都餓了一天了，我現在去弄點吃的，很快就回來。”
玖兒“哦”了一聲，實在是沒什麽主意了。
廉策往門口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從靴子裏掏出一把匕首，刀柄衝著玖兒，遞了過去。
“這刀子隻是給你壯壯膽子。不要拿著跟人拚命，更不要嚐試用自戕來嚇唬別人。記住了，如果遇到危險，就用它拖拖時間；然後，別反抗，乖乖跟著抓你的人離開。無論你被帶到了什麽地方，五叔都會把你救出來。聽見了嗎？”說話間，眼眸愈發深邃。
玖兒茫然點頭，接過刀子，“我會按照你所說的去做。”
“無賴妞變乖了，真可愛！”他又摸摸她的發頂。
這次，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下了樓，瞧見掌櫃的正在伏案酣睡，廉策便輕著腳步來至街上。
正值亥時，許多商鋪已經打烊。
廉策找了幾家酒樓，均是關門休息的狀態。
因了不放心玖兒，他在街上轉了一圈便回了客棧。
不過，上樓之後卻沒有進房，隻在門外小站片刻。
確定屋內沒有異常，便又返身下了樓。
這次，他的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隔壁將軍府。
翻牆入內，直奔有燈光的地方。
把窗戶紙捅了個洞，瞄了瞄屋內，果不其然，正是廚房所在。
一個昏昏欲睡的小丫鬟正在燉煮著什麽，砂鍋蓋子不時冒著熱氣，四處彌漫著香味。
廉策正謀劃著要怎麽進去拿吃的，就看見一個胖婆子氣勢洶洶地進門，用力擰了小丫鬟一把。
“小蹄子，讓你看火候，竟敢偷睡！賤東西，是不是做夢跟男人廝纏呢？嗯？想挨弄了是不是……”罵罵咧咧的詈詞，不絕於耳。
被驚醒的小丫鬟嚇得“嚶嚶”直哭，卻是半個求饒的字都說不出來。
未幾，又一個婆子走了進來，跟著厲聲斥責小丫鬟，“哭喪呐？告訴你，要是把大夫人的燕窩給燉壞了，就輪到你的家裏人為你哭喪了！”
丫鬟嚇得趕緊收住哭聲，揭開蓋子往砂鍋裏看了看，確定已經燉好，便把鍋子從火上端了下來。
“趕緊地，去拿個好看點兒的深盅換上，這樣大夫人才會有食欲！”第一個婆子頤指氣使地嚷嚷道。
丫鬟應了一聲，忙不迭地去挑選深盅。
就在這個當口，窗外的廉策清清楚楚地望見第二個進門的婆子往砂鍋內的燉盅裏放了東西。
另一個婆子遮著她，明顯二人是有配合的。
隨後，丫鬟將原來的燉盅換下，用紅漆托盤端著燉好的燕窩出了門。
廚房內安靜了片刻，兩個婆子開始嘰嘰咕咕地小聲說話。
“咱們這麽做，會不會遭雷劈？”
“我寧可以後遭雷劈，也不要現在被將軍砍了腦袋！”
“說的也是！今朝管不了他日事，反正還有錢拿！”
“你想想，‘這一位’也不是什麽好貨，以前不是給七夫人下過毒、害得人家再也生不出孩子麽？所以，咱們現在也算是替七夫人報仇！”
“哎，你說七夫人的失蹤會不會跟‘這一位’有關係？”
“保不齊還真就是她做的！下毒沒毒死人家，索性讓其徹底消失，一勞永逸。”
“嘖嘖，真是最毒婦人心！或許將軍也是有此猜測，所以才在她的食物裏下東西。”
“你以為呐？要不是她肚子裏懷了將軍的骨肉，還能活到今天？那七夫人可是將軍的心尖兒哦！”
“唉！紅顏多薄命！可惜了七夫人那張花容月貌的小臉兒……”
“也是活該她長得太好看！若是醜一點，也就不會遭這麽多罪了……”
兩個婆子絮絮叨叨地說著，各自拿了些酒菜，離開了廚房。
窗外的廉策早就聽得怒火中燒，真恨不得找到婆子們口中的“這一位”，一刀宰了她，為玖兒報仇。
轉念想到陸翦已經指使婆子在這個女人的飲食中下了藥，既如此，她也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罷了，先顧玖兒要緊。
遂，掀開窗子，鑽進屋內，四處找尋吃食。
倒是有一些現成的食物，不過都是涼的。
廉策用那個尚有餘火的爐灶熱了些吃的，以食盒裝好，從房門走了出去。
原路返回的過程中，聽見了嘈雜的人聲。
廉策沒有急於離開，而是藏到陰暗的灌木叢後，屏息傾聽那些人的對話。
原來，他們隨陸翦一同趕到了陸頗的墓地，卻撲了個空，一個個都在抱怨晦氣。
確定陸翦已經收兵、隻待明早到城門口去守著，廉策終於放下心來。
於是，拎著食盒，身手敏捷地翻牆離開將軍府。
回到客棧房間的時候，玖兒正屈膝靠坐於榻上，下頜擱在膝頭，表情怏怏的。
廉策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食物擺好。
旋即，去了榻邊，為她穿上鞋子，把她抱到桌旁坐下。
玖兒神情萎靡地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清湯放到唇邊。
然，目光一掃，立刻又放了回去。
動作幅度有點大，湯汁濺在了桌麵上。
“怎麽了？”廉策納罕地問道。
玖兒指著食盒上一朵形狀特別的雕花，寒聲說道，“餓死我也不會再吃將軍府的東西！”
廉策抿唇噴了下鼻息，“時間太晚了，沒有地方買吃食。”
“五叔，我了解你的好意，但，無法接受。”玖兒推開餐具，晃晃悠悠往床榻走去。
廉策沒有強求，把食物放回食盒，將食盒藏在了梳妝台旁邊的角落裏。
隨後，他坐在榻邊，凝視著背向而臥的玖兒。
“丫頭，回答五叔，你想不想取了陸翦的性命？”聲音寒冽，不似平常的口吻。
玖兒聽了，翻過身來望著他，“五叔，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