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毫無破綻
玖兒的出現，驚豔到了廉策。
他的目光在她的麵具上凝結了好一會，終於依依不舍地挪開。
“不是說午飯時間才回來嗎？”聽聲音，毫無破綻。
玖兒把已經被掌心焐熱的情侶手鐲放到桌上，“我想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廉策信手拿起兩隻金鐲，上麵有她的體溫，一下子燙到了他的心。
愛火洶湧而起，卻又被他殘忍地壓滅。
“送你的禮物，不喜歡嗎？”什麽都沒有解釋，隻是淡然發問。
玖兒抿唇忖了一霎，“這手鐲雖然是‘天福祥’派人送來的，卻並不是他們家的工藝。東西是你買的，希望你能告訴我賣家是什麽人。”
廉策眸光閃爍，直言道，“沒有什麽賣家，這對手鐲是我親手做的。”
“你？親手做的？”玖兒訝異地詰問。
男子微微頷首，“怎麽了？手藝很粗糙嗎？沒辦法，我隻能做到這個程度。”
見她的美眸之中還是充斥著質疑，他不得不解釋了一句，“黃金很軟，容易鍛出形狀，更容易在上麵雕花。”
說起來輕鬆，實則並非如此。
——醒過來的第二天，他就拖著虛弱的身子，找了金匠，學習簡單的鍛造工藝，然後摸索著製作了一天一夜，才打造出這對情侶手鐲。
可是玖兒在意的並不是金鐲如何鍛壓和雕刻。
她繼續追問道，“如果真是你自己做的，能告訴我上麵的花紋是怎麽想出來的嗎？”
廉策目光如炬望著她，“是不是你以前見過這個花紋？”
玖兒點點頭，“是的，在夢裏。”
廉策笑了，無聲卻極富感染力，“秦姑娘，夢境中的事物很難被記得清清楚楚，沒準兒你夢見的花紋隻是跟這個相似罷了。”
“不！”玖兒堅持自己的判斷，“我在夢裏見到的手鐲除了顏色是銀色的，其他細節都跟這隻女款的鐲子一模一樣。”
廉策還在笑，很開心的感覺，“姑娘是不是想說，我鑽到你的夢裏去偷看了手鐲的樣子，然後做出了這一對？”
“廉策！”玖兒惱怒地跺了一下腳，“我在說正經事兒呢！”
男子立刻正色直起身子，“秦姑娘，此事我真的沒辦法給你個滿意的答案。這樣吧，你若是不喜歡這對手鐲，我收回便是！”
玖兒聽了，急忙掰開他的指頭，搶回了手鐲，“東西都已經送給人家了，怎麽可以收回！”
“瞧這架勢，你並不討厭這份禮物……”睨見她的美眸，他又險些走了神。
“工藝是差了一些，款式也土了一些，但終歸是你親手做的，誠意不容辜負。我就勉為其難笑納了……”玖兒嘟囔著，取了女款鐲子，準備往腕上套。
廉策伸手幫她戴好，並隨口問道，“男款的準備送給你的心上人嗎？”
玖兒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那家夥很喜歡花哨的東西，穿衣服都要大紅色，估計一定會中意這隻鐲子。”
說著，把男款手鐲放進腰上係著的荷包內，登時感覺有點墜得慌。
廉策黯然收起了笑意，喃聲道，“看來你真的很愛他……”
玖兒聽了，隨口反問，“你呢？有心愛的女人嗎？”
“嗯。”他直盯盯地看著她的腕子，“有。”
“既然有心愛的女人，為什麽要撇下她、獨自跑到這種地方來呢？”玖兒也跟著看向手腕，把鐲子調了個位置。
廉策歎了歎鼻息，“我……把她弄丟了。”
“啊？丟了？”玖兒抬頭看著他，“怎麽丟的？”
廉策的聲音填滿了苦澀，“我以為她過世了，肝腸寸斷地守過百日之期，卻發現她……被人拐走了。”
玖兒急忙問道，“那你沒有去找她嗎？”
“這次就是出來找她的。”廉策的目光，溫柔似水。
“是不是沒找到？”玖兒堆下了肩膀，“估計你媳婦兒長得很好看，拐走他的人一定處心積慮地要把她藏起來……”
廉策會心一笑，“我妻子確實很漂亮。天可憐見，讓我找到了她。”
說罷，心髒狂跳，不得不抬手捂住。
“啊？找到了？那你怎麽不帶她回家啊？”玖兒好奇極了。
“因為……”廉策又黯淡下來，“因為她心裏已經住進了別人。”
玖兒擰眉拄腮，“這女人要不要這麽薄情啊？好歹你們夫妻一場，她怎麽可以移情別戀！根本不是被拐走的對不對？是她和人私奔了對不對？”
廉策長長地籲氣，“這一切都不怪她……”
玖兒忍不住吐槽，“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自己女人跟人跑了，你竟然寬容到不忍心責怪！”
“她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包括我在內。”解釋的同時，目光凝滯在對麵的黃金麵具上。
玖兒怔了一霎，“她跟我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
“你也失去記憶了嗎？”他明知故問。
“嗯。”玖兒怏怏地壓低了嗓音，“十八歲的身體，卻隻有幾個月的回憶……”
廉策的心裏一陣疼痛，好想摸摸她的頭，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去。
沉默片刻，玖兒語氣振奮地說道，“廉公子，你去找你媳婦兒吧，幫她恢複記憶，跟她重歸於好。”
廉策笑笑，“我不想勉強她。”
“為什麽這麽說？”玖兒不解，“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在一起嗎？”
“她忘掉了我們之間的過去，並且已經有另外一個男人代替我、住進了她的心裏，如果我把過往統統搬出來，會令她困擾。愛她，就不該讓她難以抉擇。”廉策耐心地解釋道。
玖兒終於明白了，“廉公子，你是真的愛她。相對的，倒是那個把她拐走的男人太過自私。”
廉策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別管我叫廉公子了，聽起來有點別扭。”
“那我怎麽稱呼你啊？廉大哥？策哥？”玖兒頓了頓，“我現在十八歲，你應該比我大吧！”
“嗯，我的確比你大。”猶豫了片刻，廉策在麵具下鼓了鼓腮幫，“要麽，你喚我‘五叔’吧！”
“五叔？”玖兒直起身子，向後靠著，貌似受到驚嚇似的，“你有比我大那麽多嗎？聽聲音也就大個幾歲而已！”
“你在我眼中，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嗬嗬，此種感受，向來如此。
玖兒的陰險勁兒又上來了，往前探著身子，故作狡黠地問道，“如果我管你叫叔兒，咱們之間就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了吧？你就會罩著我了，是不是？”
“嗯。”他點點頭，“你若不想這麽稱呼也沒關係，我一樣會罩著你！”
玖兒暗忖片刻，爽朗地拍了下桌子，“就這麽定了，我管你叫‘五叔’，以後你罩著我。”
廉策不禁啞然失笑，心想：你啊你，孩子氣的樣子永遠都不會改變。
然，嘴上卻說道，“行，五叔罩著你。那我得如何稱呼你呢？總不能還喊你‘秦姑娘’吧？”
“我都喊你叔叔了，你想怎麽稱呼我都行，隨意！”玖兒頗為豪氣地回道。
廉策在心中默念：我想喚你“小野馬”，我的“小野馬”……
隱忍著，克製著，到底還是把自己擱在了“叔叔”的高度，“那我就稱呼你為‘玖兒’吧！”
“成！”玖兒拍了下手掌，“你送了我那麽多東西，我得回禮。說，想要什麽禮物？不許太貴啊，我身上沒有多少錢！”
廉策微微搖首，“不用準備禮物，你隻消陪我好好演戲就成了。”
玖兒往前湊過來，“要麽，我幫你把媳婦兒追回來吧？”
廉策的喉結動了動，“不必了，暫時沒有這個必要。”
玖兒不死心，“告訴我，她現在身處何方？”
“離我很近。”男子抿唇淺笑，聲若琴音，“想她的時候，我會去看的。”
“唔……，我懂了，你在蟄伏，等待時機，一舉拿下！”某女自認很聰明地分析道。
廉策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歡喜，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丫頭，五叔沒有你這麽聰明！”
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昵並未引發玖兒的抵觸情緒，反倒感覺很是親切。
她像個頑劣的孩童似的，半站起，伸手夠過去，指尖觸上了他頭上的發辮，“誰給你編的小辮啊？別說，還蠻可愛的！”
——為了避免被五叔誤會，她刻意把“小髒辮”中的“髒”字給省略掉了。
盡管，他頭上編的明明就是髒辮。
廉策欣然接受了“可愛”這個詞，回道，“是我自己編的！”
“真的假的？”玖兒一臉震驚，“你不止會做手鐲，還會編辮子？要不要這麽多才多藝啊！”
廉策望著她的發髻，“你想換發型嗎？五叔可以為你效勞。”
玖兒差點就脫口而出說“想換”，抬手觸摸到硬梆梆的發髻，這才記起，免死金牌一直藏在裏麵呢！
每天梳頭發的時候，跟個小偷似的防備著被人看見。
五叔雖然算是大半個自己人，可有些事情還是不能讓他知道。
遂，玖兒遺憾地搖搖頭，“不想換。這一堆辮子若是出現在我的頭上，估計前樓的姑娘一個個又要嚇得直叫喚了。”
廉策出神地盯著她，不由自主地問出了心中所想，“丫頭，你渴望找回記憶嗎？”
玖兒一怔，“以前有想過，後來喜歡上了陸老二，就不太想恢複記憶了。我怕自己失憶前是有男人的，這樣，心裏裝了兩個人，太擁擠了。嗬嗬，我很自私是不是？”
廉策微微闔上璨星一般的雙眸，把痛苦藏起，嗓音清冽地說道，“隻要你快樂，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