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詭異眼神
俄而,一個嬌柔的身影出現在了武淡宜麵前。
竟然就是陸翦苦苦找尋的念恩。
“將軍的話,剛剛你都聽見了?”武淡宜神色冷凝地問道。
念恩微微點頭,“嗯。你放心,隻要我離開,早晚有一天,他會忘掉我。到那時,你們就可以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了。”
武淡宜忽然笑了,語氣森然,“我在想,如果你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會不會把你忘得更快一點?”
“若是我死在了你的手裏,除非六哥永遠都不知道真相。否則,你不止再也得不到他的眷顧,恐怕很快就會到九泉之下去跟我繼續廝殺。”念恩毫無懼色地回應。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也不知這句話是誇還是罵。
念恩不冷不熱地回道,“彼此彼此。”
“我令你這輩子都做不了娘,難道你就不恨我嗎?”武淡宜的聲音很冷,把自己都凍得打了個哆嗦。
念恩看向她的肚子,咬牙說道,“你害得我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力,我當然恨你,恨不得殺了你。”
“既然恨不得殺了我,為什麽還要求助於我?”武淡宜頓了頓,“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念恩自嘲地笑笑,“我不是時時刻刻都有骨氣。雖然恨你,卻不得不利用你幫我走出將軍府。”
武淡宜也跟著笑笑,“你很陰險。我幫你得償所願、逃離將軍府,以後你還會不會想辦法找我報仇?”
“我隻是暫時放下了仇恨,並不代表原諒了你。至於將來會不會一時興起找你報仇,這個,很難說。”實話實說,毫不掩飾。
“奚念恩,你跟我很像。”武淡宜長長地舒了口氣。
念恩卻搖搖頭,“我們一點都不像。我會利己,但絕對不會損人。而你,既損人又不利己。”
武淡宜沒有再針對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蓮步踱到桌前,緩然坐下。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挽留將軍繼續住在西苑嗎?”
念恩也跟著坐到了桌對麵,顧自往一隻幹淨的小盞裏斟茶,“原因一,我已經不在東苑,他回去住也沒什麽;原因二,隨著月份的增大,你的身形越來越粗壯,自然不希望讓他看見你醜陋的樣子。”
武淡宜微微仰首,“奚念恩,如果我們不是妻與妾的關係,想來應該會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會跟有害人之心的人做朋友。”喝了口茶汁,言歸正傳,“你打算怎麽送我出將軍府?”
“今夜三更時分,我會讓人帶你從後門離開。屆時,二叔派人在門外接應,馬車會把你送到他的別院。”回答中,臉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是那種強行掩飾的捉摸不定。
念恩不疑有他,起身像男人那樣拱手施禮,“謝過大夫人。”
說罷,隨同丫鬟回了隔壁房間。
為了儲存體力,念恩躺到榻上小憩。
但,腦子裏有點亂,怎麽都睡不著。
昨天晚上,在跟陸頗商量如何逃出將軍府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拿定了主意。
不過,沒有向陸頗透露半分。
念恩了解陸翦,他的縝密心思和鷹隼般的眼睛足以看穿任何謊言。
隻有陸頗對一切都不知情,他才能夠毫無破綻,從而避過陸翦的責難。
為了把陸頗從這件事中徹底摘出來,她昨晚故意跟他商談到很晚,結束的時候,還哄他喝了半碗安神茶。
這就足以令他睡到臨近中午,或者,幹脆在陸翦下朝回了東苑之後才醒過來。
而她,早就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開始行動了。
至於偷溜的途徑,那絕對是帶著氣味的秘密所在。
沒錯,她就是趁著倒夜香的車子進出各苑、開關大門的當口,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東苑、溜進西苑。
在西苑的一個小角落裏躲到陸翦去上朝,她才現身跟大夫人見麵。
然,沒等念恩說明來意,武淡宜卻提起了其他幾個妾室的現狀。
原來,慘死的六夫人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草草地拖出去埋了。
而五夫人,醒過來之後人就傻了,整日裏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連拉撒都需要別人伺候,把個住處弄得臊臭難聞。
至於三夫人和四夫人,雖然不至於癡傻,卻雙雙變得孤僻,各自圈在屋子裏,不僅不再離開北苑,彼此之間也不走動了。
末了,武淡宜得出了結論:這幾個人的境遇,全都拜你七夫人所賜。
念恩懶得解釋,直接挑明自己是溜出來的,且希望大夫人能幫她離開。
武淡宜起初並沒有痛快地答應,她擔心這是念恩設下的圈套。
畢竟,她們之間的仇怨可不是一星半點,簡直就是深仇大恨。
既然好說好商量解決不了,念恩隻能脅迫她答應,籌碼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如果武淡宜不肯幫她離開將軍府,她就要對這個無辜的胎兒施行詛咒之術,令孩子重則夭折、輕則病弱。
再堅強的準媽媽也受不了這種威脅,武淡宜當即同意幫助她。
不過,得等天黑之後陸翦睡下了才能行動。
就這樣,念恩在大夫人隔壁的房間裏悶了一整天。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陸翦怎麽都不會想到他要找的人跟他隻有一牆之隔。
武淡宜深諳“燈下黑”的道理,確是個有膽有識的女人。
沒想到,陸翦晚上過來打了個照麵就回了東苑,這就更加方便念恩逃走。
念恩在榻上輾轉反側到子夜時分,一個丫鬟悄悄叩門,請她去見大夫人。
“有二叔照應你,我就不送你細軟了,反正你也看不上我的東西。這一別,但願你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相見。”這是武淡宜的臨別贈言。
念恩淡然一笑,“送走我這個禍水,你就可以太太平平地過你的小日子了。”
武淡宜沒有回應,衝貼身丫鬟點點頭,丫鬟便上前來請念恩隨她出門。
半路上,丫鬟塞給念恩一個小布包,裏麵是一些精細的糕點。
晚飯吃得早,念恩正感覺有點餓,不禁對丫鬟百般感謝。
因了天黑,燈籠的光線又那麽昏暗,她根本就沒有看清丫鬟的詭異眼神。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西苑,直奔將軍府後門。
這個後門平時根本不用,所以一直是鎖閉的。
丫鬟拿出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鑰匙,打開快要鏽死的門鎖,帶念恩走了出去。
對麵街路上,隱約可見一輛馬車。
丫鬟指了指馬車,“七夫人,我就不送您過去了。”
念恩微微頷首,徑自走向馬車。
車夫看見她,點頭哈腰道,“夫人,二少爺讓我來接您。”
念恩打了個愣,“二少爺呢?”
車夫壓低嗓音,煞有介事地解釋,“二少爺不方便露麵,所以在別院等著您。”
念恩便不再懷疑,上了馬車,拿出點心吃了起來。
剛吃了一塊桂花糕,車速倏然加快,顛得她連坐都坐不穩了。
正想嗬斥車夫把車速降下來,洶湧的睡意排山倒海席卷而來。
念恩從來都沒有這麽困過,不免覺得情況有異。
然,沒等她再作他想,人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此時此刻,在將軍府東苑,憂心如焚的男主人卻徹夜難眠。
晚上從西苑回來之後,陸翦又親自把“紫雲聽濤”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
什麽東西都沒少,包括散放在書房抽屜裏的銀票和箱櫃中的衣裳。
但是他知道,念恩把免死金牌帶走了。
一番折騰,他累得坐在榻上喘息,腦子卻在不停地運轉。
武淡宜那麽篤定地說她不知情,而且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實在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可是念恩根本不可能獨自離開將軍府!
想來想去,陸翦又把懷疑對象鎖定在了親弟弟身上。
遂,騰然而起,離開“紫雲聽濤”,直奔地下暗室。
陸頗也是毫無睡意,正坐立不安地思索著念恩的去處。
看見兄長從台階上走下來,他急忙上前追問,“找到小東西了嗎?”
“如你所願,沒有。”陸翦的聲音冷得仿佛來自地獄。
陸頗頓時泄氣地堆下了肩膀,“糟了,她一定是出事了。”
陸翦挑起單眉,“出事了?你怎麽知道的?”
“就這麽蹊蹺地沒了蹤影,不是出事了還會是什麽?”弟弟上前抓住哥哥的雙臂,“大哥,讓我出去吧!趁她失蹤的時間還不長,我們兩個一起去找,總能找得到。”
陸翦緩緩湊近弟弟的臉膛,逼視著他的丹鳳眼,“放你出去,跟她相會嗎?”
“這是什麽話!你到現在還以為是我把她弄出去的嗎?”陸頗無奈地皺著臉,“虧你還是個將軍,想事情如此武斷!”
陸翦甩開了弟弟的雙手,“我告訴你,隻要念恩一天沒找到,你就休想從這裏走出去!”
“陸函之!”陸頗徹底怒了,“我沒殺人也沒放火,你憑什麽拘禁我?”
“就憑你覬覦我的女人!”陸翦也跟著咆哮道。
陸頗忽然冷笑一聲,“你的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小東西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卻還沒有得到她的……”
話未說完,臉上狠狠地挨了一拳。
陸頗向後打了幾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穩。
啐掉嘴裏的血絲,他咬著後槽牙發狠,“陸函之,有能耐你就殺了我!否則,我總有出去的那一天!到那時,小東西一定是我的女人!你,窮盡此生,也得不到她的人和她的心!”
陸翦陰鷙地眯起了寒眸,“我不會殺了你,但是可以關你一輩子!想要從這裏出去,除非你死了!”
陸頗輕蔑地笑笑,“你少說了一種可能。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