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第七十九日 浩劫 19

  站起來，一定要站起來，戰鬥才剛剛開始，不能就這麼倒下了。


  站起來，千萬要站起來，至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至少要看見那個人的臉。


  陳思琪掙扎著站了起來，沒等站直身體，又不知被誰撞了一下。


  她險些摔倒，踉蹌了幾步，跟著又感覺脊背一陣發涼。


  好疼，好像流血了，好像有人砍了自己一刀。


  陳思琪咬緊牙關，盡量不讓自己摔倒，耳旁傳來了打鬥的聲音，陳思琪本能的轉過臉去，卻被一個人狠狠的抓住了肩膀。


  誰！是誰！現在該怎麼辦？

  陳思琪拚命的揮舞著拳頭，不管對方是誰，就是死，也要拉著他墊背。她確信有幾拳命中了，可對方沒有還擊，而是架起了自己的肩膀。


  「小琪，別怕，沒事了。」


  這聲音……


  「阿卡，是你么，是你么？」


  「是我，是我，小琪，沒事了。」


  「阿卡，真的是你么？」雖然沒有眼淚，但陳思琪哭出了聲音，「阿卡，我瞎了，阿卡，我的眼睛，瞎了……」


  「沒事了，小琪，好小琪，好丫頭，」阿卡的聲音在顫抖，很難想象，這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物竟然也會哭泣，「不怕，我在這，不怕……」


  不怕，不怕，他在這。


  不怕，不怕，阿卡在這裡。


  陳思琪忍住了哭聲，奮力的調整著呼吸，臉上的疼痛依舊劇烈，背上的疼痛更加難忍，她知道背後的傷口很深，她能感覺到自己在流血，但她必須緊跟阿卡的腳步，儘管這對剛剛成為瞎子的她來說並不容易。


  打鬥聲一直在耳畔徘徊，阿卡的呼吸聲很重，他貌似也受了傷，他的腳步越來越艱難。


  「阿卡，要不要緊？」


  「不怕，不怕，小琪不怕。」


  馬蹄聲在慢慢靠近，水族的大軍衝過來了，陳思琪徹底絕望了，因為她知道，如果陷入了騎兵的軍陣，她和阿卡都沒機會活著離開。


  「阿卡，能聽到么？」


  「能聽到，當然能聽到，沒有耳朵的時候能聽到，有了耳朵更能聽得到。」他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戲謔，那份戲謔讓陳思琪覺得無比溫暖。


  「走吧，阿卡。」


  「這不一直在走么？」


  「一個人走吧，為了我，活著離開這。」


  「好啊，活著離開，我們都得活著，一起好好活著。」


  「我讓你一個人走。」


  阿卡沒有作聲。


  「快走啊，我讓你走你聽到沒有？」


  阿卡依舊沒有作聲。


  「走啊！」陳思琪用力推了他一把。


  但是她沒能推開阿卡，阿卡依舊緊緊抱著她的肩膀。


  「我現在在打架，打的很辛苦，」阿卡笑道，「你要再胡鬧，我現在就扒了你的褲子，揍你的屁股，疼死你，還要羞死你。」


  還是那一聲聲溫暖的戲謔，讓陳思琪燃起了生的渴望，馬蹄聲已經遍布四周，耳畔還不時傳來一陣陣風響。


  是羽箭，風旭下令放箭了，敵軍攻過來了，他沒有其他選擇。


  阿卡的身體不時的在顫抖，他中箭了，不知道中了多少箭，陳思琪低聲問道：「阿卡，還好么？」


  「不太好，」阿卡的聲音有些虛弱，「說實話，挺疼的，真的挺疼的。」


  「走吧，阿卡，求你了……」


  「這不是一直在走么？」阿卡笑道，「還記得么，我給你講過，在我出生的那個地方，在宇宙最原始的那個狀態里，我萌生了一個衝動的想法。」


  「什麼想法？」


  「你想聽么？」


  「想。」


  「真的想聽么？」


  「真的想。」


  不知道為什麼，在如此艱難的時刻，陳思琪那麼想聽阿卡的聲音，不管他說的是什麼。


  「我的衝動的想法，其實就是，動一下。」


  「動一下？」


  「對，就是動一下，」阿卡發出了得意的笑聲，「別小瞧這一下，那個時候的宇宙是絕對靜止的，沒有空間的概念，也沒有時間的概念，更沒有運動的概念，我動這一下，可是具有非凡意義的。」


  喊殺聲似乎遠去了，馬蹄聲也遠去了，箭矢的風聲也遠去了，整個世界慢慢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阿卡在講著他的故事，世界上最美妙的故事。


  「後來呢？」


  「後來，我成功了，我不僅動了一下，還碰到了身旁的一個傢伙，我們貼在了一起，因為某種力量，讓我們無法再分開。」


  「你們……相愛了？」


  「相愛？」阿卡又笑了，「恐怕還差一點，那個時候沒有愛的概念，但我知道，我打破了虛霩的秩序，徹底打破了他的秩序，兩個粒子的引力場比一個粒子要大，儘管只大了那麼一點點，但是引力場的平衡被打破了。」


  「所有的粒子都開始動了，對么？」


  「對，所有的，他們都在朝著我靠攏，而我變得越來越大，不僅僅是質量和體積，還有壓力和溫度，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吃了好幾隻又肥又膩的燒雞，很脹，很噁心，很……」


  「很想吐？」


  「對，想吐，」阿卡道，「於是我就吐了，準確的說是爆炸了，那感覺好刺激，時間，空間，混亂的元素和維度，都在那一瞬間誕生了。」


  阿卡的身體猛地一顫，帶著陳思琪一塊摔倒了。他緊緊的護住了陳思琪的身體，陳思琪聽到了馬蹄踐踏的聲音。


  「阿卡，阿卡！你怎麼了阿卡？」


  「狗日的，我就該把他們都殺光！」阿卡喘息道，「其實殺了他們並不難，但拯救他們卻不是很容易的事，你原本就知道這個道理，希望你永遠不要忘記。」


  阿卡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恐懼回到了陳思琪的心頭。


  「阿卡，阿卡，你能聽到么？站起來阿卡，站起來！我們一起走，一起活著離開！」


  「一起，離開……」阿卡喃喃道，「融合，釋放，最簡單的法術，試試看，你還能做到。」


  「我能，我能！」陳思琪輕輕的揮舞著雙手，可劇烈的疼痛讓她無法集中精神。


  「阿卡，我，我做不到……」


  「你能，一定能，」阿卡的聲音越發模糊，「相信我，一定能……」


  一定能，一定可以，一定要帶著阿卡離開這。


  陳思琪咬緊了牙關。既然疼痛讓她無法集中精神，那麼就讓所有的精神全都集中在疼痛上。


  痛死自己，用疼痛換來集中。


  身體在慢慢變輕，熟悉的感覺出現了。


  前方有光，自己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光。


  朝著有光的地方飛，帶著阿卡離開這。


  我做到了，阿卡，我們一起離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