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第四十日 北海 08

  一　　「陳思琪小姐，」格蕾絲道，「我們之前的治療一直進展的很順利，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拒絕吃晚餐，我想你應該知道，多吃多睡是恢復身體的最佳途徑，我真心的希望你繼續配合我們的治療……」


  一字一句，一個音調，她的表情依舊和她的中文一樣機械而生硬，有的時候，陳思琪真的懷疑她是不是一個機器人。


  「你不要再說下去了，」陳思琪道，「我要見李伏，現在就要見他，見不到他的話，我不會吃東西的。」


  「我不明白，」格蕾絲道，「你的所有訴求，我都可以轉達給他，你為什麼不肯跟我交流，而一定要見他呢？」


  「因為我沒辦法跟你交流，我沒辦法跟一個機器人說話。」


  「機器人？」格蕾絲想了想道，「你所說的機器人，難道是指我么？」


  「是的，指的就是你！」


  「你是在……侮辱我么？」格蕾絲的語氣似乎有一些變化，陳思琪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可能有些太過分了。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陳思琪道，「只是，一直躺在床上，心情會有些煩躁……對不起。」


  「你道歉了？」


  「是的。」


  「這麼說你承認了，剛剛是在侮辱我。」


  「不是，我，其實，確實，我該怎麼跟你說呢，」陳思琪苦笑一聲道，「跟你交流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照顧你，可你卻侮辱我，」格蕾絲轉過身，從械具盤裡拿出了一個長頸漏斗，道，「作為報復，我要對你使用這個漏斗。」


  「這，這，這是什麼？你，你想幹什麼？」


  「我要把這個放進你的嘴裡，穿過你的咽喉，然後把流食灌到你的胃裡。」


  「你，你，你，等一下，你也太小肚雞腸了吧，你，你這樣太過分了，你，你，你別過來！」


  「你現在肯吃東西了么？」格蕾絲問。


  「我……我……」陳思琪道，「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只要你把我的訴求轉達給李伏，我就立刻吃晚餐。」


  格蕾絲點點頭道：「成交。」


  「我的訴求很簡單，」陳思琪道，「我想讓他立刻拆除一部分繃帶，你會轉達給他么？」


  「你為什麼一定要拆除繃帶？」格蕾絲道，「我能問一下理由么？」


  「理由很簡單，我這樣躺在這裡很難受！」


  「可你是病人，病人必須要這樣躺著，你身上有四十多處骨折，如果你亂動的話，會有生命危險……」


  「我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陳思琪道，「你也說過的，我恢復的很快，比普通人要快的多，像現在一動不動的躺著我都快發瘋了，我疼了不能揉一下，我癢了也不能撓一下，我真的快要發瘋了。」


  「我可以幫你揉，也可以幫你撓。」


  「我不需要你！」陳思琪喝道，「不是什麼地方你都能碰的，你知道么？」


  「你剛剛……又是在侮辱我么？」格蕾絲再次拿起了漏斗。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不是在侮辱你，」陳思琪道，「這是個人隱私你知道么？我有我的隱私，我有些隱私的事情不想告訴別人，我有些隱私的部位不想讓別人觸碰！你懂么？」


  「你的意思是……隱私的部位很癢，想讓李醫生過來幫你。」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我就是想讓他幫我拆除一部分繃帶，」陳思琪道，「總之，你能把我的意思轉達給李伏么？」


  「我……抱歉，我……」


  「你剛剛不都說成交了么？」陳思琪怒道，「我就知道你是個不守信用的人！」


  「我……並不是不想幫你轉達，」格蕾絲道，「而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什麼意思？」


  「其實以我的工作許可權，可以幫你拆除一部分繃帶，但只能很少的一部分。」


  「一部分就可以了，我要求的並不多，」陳思琪急忙說道，「我只要求一隻手，一隻手就可以了。」


  「只是一隻手？」


  「對，只需要一隻手。」


  「左手還是右手？」


  「都可以，最好是右手，」陳思琪道，「我更習慣用右手，我喜歡用右手吃個飯，抓個痒痒，挖個鼻孔什麼的。」


  「吃飯，抓痒痒，挖鼻孔，」格蕾絲打開了病例，「還可以使用你的融合類法術。」


  陳思琪一驚，貌似自己又上當了。


  格蕾絲道：「你的病例上寫著，你很擅長一種融合類法術，在施術之前，你需要揮舞你的手臂。」


  「你剛才說可以幫我拆除繃帶……」


  「抱歉，我又對你撒謊了，」格蕾絲的表情依舊麻木而生硬，「我不能幫你拆除繃帶，我會繼續加強對你的監視。」


  「騙子！你又騙了我！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我不會吃飯的！」


  「我一開始就沒想和你達成交易，」格蕾絲拿起漏斗道，「我覺得還是我的方法更有效一點。」


  「你別過來，你別碰我！你別用那個東西碰我！救命，救命，救……」


  ……


  深夜，陳思琪躺在床上，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阿來，你都看到了，你看到她是怎麼侮辱我的。」


  「那也算不上是侮辱吧，」阿來道，「她只是想喂你東西吃。」


  「這還算不上侮辱么？」陳思琪喊道，「她就像對待一個牲口一樣在對我！」


  「是你不肯吃東西，她才……」


  「不要說了，阿來，你要幫我。」


  「我……」


  「你能解開這些繃帶對么？」陳思琪道，「只需要一隻手，一隻手就好。」


  「可是我……」


  「阿來，我求你了，」陳思琪道，「你當初不是說要跟著我么？你當初不是說要保護我么？難道連你也在欺騙我么？」


  「可我覺得，他們救了你，他們不會傷害你，他們不像是壞人。」


  「我知道他們不是壞人，」陳思琪道，「正因為他們不是壞人，我才不能連累他們，你知道我的處境，我必須要離開這裡，你明白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


  「你願意幫我，對么？」


  阿來沉默片刻道：「好吧。」


  阿來爬到了陳思琪的手臂上，開始慢慢啃咬著石膏，他有兩千多顆牙齒，轉眼之間便把右臂上的一大塊石膏啃成了碎末。


  「可以了么？」


  「可以了。」陳思琪笑了笑，跟著右手稍稍用力，從石膏繃帶里掙脫了出來。


  ……


  大約兩個小時后，格蕾絲推開了房門。


  「陳思琪小姐，該量體溫……」


  看到陳思琪的床上空空如也，格蕾絲立刻關上了房門，只聽砰地一聲，陳思琪撞在了房門上，變成一個「大字」慢慢滑了下來。


  「你是怎麼解開繃帶的？」格蕾絲問。


  「你想知道么？」陳思琪道，「等一會我就告訴你，我會把那個漏斗插到你嘴裡，然後慢慢告訴你我是怎麼解開繃帶的。」


  「你是在恐嚇我么？」格蕾絲道，「我想你已經試過了，你出不來，這個房間裡布置了結界，專門針對你的融合法術。」


  「放我出去！你個死機器人！」


  「你再次羞辱了我，」格蕾絲道，「忘了提醒你，這個房間里沒有廁所，作為報復，未來的八個小時我都不會為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