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四日 下
王仲點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問道:「就是他?」
沈宇峰沒回答,反問道:「不是禁止吸煙么?」
「別他么廢話,就說是,還是不是?」
「那身殺氣,你聞不到么?」
「你瘋了,敢把她領到這兒來。」雖然盡量壓低了聲音,但是難掩王仲的憤怒。
「沒辦法,你聞聞那身火星味,她就快醒過來了,她必須要知道一些事情。」
「我可告訴你,不管你什麼套路,可別在這兒玩火。」
「哪敢啊,王大主管,我是來這談生意的。」
「就你們那態度,還想來央企談生意,扯淡去吧你!換平常,我早讓保安把你們轟出去了。」
「韓主任是什麼人吶?」
「自己人,」王仲掐滅了煙蒂,「目前還是。」
在廁所里足足鏖戰了二十分鐘,等陳思琪回來的時候,洽談已經進入了尾聲。韓主任和王主管一直送到了公司門口,從對方的態度來看,本次會談應該有了實質性的突破。
不愧是沈總,就是有一股不一樣的魄力。今天自己的表現也可圈可點,絕對沒讓沈總失望。
回去的路上,沈宇峰一直看著手機,似乎有什麼心事。
陳思琪也不敢多問,就這樣默默的坐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真希望這次旅程再長一點。
這次旅程貌似真的長了一點。
這次旅程為什麼這麼長啊,肚子里好像有出現了奇怪的聲音。
這不是回公司的路,他想去哪啊。
該不是去他家吧。
到他家裡上個廁所?這樣不好吧。
「沈總,我們現在是去……」
「去吃飯,你不餓么?」
「好的……」
說實話,現在真的不餓,甚至還有些想吐。
不過既然是去餐廳,應該很方便解決廁所問題。
沈宇峰這次沒有徵求陳思琪的意見,直接帶她來到了一家西餐廳。
點餐之後,陳思琪委婉的提出了去洗手間的想法。
高級餐廳就是不一樣,舒適的環境也減少了戰鬥過程中的痛苦。
儘管意猶未盡,陳思琪還是在適當的範圍內結束了戰鬥。
「您好!」一位帥哥站在衛生間門口,深深鞠了一躬,遞上了一包紙巾。
她為商家細緻而周到的態度點贊,但是讓一個帥哥在衛生間門口服務還是讓人有些尷尬。
而且為什麼不在我進去的時候把紙巾給我?
看在他是帥哥的份上,陳思琪接過了紙巾,輕輕地鞠了一躬,算作回應。
沒想到的是,一股涼意自頭頂傾瀉而下,順著頭髮,席捲整個臉頰。
「祝您健康幸福。」帥哥拿著水壺,笑盈盈的送上了祝福,剛才趁她鞠躬的時候,這位帥哥將整整一壺水倒在了她的頭上。
這是什麼節目?這算什麼事情?看著帥哥的表情確實沒有惡意,今天難道是潑水節么?
看著帥哥充滿誠意的笑容,陳思琪極力保持著克制。她抽出了一張面紙,輕輕的擦拭臉頰,強擠出一絲笑容,問道:「請問今天是……」
「祝您快樂平安……」
這次是一位美女,或許是一位美女,將一壺水潑在了陳思琪的臉上。
視線模糊了,因為眼鏡上全是水珠。
摘下眼鏡依舊模糊,因為她有六百度的近視。
妝肯定是花了,再小心也沒有用。陳思琪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眼睛,轉過臉來對美女說:「請問今天到底要……」
「祝您永遠年輕!」
從頭頂到脖頸,從上身到腰際,從絲襪到腳後跟,這次徹底的濕身了。
陳思琪回過頭,看見一個八尺壯漢手舉水壺站在身後。
他的線條很粗狂,但笑容依舊真誠。
陳思琪也笑了,她想四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拿著水壺。
跟著她鞠了一躬,也送上了祝福:「祝你們今天好運。」
壯漢也鞠了一躬,說一聲:「謝謝。」
話音未落,陳思琪一記左勾拳正中壯漢右臉,在一片尖叫聲中,壯漢應聲而倒。
陳思琪放聲喘息,看著壯漢在地上掙扎。
片刻既然過後,一片尖叫再度響起,壯漢從口中吐出了帶著血的牙齒。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沈宇峰也趕了過來。
看見眼前的局面,沈宇峰領著陳思琪撥開了人群,掏出了一疊鈔票放在了前台。
前台經理看出了他的意思。
「先生,你不能走!」
沈宇峰沒有理會,領著陳思琪直接沖向了餐廳的門口。
前台經理一邊喊著:「先生,你不能走」一邊帶人上前追趕。
等到了門口,兩員壯漢攔住了去路。
前台經理也追了上來。
「先生,你不能走,我們已經報警了。」
沈宇峰笑著說:「何必呢,一點小誤會,我們真的有急事,多少給個商量。」言罷又拿出了錢包。
「這不是錢的事情。」前台經理的表情很堅定。
「要不這樣吧,」沈宇峰從錢包里拿出了身份證,「我把證件留在這裡,再留個電話給你,醫藥費我們全數賠償,眼下我們真的有急事。」
「有什麼事,等警察來了再說。」
沈宇峰收回了錢包,對前台經理說:「對不起,我們真的很趕時間,要不你看……」
一個壯漢在後邊推了一把,毫無防備的沈宇峰摔了個趔趄。
「哪那麼多話,叫你在這等著,沒聽見……」
陳思琪上去又是一拳,毫無防備的壯漢倒在了地上。
場面再一次失控了。
沈宇峰拉起陳思琪要走,前台經理抱住沈宇峰不放,幾個店員也一起過來撕扯。
陳思琪和一群人扭纏在一起,她並不在乎自己會怎麼樣,但她受不了別人去撕扯沈宇峰。
從她認識沈宇峰那天起,她從來不敢想象沈宇峰會有這般狼狽的境地。
而今天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全是自己害的。
陳思琪推開了身前的店員,甩脫了身後的壯漢,連續扯開幾個保安,幾個回合過後,只剩下前台經理還在沈宇峰身上糾纏。
她一直扯著沈宇峰的襯衫,已經扯掉了幾顆扣子。
「放開。」陳思琪低聲說。
沈宇峰對前台經理說:「放開吧,美女,咱們有事兒好商量。」
「不行,你們不能走!」前台經理毫無懼色,散亂的頭髮下露出了讓陳思琪覺得有些熟悉的倔強。
倔強也沒有用,熟悉也沒有用,趕緊放了我的男人。
陳思琪一步一步走到前台經理身前。前台經理喊著周圍的店員:「上啊,攔住她。」
這家餐廳有上百名店員,然而經過剛才的纏鬥,所有人似乎都察覺到了一些異樣,並達成了一個共識。
作為一個打工者,實在沒必要和這個邪門的女人搏命。
陳思琪又說了一聲放開,但前台經理仍沒有放手的意思。所有人幾乎都感受到了陳思琪的憤怒,所有都清楚嬌弱的前台經理絕對挨不過她一拳。陳思琪果真舉起了拳頭,就在所有人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的時候,沈宇峰突然伸出雙手,抓住了前台經理的胸部。
這個動作來的太突然了,前台經理下意識的做了防護性動作,沈宇峰把握住了這瞬間的機會,拉起陳思琪,跑到了門外。
司機早已打開了車門在門外等候,二人飛快的上了車,店員追了出來,但似乎並沒有阻止他們的勇氣。
剛才被襲胸的時候,前台經理感覺全身有些麻軟,等她恢復過來追出去的時候,車子已經開走了。
「真的要報警么?」身旁一個店員問。
「別急,」前台經理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們去收拾東西,安撫一下客人,我去通知老闆。」
陳思琪麻木的坐在車子上,盯著自己的手。
手背上還有點點的血跡,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沈宇峰也注意到了血跡,趕忙拿出了手絹。
「你受傷了,痛么?」
陳思琪搖了搖頭,與其說不痛,倒不如說她感覺不到。
沈宇峰取過了紙巾,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水珠,當擦到眼角的時候,陳思琪落淚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哈。」
陳思琪沒有說話,只發出了輕聲的啜泣。
沈宇峰嘆了口氣,轉而乾笑了兩聲,說道:「真是的,出來吃個飯,遇到了這群鳥人。」
「其實他們沒惡意的。」司機笑著說,「今天是水神日,水族要出來迎神的。」
「水日不是星期三么?今天已經星期五了。」沈宇峰詫異的問道。
「不一樣,不一樣,星期三是水曜日,星期五是水神日,星期天是甘霖普降日,各有各的講究,不一樣的。」
「合著這一個星期,水族天天都過節。」
前方紅燈,車子停在了十字路口,一隊人穿著奇怪的服飾,捧著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手舞足蹈的穿過了馬路。
「這穿的是什麼呀,漢服么?」沈宇峰詫異的問。
「不是,不是,比漢服要早,聽我女兒說,這是中國最古老的衣服,上萬年哩。」
「凈瞎說,什麼東西都敢扯上萬年。」
說話間,一個男孩將一桶水潑在了車上,對著擋風玻璃一陣歡呼。
「這群瘋子!」沈宇峰提高了聲調,看著陳思琪的反應。
陳思琪沒什麼反應,司機的反應倒是很強烈:「沒關係,沒關係,就當洗車了唄。」
「老孫啊,你女兒也是水族的么?」
「是啊,兩年多了,都是封人了。」
沈宇峰聞言驚曰:「瘋了,什麼時候瘋的?」
「不是瘋了,是封人下士,就是領導的意思。」
「這裡還有級別么?」
「有啊,多了去了,我老了,記不住也說不清,我閨女很厲害的,這些記得可清楚了。」
「老孫,這麼說你也入了水族了。」
「水是好東西啊,沒有水哪有我們哩,天下蒼生,哪個不是靠水活著,水神最偉大了。」
車子開到了市中心,沈宇峰與司機說:「你家就在附近吧?」
「是啊,是啊。」
沈宇峰掏出了一張百元鈔票,遞給了老孫,「打車回家吧,車子交給我就行。」
「這怎麼好意思,您看您,我先送您回去吧。」
「聽我的,趕緊回家迎神去吧。」
老孫走了,車裡只剩下了兩個人。
「餓了吧,想吃點什麼?」
陳思琪搖了搖頭。
「冷么,我帶你買件新衣服。」
陳思琪還是搖頭。
「想去哪?我帶你散散心。」
「我想回家。」
沈宇峰脫下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陳思琪沒有去副駕駛的位置上,一前一後,一路無話。
等到了公寓樓下,陳思琪脫下了外套,還給了沈宇峰。
沈宇峰還想說些什麼,陳思琪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家裡,曲柔正在做皮膚護理。看見陳思琪滿身是水,手上還帶著斑斑血跡,曲柔趕忙扯下了面膜,上前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小琪?這是怎麼弄得?你去哪了?跟誰打架了?說話呀小琪?」
陳思琪神情獃滯的站在那裡,曲柔更著急了:「你可別嚇我,說話呀,你個死丫頭。」
陳思琪突然抱住了曲柔,放聲痛哭,哭的梨花帶雨,哭的摧心剖肝。
「到底怎麼了?」
「嗚咿,嗚呀,嗚哇,不是,嗚哇。」
「什麼嗚哇嗚哇的?」
「那不是我。」
「什麼不是你?」
「那真的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