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們其實都沒有忘記
微風拂過，小亭子周圍的花海隨風搖曳出淡淡的清香，偶爾還有幾片柔嫩的花瓣被清風帶到半空中，在林小胖身周環繞盤旋了許久，才慢吞吞的落在她肩膀上，好似玩累了在休息一樣。
捏起那些柔嫩的花瓣，輕輕將它們拋開，林小胖在亭子口駐足了會兒，看著那幼童兒背影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
亭子里鋪滿了柔軟的毛皮，走在上面沒有一絲兒動靜，坐在地上專心致志把玩著手指的小童自然也沒有反應，看的林小胖心裡一酸。
「你叫什麼名字？」想了想，林小胖蹲下來，看著眼前這個過分安靜的孩子，盡量用溫柔的語氣開口，「能不能告訴我？」
眼神死寂如同一汪死水般的小童沒有一絲兒反應，還是安靜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彷彿那就是世間最有趣的東西一樣，怎麼也看不夠。
皺了皺眉，林小胖伸手抬住這小童的下巴，因為這孩子性格執拗的緣故，她還稍稍加了些力氣才成功抬起來。
當看清這孩子的長相時，林小胖心裡微微一顫，隨即就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無它，這孩子竟與霍衡，有七分相似……
大概唯一不一樣的，就是那雙死寂的眸子，和未長開的容貌了吧？
想起自己應承過霍家老祖宗的事，微微抬眼，直勾勾的看著這孩子沒有絲毫光澤的眼，林小胖微微一笑，「你還記得我嗎？霍衡。」
這小童微微一顫，沉寂的眼中閃過一絲波瀾，只是目光的著落點仍然不在林小胖身上。
輕輕鬆開手，林小胖慢吞吞的坐在地上，緊挨著霍衡，也不介意他不搭理自己，用一種格外懷念的語氣道，「時間過的真快啊，一閉眼，我就想到咱們當初在混元宗修鍊的日子，你那時候可壞了，老是找機會欺負我，所以我那時候總是跟你鬥嘴。雖然別人不說，但我知道，師兄師姐們都在看我們的笑話。尤其是修鍊劍法的那幾年，我老是學不會，你們幾個就一直嘲笑我，但是私底下，卻也會悄悄幫我……特別是你，還老打著教訓我的名義跟我過招，其實我明白，你那是想要幫我呢……」
「我那個時候可從來沒想過，時間會過的這麼快，快的讓我們……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看著從無動於衷逐漸有所反應的小童，林小胖安靜的看著他逐漸撲朔起來的睫毛，突然忍不住微微一笑，「你看你，跟以前還是那麼像，每當緊張的時候，還是會做一樣的動作啊……」
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皮，見這小孩兒忍不住微微瑟縮了下，閉上了眼，林小胖就笑得一派歡暢，好像惡作劇成功了一樣。
「我知道，當初你做的事，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
見小童被眼皮覆蓋的眼珠子不停的來回滾動，林小胖緩緩收回手，「我也知道，大師兄二師兄他們，未必也是自己願意背上欺是滅祖的名聲，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們，終歸還是做了決定，殺了，那麼多曾經朝夕相處的同門弟子，甚至還有……墨長老他們……」
「你還有轉世重生的機會，可他們，卻再也沒有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他們的存在了……」
「你知道嗎？」
身子后傾，用手掌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林小胖仰頭看著雕彩繪色漂亮的亭子頂部，語氣里有些茫然，「我後來不止一次都會回憶起那個場面，嗯，確實很恐怖。最開始，我修鍊進階的時候，心魔總是一遍又一遍的描繪出當時的情景，讓我一遍又一遍的經歷，那實在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尤其是我還得親手將那些熟悉的人一個個劈成兩半，幻境才會結束的時候，真的很不好受。」
「但我最終還是熬過來了，知道為什麼嗎？」扭頭看向安靜的小童，林小胖笑吟吟的開口，那笑容上好像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刀鋒火焰，傷人又傷己，「因為我必須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我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如果我死了，還有誰會去記住他們？還有誰，會去為他們報仇呢？」
「所以你看，」左手握住一片飄飄搖搖落下來的花瓣，林小胖轉頭看向那個閉著眼的小童，笑容爛漫又帶著一絲瞭然，「我們其實都沒有忘記，不是嗎？」
眼睫毛微微顫了顫，那小童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在林小胖的注視下緩緩睜開了眼，眼中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屬於林小胖所熟悉的，那個霍衡。
看著林小胖燦爛無比的笑容，霍衡眼中掀起一陣微波，整個人也不像之前那樣死寂呆板，「你知道是我？從一開始？」
「嗯，」伸手碰了碰霍衡柔嫩的臉頰，林小胖微微一笑，「怎麼說呢，雖然你們家那位老祖宗一直很擔心你再也恢復不了神志，可我從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是誰了。」
任由林小胖扯著自己的臉頰，霍衡沒有開口，只是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她。
「你為什麼不想醒呢？」
沒有在意霍衡熱烈的眼神，林小胖安靜的問他，「明明霍家已經換了家主，還有疼愛你的老祖宗日夜關懷，你為什麼不跟他們說自己早就已經醒了呢？」
「大概是因為，」霍衡微微一笑，孩童的身體里，藏著一個已經成熟的靈魂，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怪異，「我不想新的人生，還要經歷看不見你的，不被你原諒的命運吧？」
「命運？」忍不住輕笑一聲，林小胖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來，「我怎麼不知道一向高傲的霍衡，居然也相信命運這一說了？」這傢伙以前不是一直相信人定勝天那一套的嗎？
見霍衡只是微笑沒有回答，林小胖也沒有介意，只是看一眼周圍美不勝收的景色，突然笑道，「對了，差點兒就忘了，還要多謝你對張銘的照顧。」
「他啊，」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指，霍衡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那傢伙就是倔，明明身體早就支持不住了，還是一心要等你回來，最後熬不住油盡燈枯了，還非得求我幫他剝離下一縷殘魂，封印在屋子裡，好讓你回來的時候，不至於看不見他而感到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