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難眠之夜
西雅圖聖恩醫院迎來了難忘的一夜,忽如其來的海量死者,雖然不需要多少醫生拚命搶救,但也不是停屍間能隨便擺下的。但若放到樓上去,一群可怖的枯焦屍體,又必然會引起無數病患和家屬的反對和恐慌,該怎樣迅速安置它們,絕對是個複雜的難題。
同時,那場火災的倖存傷患也被送來了,西雅圖警察里昂-羅斯坐著直升機而來,倒不是因為燒傷,而是後腦鈍器傷害造成的腦淤血。
「需要立刻開刀放血,準備手術室。」
腦科主治醫生謝波德迅速戴上口罩,作為被私立醫院以兩百萬年薪請來的國內權威,他一聽救護員報告便知該如何處理。擔架一路暢通無阻,從屋頂被迅速送往手術室,隨行著眾多外科醫生,效率不可謂不高。
與此同時,負責半個醫院日常運行的主任醫師理查德-韋伯,也接到了來自疾控中心的電話。
「您好,韋伯醫生,我是疾控中心的古德溫澤,從亞特蘭大直飛過來的。請先彙報一下醫院接受的死者數量,謝謝。」
理查德坐在辦公桌后,正疲憊地喝著咖啡,閱讀著剛送來的文件。
「36名。古德溫澤是吧,我很想代表全醫院人員問候你一聲,cdc的緊急救護中心,cdc的!你們竟然能讓它發生火災?而且是爆炸式火災?你們這群混蛋都是政府養著吃乾飯的嗎!?」
「這個……醫生,事故調查正在進行中,我們會根據結果問責的,這個您放心,我現在也是很自責的。」
古德溫澤的聲音聽著的確很疲憊:「我只是需要提醒你,我們目前仍不知道,那群昏睡的患者究竟是患了什麼疾病,所以也不能保證,他們燒焦的屍體就一定沒有傳染性了。我知道這話聽著很混蛋,但請相信病毒的生存能力,我們冒不起風險。」
理查德點頭道:「勞您費心了,我已經提醒所有處理屍體的人員,都必須做好充分防護措施了。不過我這裡絕對不能被當作停屍間,他們最多只能在這裡呆一晚上,然後就得被送去殯儀館。」
「殯儀館是嗎……請給我列出一份名單,我必須挨個通知他們,一定要對屍體做好必要的防護準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相信這個道理,醫生你也是理解的。」
理查德用脖子夾著電話,這便在電腦上操作了起來,嘴上當然也沒停著:「殯儀館的話……我這裡可以給你推薦個伊藤殯儀館,是日本人開的,他們一向心細。另外教授,我這裡的記錄顯示,你們還送來了一個腦淤血的警察,他有沒有感染那種未知病症的可能?」
「他不會的。」古德溫澤回答得很肯定:「他是今天清晨事發時,和其他救護車輛一同上山的過路客,如果他已經被感染了,那我們所有人恐怕也都倖免不了。說來慚愧,一個白天的時間,還沒來得及讓我們找到病症喉結,更別提發現傳播方式了……」
這通電話很快便撥打完畢了,此時此刻,古德溫澤仍舊呆在火災現場。死者屍體基本都沒運走了,包括山下那五十多具也一樣,消防官兵還在調查起火原因,但他們當前給出的理由真的很匪夷所思。
什麼叫「不明爆炸物」?
但的確不明,因為爆炸點是很容易找到的,那裡真的沒靠近任何氧氣管或高效可燃物。包括山下那片樹林也是如此,區區一片林間空地罷了,周圍又不是火山氣體噴發點,哪裡來的爆炸條件?
「古德溫澤……」
胖乎乎的吉姆扶著圓眼睛,忐忑地靠了過來。
「什麼事……」古德溫澤擦了擦額頭汗水,他本就是個光頭,這會兒正是鋥光瓦亮的時候。
「我想我還是跟你說一下比較好,就是這事兒聽起來比較獵奇……」
「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迷信了,吉姆。」古德溫澤責備道:「中世紀的醫生還把黑死病當作魔鬼附身呢,趕緊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發現。」
「古怪的聲音。」吉姆遲疑地嘀咕道:「我用聽診器觀察那個患者的頭部,似乎有什麼蟲子在他腦袋裡爬行,而且真的是被我聽到了的程度。你也知道,腦內寄生蟲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我當時就在想這是不是只是個例,但就在這個時候……你把我叫出來了。」
古德溫澤停下了擦汗動作,想了想,嘆了口氣:「因為那個警察是吧,然後沒過五分鐘,爆炸就發生了。不怪你,這段時間根本做不了多少事,何況你要是真的還在那裡,反倒已經被……警察?」
他楞了一下,然後高聲道:「對了,我們必須馬上找到那對露營的夫妻!他們真的就是我們僅存的線索了!那個警察昏迷了……吉姆,還有什麼辦法能找到今天上山的露營者們?」
「這個……」吉姆亦是冷汗狂流:「沒有辦法吧?大家都是自己開車上山,守林員也不可能挨個盤查,這裡更沒有什麼監控探頭……」
「昏迷,然後醒過來,然後夫妻倆一起襲擊了那個警察……」
古德溫澤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他當時把吉姆叫去,正是因為那個叫里昂-羅斯的警察,給他們帶來了重磅新聞。他當時只是想儘可能多地知道病患的情況,但現在回想,似乎問題遠不止這麼簡單。
「難道火災就是他們兩個放的?瘋子?掩蓋某些真相?那是警察的事,但如果涉及到病毒傳播……說到底,他們又是怎麼製造的爆炸?最近的氧氣罐離爆炸點也有些距離,何況山下的第二場火災也很可疑……」
今晚的情況的確極度可疑,而且事件發生到現在,當然也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此時位於現場的不僅只有救護人員,更多的警車也已經抵達了,相關的事故報告,自然也都一刻不停地向指揮中心彙報了過去。
西雅圖警局局長佐藤,是在被窩裡被電話吵醒的,他看了眼時間,便立刻從冰箱里取出個冰冷的三明治,然後迅速驅車出門了。時至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深深地皺著眉頭,閱讀著一份份剛剛傳來的文件。
「同一家公司的集體露營者的集體昏迷,和當天夜裡的不明火災,謀殺和掩蓋證據的嫌疑一目了然……然後是山腳下的第二場火災……屍體……」
他正在翻看的是從現場發來的照片,門外的文員都把文件列印出來了,負責人非常稱職,硬頂著現場瀰漫的惡臭,將焦枯的屍體近景拍攝了下來。
斷肢,布滿撕裂性傷口的軀體,許多屍體的喉部更帶有必殺性的撕裂傷,傻子才會認為這是火災本身能造成的。毫無疑問,這第二場大火就是為了掩蓋證據,且因為某些不明原因,肇事者並沒有為當前這些疑點做掩飾,這顯然又是個值得調查的突破口。
「集體昏迷……毀屍滅證的火災,第二場火災,斷肢和撕裂性傷口……」
佐藤面無表情地看著照片,但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從他的額頭上流淌了下來。
一股難言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將他全身緊緊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