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教你日本文學,學嗎
進屋之後,富江麻衣動作麻利地摘下皮包,脫下風衣,裡面穿的是一件銀灰色打底衫,顯得身材單薄卻也玲瓏窈窕。她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走向衣帽間取出白大褂穿上,三寸高跟涼鞋鞋踏的穩穩噹噹,腳脖上還掛著根纖細的銀鏈。
拉維-霍金斯可不能像她這麼淡定,那雙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麻衣麻衣麻衣,你病好啦?啊不對,你果然認識索蘭夥計吧,你們是好朋友?」
富江麻衣依然沒有說話,穿好白大褂后,她目光淡然地看向解剖台上的新屍體:「這一具的情況是什麼?」
索蘭饒有興緻地看著他們互動。
「哦……對了,你沒問我都差點忘記說了!」拉維腦筋轉得也快,開心拍手道:「這位是我們可憐的米蘭達-阿馬爾,聽名字就知道是中東裔混血對吧,她今晨四點被發現死在蘇厄德公園的馬路邊上,一株樹下。關鍵你看到了沒有,她是一具無頭屍!」
這個很明顯,索蘭進屋時就注意到了,女屍頭部缺失,另一個袋子里裝的是現場取回的頭骨碎片。這起案子顯然不屬於他負責,現在看來,等上樓去兇殺組辦公室后,自己肯定能聽到某個同事沒完沒了的大嘴巴了。
「了解,那麼索蘭君,你到這裡的目的是?」
富江麻衣的注意力顯然不在屍體和上司身上。
拉維也不介意,反而很興奮地挑了挑他的粗眉毛。
「這件事稍微有點複雜。霍金斯主任,」索蘭雙手揣兜看向拉維道:「能麻煩你收集一下指紋嘛,我想和麻衣私下裡詳談一番。」
拉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也不多問,只是給出一個「你懂的」的表情,便屁顛屁顛地跑到工作區某一角落裡,馬井蓋就放在那邊的一張桌子上。
如此,索蘭咋了咋舌,低聲笑道:「真是個有趣的英國小夥子,他今年已婚了嗎?有女友嗎?」
富江麻衣並未吭聲,徑直走向打開的停屍櫃前,平靜的目光穩穩掃過死者本傑明的遺體。她沒有理會死者胸部的傷口,而是在被兩側削去骨骼的頭部頓了一頓。
「我們可以猜測兩起案件為同一人所為。」她的聲音纖細靜謐,語速很快,說的是日語:「而且對方很懂得反偵查手段,或者學習能力很強,但起點明顯不高。在這一起案件中……」
她手指向本傑明,食指白凈纖長:「他只是隨意地消滅罪證,而且在死者身上留下過多不必要傷痕。但在這一具上,唯一的傷口就是粉碎的頭骨,再考慮到兩具屍體的軀幹都沒有被啃食的跡象,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他肯定比同齡者許多強壯。」
索蘭平靜地聽著麻衣的分析,但目光基本都盯在較遠處的拉維-霍金斯身上,對方還在收集指紋中。
「麻衣,你確定你家上司不懂日語?」
「非常確定,他是蠢豬。」
「啊喂?」拉維突然回首,奸笑而又幸災樂禍:「我怎麼突然聽到『八嘎』這個詞了?索蘭哥們,你在欺負她嗎?」
索蘭輕輕搖頭,噗哧一笑:「果然是個八嘎。」
麻衣深深地看了索蘭一眼,然後微微頷首,認真看向本傑明的屍體,修長的睫毛眨了眨。
「那麼說說看吧,你突然回到西雅圖的原因是什麼?難道高譚市那裡,所有的罪犯都被你逮光了?」
只一瞬間,索拉嬉笑的表情變得好似便秘一樣:「我們能不能不聊那裡的情況?」
「那麼你想聊什麼?」麻衣輕輕地說著,戴上了白手套,在死者的胸膛上輕輕撫過:「聊你那位新交的女友,妮娜-葛雷萊茵的英國文學專業課嗎?我倒是也可以教授你很多日本文學知識,索蘭君,你想學習嗎?」
雲淡風輕的纖柔嗓音,陰陽頓挫的日語腔調,用法規範的繁複敬語修辭,說完這一切后,麻衣抬起頭來,額前烏黑髮絲飄起,露出那抹纖纖柳眉。
忽然間,索蘭只覺得渾身發癢。無數道隱形的絲線順著領口衣袖鑽入,正在他全身的肌膚上不斷盪起情人般的愛撫,更有將他五花大綁、牢牢捆束的架勢。
「嗯咳咳,讓我們聊些正經的吧。」
此話一出,那種麻酥酥的感覺立刻消隱無蹤:「在跟你講這件案子前,我還有個事情得想你交代。嘖,怎麼說呢,一言蔽之就是,我領養了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養女。」
話音落下,索蘭一副等待審判的樣子。較遠處,拉維-霍金斯已經做完了採集工作,沒有靠近,坐在張椅子上拿著電子書,然後眼珠子斜愣愣盯著那一男一女。
「這樣。」
麻衣點了點尖下巴:「所以你確定她不是兇手咯?」
「可能性是有的,啥可能沒有啊,我還懷疑我是化身博士呢,嘿嘿嘿,白天是正義的警察,半夜睡著就……」
「所以呢?」
「呃,所以昨天晚上,我在局裡的幾個同事到咱船屋聚會,艾莉亞,就是那小傢伙在外面碰到兇手了。對方在木棧道那裡流了一攤血,然後被艾莉亞一路追殺,最後掀開馬井蓋,從下水道逃跑了。」
麻衣點點頭,依然在看著本傑明的屍體:「很厲害的小丫頭,有時間我會去會會她的。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一個身份不明的殭屍躲藏在西雅圖的下水道里,預計還將會製造很多起兇殺案,讓整個警局終日不得安寧?」
「沒錯,不過在我把這傢伙幹掉前,咱們首先要給當前的案子找出合適的理由。總不能告訴大家說,嘿看吶,咱們這個世界有殭屍!哦嘿看吶,我是個殭屍獵人……吧?」
索蘭正聊得興奮著,然而話題被打斷了。拉維-霍金斯在不遠處乾瞪眼了許久,現在終於忍不住走過來了。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用點其他語言?」他糾結壞了:「我會說法語,非常棒的法語,各種和模特調情都不是問題。我還會些西班牙語和義大利語,我最近還在背德語發音呢,什麼都可以,你們為什麼非要選我完全不會的日語啊?」
索蘭大笑,因為麻衣很雲淡風輕地瞥了她的上司一眼:「就是為了讓你聽不懂,有意見?」
儘管是意料中的事,但看到麻衣作為助理法醫,卻能輕鬆在上司面前耍威風,索蘭的心被放得穩穩噹噹。
兇手指紋已經拿到手了,索蘭揮手告別辦公室里的兩人,並將馬井蓋暫時寄存在這裡,然後便快步前行乘上電梯。
然後在警局地下一層這裡,法醫辦公室只剩下了拉維-霍金斯和富江麻衣二人。
「啊哈!」
拉維開心地說道:「麻衣麻衣,老實交代,你這兩天告病,其實就是為了和索蘭夥計約會吧?不要害羞不要害羞哦,趕緊把你們兩個相識相知相熟的過程交代出來吧,不讓當心我怒火中燒,一個不順眼就把你給解僱了哦!」
彼時,富江麻衣正在準備著解剖工作。她站在解剖台前,面對今日送到的死者米蘭達-阿馬爾,兩指捏住纖細鋒銳的手術刀,已將其鎖骨之下,肚臍眼之上切割出一道平直精準的裂口。
「尊敬的霍金斯主任,請你注意,我現在才是持刀的那一位。」
拉維正手舞足蹈著,誇張的動作猛然停了下來,然後他眨了眨英俊的濃眉大眼,隨即板下臉來,很嚴肅地咳嗽了一聲。
「嗯,工作工作,現在開始工作了啊。麻衣,阿馬爾小姐的解剖和內臟稱重工作就交給你了,我負責……誒……我負責啥好呢?」
「把本傑明先生推回停屍櫃。」
「哦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