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煥發第二春
一切都彷彿是幻覺一般,我和喬羽都安靜地沉默著,宿舍里迴響著我倆淺淺的呼吸聲,可是卻出奇的繾綣溫馨。
我拘束地杵在喬羽的床前,站立不安,彷彿是一個別有用心的竊賊,根本沒有勇氣再多看他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了頭,居然作出了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我也無法描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點自責卻也並不排斥。
「我走了,你好好養病吧!」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是離開此處為好,我必須一個人冷靜冷靜,試著去看清自己的心。
「嗯。」喬羽將頭埋在被子里嗡嗡地應了一聲,連耳根都變得赤紅,然後窸窸窣窣地起身,低著腦袋不敢抬頭看我,「我送送你吧!」
「不了,你休息吧,我認識路!」我不等他下床,就慌不擇路地逃出了宿舍門,走了很遠心都仍在砰砰亂跳。
我懊惱地捶了捶自己前額,覺得自己簡直是鬼迷心竅,明明只是來探個病,卻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小屁孩蠱惑了,大約是剛才氣氛太好了,或者宿舍的空間太狹小了,容易讓人衝動、讓人沉淪。
我走的很快,不時用眼角的餘光探頭探腦朝四周掃瞄幾下,彷彿不小心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害怕有人攆上來,又擔心有人窺見我不太矜持的行徑而恥笑我。我應該和阿嬌這個小妮子一起來的,這樣就不會因為把持不住而失態了。我這下簡直沒瞼見人,更別說像以前那樣和喬羽淡定自若地相處了。唉,我把自己害死了,喬羽湊上來時,我應該果斷地把他推開的,那層模模糊糊的窗戶紙一旦捅開,大家難免就會彆扭起來。
阿嬌這死妮子也是存心的,明明來江城之後每次都和我形影不離,對我的飲食起居關心備至,連我去個wc都要跟蹤調查,甚至我身邊飛過的公蚊子都不放過,這次偏偏鼓動我單槍匹馬行動,起初就不安好心,想方設法為我創造機會呢。
一路上,我各種糾結,忐忑,五味雜陳,彷彿自己犯了十惡不赦的大錯,追悔莫及。喬羽這樣高潔偉岸的好男孩,應該有簡單純真的女孩子與他匹配,而不能被我這樣經歷複雜的半老徐娘所玷污。
「哎喲喲,這是咋回事?」等我回花店時,阿嬌促狹地湊上來,像一隻嗅覺靈敏的小狗挨著我脖子前後轉悠,明知故問,「面若桃花,紅唇水潤,一會兒功夫,江城的水土就將你滋養得這樣鮮艷欲滴了?」
「也不像啦?」阿嬌裝模作樣伸長頸項往外探看,用手遮在眼角上方望了望天空,「風還是那麼蕭瑟,空氣也還是那麼乾燥,照說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奇迹呀?」
「你是不是春心萌動,煥發第二春了?」阿嬌用肩甲骨撞了撞我的身子,貼近我的耳廓不懷好意地調侃,「偷嘴了吧!」
「你這個死丫頭!」我一驚,慌忙捂住她的大嘴巴,做賊心虛地朝小梁那邊瞧了一眼,「你小聲點,別鬧得人盡皆知的!」
「哼!」阿嬌聳了聳鼻子,詭異地竊笑,那神情儼然在說,「小樣,被我猜中了吧!」
「你老實告訴我,發展到哪一步了?」阿嬌居然不依不饒,就像軍統特務一般步步緊跟盯著我,似乎不弄到第一手資料決不罷休。
我真要佩服她的沒心沒肺,她和蕭哥正在鬧矛盾呢,正在鬧兩地分居呢,她也不擔心風流倜儻的蕭哥被別人搶走,也不想想如何修補與蕭哥婚姻中的裂痕,滿門子心思全耗在我身上了,難道她真的不打算和蕭哥攜手相伴老了一起看夕陽了?
「你別瞎猜,沒影兒的事情!」我這次不想對她坦白從寬,想選擇對她撒個小小的謊,「你別把目光盯住我不放,多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
「你別給我轉移話題!」阿嬌對我把矛頭指向她頗為不滿,眉宇之間倏地籠上一層陰霾,「說你呢,你扯我那些陳穀子爛芝麻幹嘛?」
我不是有意去戳阿嬌的痛處的,一是我不想她把我和喬羽捆綁在一起,那個真誠的孩子,值得更好的,不應該和我這樣的殘枝敗柳攪合在一起;二則,我並不想看到阿嬌和蕭哥走到決裂的地步,我作為一個失婚女人,深刻體會到其中的艱辛和困頓,我不希望阿嬌落到和我一樣的下場。她和蕭哥的結合是以感情為基礎的,不像我和張清是倉促間的湊合,他們可以共同想辦法解決生活中的小摩擦,他們的愛情應該有更完美的結局。
「阿嬌,哪天我們去江城醫院找個有名的婦產科醫生瞧瞧,看看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一反常態地嚴肅認真,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這件事情迫在眉睫,拖延不得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阿嬌不孕,總要弄清楚才行,這樣他們才好對症下藥,等她和蕭哥有了孩子,也許她傳統的婆婆對她就不會那麼苛責了。有時候孩子是一個家庭中不可或缺的調和劑,有了孩子的歡聲笑語,大人之間的那點小罅隙往往都可以一筆帶過。
「到時候再說吧。」阿嬌模稜兩可地說了一句,但也沒有作出激烈的反對,我揣度著她還是很捨不得蕭哥的,有積極補救的意思,平時只不過嘴硬罷了。
我下午正準備去幼兒園接陽陽時,收到張清的簡訊,說他好長時間沒有看見陽陽了,頗為想念兒子,就趁今兒有時間順便接回家了,讓我直接去他家裡接兒子,否則就讓陽陽和他一起過一夜。
自從張清那天在辦公室冒犯了我之後,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理睬他了。他的電話不接,簡訊直接刪除,看見他的人影子在陽陽的學校門口一晃我立馬就躲開。既然決定分開,就必須遠離,如果我玩若即若離那一套,人品就有問題了。反正他也忙得夠嗆,沒有多餘的時間繼續糾纏我,這段時間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這才沒消停幾天,他又大腦抽風跳出來搞事,在我和陽陽的世界里轉來轉去,存心不讓我過安生日子。我們明明離婚時,協議的好好的,他想看兒子可以,但必須經過我的同意,而且不能影響兒子正常的生活。他今天不僅先斬後奏私自接走兒子,甚至還公然發簡訊威脅我,還有沒有王法?
難道他偷偷摸摸接走陽陽,是想挾兒子以令兒子他媽媽嗎?虧他堂堂的人民警察想得出來!我頗不耐煩地拿起電話撥過去,居然被掛斷了,我簡直要炸毛了。他這是吃准了我,我最討厭誰拿孩子當撒手鐧了。
也好,我去會會他,有些事情再給他重申一遍也好:不要時不時冒出來刷存在感,別來打攪我和陽陽平靜無波的生活!人最怕的是深交后的陌生,認真后的痛苦,溫柔后的冷漠,無一例外,這些他當年統統都加諸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不允許自己再被他偶爾流露的些許溫情假象所迷惑了。
我現在想起來當時被他輕薄的情景有些後悔,我不該被他那點厚臉皮的輕浮行為嚇跑的,我應該雲淡風輕地告訴他的愛慕者沈梓安,我和她們隊長離婚了,她可以敲鑼打鼓去追求他,不要再把我當成假想敵了;我還忘記了問張清,他啥時候把房子騰出來給我和陽陽。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他既然承諾了,怎麼不拿出一點實際行動出來。咱也不是貪圖他的財產,阿嬌來了好幾天,陽陽非要和我、阿嬌擠一塊,還是有些不方便。如果我和陽陽搬進張清的房子里住幾天,再來兩個阿嬌也不嫌擁擠。
「阿嬌,你和我一起去個地方!」這次我不會犯迷糊了,再傻乎乎地自投羅網了。
我得找一個忠心護駕的,有阿嬌這個第三者在場,量他張清再也不敢造次了,上次是他鑽了我大意輕敵的空子。
「去哪?你又心疼那塊小鮮肉了?要去你自己去私會,我可不想去當電燈泡!」這小妮子成天都琢磨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這樣猥瑣不堪的人嘛,她就不能把我想的崇高一點?
「我去會會張清,你去不去?」我向她拋出一個巨大的誘餌,我就不相信她不動心。
「去,當然去,怎麼不去?」
阿嬌果然上鉤,大義凜然地將頭髮一甩,擺出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女俠形象。她早就想當著張清的面將他這個負心漢罵個狗血淋頭了,多年來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她一向護犢子,總是義無反顧站在我的角度上剖析問題,認為張清當初誘騙了我,進而又辜負了我,耽誤了我,總之該千刀萬剮。我卻不能苟同她的意見,我也不是一個智障兒童,當年與張清匆促結合,雖然帶有盲目賭氣的成分,但我至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至少對張清是抱有期待的,不能一味地將責任推到他一個人身上。他並沒有欺騙我,只是也並沒有愛上我,只是漫不經心地敷衍著我,對我不夠用心罷了。試想,誰又會對自己並不稀罕的東西用心用情呢,他對我漠不關心也不足為怪吧!當年是我高估了自己,又起了貪心,妄圖得到他的愛和真心,所以才將自己弄得傷痕纍纍,如果我能一直守住自己的心,也無動於衷地與他將就,就不會那樣受傷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張清真的足夠渣,我也沒有必要鬧得雞飛狗跳,優雅地轉身就行了。時光濃淡相宜,人心遠近相安,有些感情不能強求,所以我一直攔著她,不讓她輕舉妄動,更別提什麼為我出頭。這麼多年來,她替我憋著一肚子怨氣,估計已經忍成內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