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一個會背
「我覺得陽陽還是那麼可愛呀!哪裡可怕了?」喬羽煞有其事地把陽陽渾身上下瞅一遍,誇張地豎起了大拇指。
「真的嗎?」陽陽依偎在我的懷裡,歪著脖子將信將疑地問喬羽。
「當然,像這樣才是醜八怪!」喬羽齜牙咧嘴,將眼睛整蠱成鬥雞眼,他為了逗陽陽開心,不惜把自己朝丑里毀。
「咯咯咯!喬羽哥哥,你太搞笑了,我的肚子都要笑疼了!」陽陽忍俊不禁,在我的懷裡咧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我弄不清楚到底是陽陽此刻的笑點低,還是喬羽用了心思,摸透了他的脾性,兩個人倒是能夠玩鬧到一塊。
「陽陽,天不早了,你快睡覺!哥哥明天再來看你!」喬羽抬腕看了一下手錶,及時地向我們告辭,「林姐,你和陽陽休息吧,我走了!」
這個大男孩不像有些愣頭青不知進退,懂得適可而止。他和陽陽說也說了,笑也笑了,知道該退場了。這回可能是真的要回學校了,中途不會再搞突然襲擊折返回醫院了。這一整天,他來回奔波,也累得夠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很感激他惦記著陽陽,不惜放下身段來逗我兒子一笑。
陽陽雖說白天睡飽了,但由於他奶奶、他老爸、喬羽三路人馬的輪番到訪,小身子骨也經不住折騰,等喬羽離開后,就溫順地窩在我的懷裡入睡了,連身也沒有翻一個。倒是我輾轉難眠,又擔心他夜裡不經意間抓破自己的傷口,擔驚受怕睡得不太踏實。
在國慶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陽陽終於傷愈出院,除了他的眼睛稍微有點不適之外,其他的都恢復的還不錯,我放心地鬆了一口氣,陽陽更是像出籠的鳥兒雀躍。張媽媽幾次側面提出要到家裡拜訪陽陽的外公,我都未置可否,張媽媽就識趣地沒有再當面向我提出,但他們有可能私下裡與我爸單獨見過面,既然他們有心瞞我,我也佯作不知。
陽陽剛出院的幾天高興得忘乎所以,時間一久,漸漸地就變得有些焦躁不安了,因為他老爸又故態重萌玩起了失蹤,自從那晚電話聯繫之後就杳無音信了。我當然知道這是由於他的工作性質所決定的,所以見怪不怪,可惜陽陽作為一個垂髫小兒,他就不能理解他爸爸為什麼要時不時來這一手。
他每天上床之前都習慣性地給他老爸撥打電話,但總是只聽到話筒里傳出嘟嘟的忙音。他滿懷期待地堅持幾天之後,開始大失所望了。
「爸爸真是個大騙子,我再也不要理他了!」一天晚上,陽陽試探著再次撥打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希望奇迹出現,能夠僥倖聽到他老爸渾厚的嗓音,但事與願違。陽陽依然聽到的是一陣機械冰冷的忙音,他堅持不懈地持續撥號,半個小時之後,終於徹底爆發,負氣地將手機朝抽屜里一關,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陽陽,別著急,說不定他正在飛機上,或許明天就回來了!」我耐著性子勸慰陽陽,絞盡腦汁在為張清開脫。
咱好歹也是受到多年的良好教育,秉性純良高尚,做不來落井下石、趁機詆毀張清的腌臢事情。
「哼,他回來我也不理他了!」陽陽小嘴癟癟的,委屈的不得了,「誰叫他老是說話不算數的!」
「陽陽,到外公這裡來!」老爸在書房裡搗鼓一番,擺好筆墨紙硯正襟危坐,大聲喚著陽陽,「快來幫外公研磨!」
老爸這幾天根本沒心思出去跳廣場舞,吃過晚飯就懷著負疚的心情在家裡陪陽陽。老爸覺得自己的外孫在最危險的時候,自己卻沒有陪在他的身邊,深感內疚,正好醫生說在陽陽的傷完全癒合之前,盡量少到人多的地方去,以免感染細菌,老爸就每晚宅在家裡教陽陽描紅寫大字了。
老爸起初只是自己揮毫潑墨,陽陽就象徵性地在旁邊研研磨,摁摁宣紙,偶爾也心血來潮地教他寫個簡單的「人」字,讓他逐漸受到書法藝術的熏陶,等他艷羨他外公寫得一手行雲流水的好字時,老爸就開始正兒八經教他書法了。老爸不愧是多年從事教育工作的老同志,我不得不承認他教書育人有獨到之處。他既不遊說動員,更加不會勉強半分,完全是聽憑陽陽的個人意願,秉循願者上鉤的原則。
直到陽陽出院回家,我老爸才知道陽陽曾經受傷的情況,那時陽陽臉上的瘡疤已經結痂脫落,下巴上的傷口也拆了線,都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陽陽免不了抱著他外公和老舅一番哭泣和撒嬌,我老爸摟著他「心肝寶貝」地叫,心痛不已,於是對我各種訓斥指責,但那都屬於馬後炮了,於我既不傷筋又不動骨。
但陽陽好不容易拿捏住我的軟肋,豈肯善罷甘休,他還大張旗鼓地給鄉下的老外婆、舅公、甚至他的童童妹妹投訴我,招來七大姑八大姨們眾口一詞譴責我、數落我的粗心大意。
我明知道自己對兒子看護不力,導致他們的寶貝疙瘩遭了罪,觸了眾怒,心虛理虧在先,只有老老實實低頭認罪的份兒,才能堵住悠悠眾口,求得眾位家人諒解。我誠惶誠恐地伏低作小,又是自我檢討,又是深刻反省,絲毫不推卻責任,態度端正誠懇,幾番搖尾乞憐,家裡人才勉強放過我。
「媽媽,你以後要好好聽我的話,否則……哼……」陽陽有一干人等為他撐腰,傲嬌得鼻子朝天,那副小人得志的神情似乎在說,「如果你不聽我的擺布,有你好看的!」
「我好害怕喲!求陽陽大俠放過!」我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驚恐不安,垂手斂眉地向陽陽苦苦哀求。
「哈哈哈!」我的故作姿態讓陽陽捧腹大笑,臨上學前還在搖頭晃腦地告誡我,「你今天要把《孝經》背熟喔,如果晚上你能通過我的檢查,我就赦免你!」
陽陽這是活學活用,將我整治他的那一套用來收拾我了!他就連我說話的腔調和用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們幼兒園小班的小朋友正在進行背誦《孝經》比賽,每個家長必須在小朋友的書上簽字,我因為忙著店裡的生意,就是用恐嚇加威壓的簡單粗暴的招兒對付他,結果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是依葫蘆畫瓢來收拾我了。
我為了高標準完成兒子布置的任務,一整天也夠拼的。既要手腳麻利地招攬客人,又要忙中偷閑背幾句經文,連上廁所的功夫都在念念有詞:……子曰:夫孝,德之本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有些方面我必須身體力行,以後才能理直氣壯地對他戳戳點點。我為了在兒子面前樹立博學多知的高大上形象,居然把當年高考衝刺的精神都拿出來了。現在稍微有點責任心的母親不是那麼好當的,面對孩子要身兼數職呀:保姆啦,導師啦,心理諮詢師啦……十八般武藝,還得樣樣精通。
小梁見我嘴裡不停地咕咕叨叨,頗感奇怪地問我,「林姐,你在玩什麼花樣?」
「唉,為了應付我家的那個猴孩紙唄!」我一臉悲催,唉聲嘆氣地向小梁訴苦。
「天啦!」小梁一臉驚愕,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攏,「一個才上幼兒園的陽陽就讓你這個高材生難以招架,那我還是不要結婚生孩子了!」
「也不全是苦惱啦!什麼事情都是有利有弊,陪伴孩子成長也是一種幸福的體驗啦!」我擔心嚇著小姑娘,話鋒趕緊一轉,勾勒了一下帶孩子的樂趣。
「算了算了,我怕是沒有你這份耐心了,還是甘拜下風吧!」我不經意說的幾句話竟然讓小梁對孩子望而生畏,如果為此影響了下一代的男女平衡,則完全是我的無心之過啦!
我和小梁一邊幹活,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嘮嗑,時間倒也很好打發,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喬羽這幾天說是學校舉行計算機編程比賽,他也在加班加點地鏖戰,已經有好幾個白天沒有露面了,只有在打烊的時候因為擔心我的安全,雷打不動每晚來陪我鎖個門,難得他有這份心。
等我晚上回家的時候,陽陽已經大喇喇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擺開了架勢。茶几上除了放著一個木片戒尺,還有一塊白白的米糕,陽陽背著手臂像模像樣地說道,「喏,我也像我們老師一樣,講個獎懲分明!你背熟了,這塊米糕就是獎給你的;要是背不會,我可是要打手板心的喲!」
陽陽舉起戒尺,向我示威地揚了揚,示意我可以開始了。我看著陽陽儼然一副小老師的神奇樣子,感到十分有趣,試著挑釁地問了他一句,「你對媽媽這麼嚴格,你自己會背了沒有?」
「你怎麼能夠懷疑我呢?」陽陽遭到我的質疑,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他嗚哩哇啦背誦了一遍,然後驕傲地挺著小胸脯宣稱,「我是我們班第一個會背的!」
「這是真的,我們陽陽可沒有說假話!」他外公在一旁聽他流利地背誦,滿意地點頭讚許,並且對他上面的說辭進行有力地佐證,「這幾塊米糕還是我們陽陽的獎品,他揣在衣兜里生怕我給碰壞了,他給我吃了一塊,給他舅舅留了一塊,這塊說要帶回來給媽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