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們好有愛呀
「你少忽悠人!我又不是傻子!」我眼神如刀,表情忿然,話語間隱含著明顯的酸楚和譏諷,「你當年不是說鍾麗華冰清玉潔嗎?如果你沒有出軌和她苟合?怎麼有可能得出如此結論?」
雖然事過境遷,我至今想起那些傷心的過往,還是如鯁在喉,心中隱隱作痛,憋屈得慌。
我本來一再告誡自己,要淡定,要洒脫,所有的痛苦都要一笑而帶過,可現在還是忍不住和張清翻起了舊賬。因為這是扎在我肉中的毒刺,撥不出來又錐不下去,最好的排遣方式就是一吐為快。
「那不是我倆吵架時說的一些氣話嗎?」張清身子一僵,彷彿恍然大悟一般,語氣說不出的急促,「你這麼多年一直不肯原諒我,難道是因為你以為我背叛了你,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張清將我的身體鉗制在他的身下,手掌緊緊地扣住我的後頸和下頜,逼著我與他對視,似乎鐵了心要和我對此辨個青紅皂白。
張清平時那麼聰明睿智的人,難免也有犯迷糊的時候。他當年傷我至深,我們現在都已經解體了,他居然都還沒有弄明白他真正錯在哪裡,我最惱恨他的是哪一點?他今天才算誤打誤撞戳中我的心思,也難怪我們不能做到白首不相離了,我們之間一貫缺少交流,倆人的隔膜誤會可不止一點點啦。
他當初忽視我,冷淡我,輕慢我,那些傷害即使不是罄竹難書,也是不勝枚舉,但真正讓我傷心絕望的、置我於死地的,還是他和鍾麗華之間曖昧不清的勾搭,那樣的打擊於我來說,是致命的。
「是不是這樣的?」張清見我屏住呼吸斜眼乜他,愈發心焦。他微微眯著眼睛,瞳孔緊縮,大力搖晃著我的頭部,似乎急於聽到我的答案。
「睡覺!」我心情不佳,語氣更加惡劣。他現在追問我這些管什麼用,反正大家都已經橋歸橋、路歸路,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我才懶得再和他為這些不值得的人和事爭論不休,影響我的睡眠質量。我嚴重懷疑他是吃錯藥了,咱倆離婚手續都辦理了大半天了,他卻後知後覺想起來和我追究這個問題。
我只要想想那檔子事情都覺得噁心,把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腌臢事情重新翻出來理論,除了污人耳目,還有什麼意思。往事不可追,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那些傷痕已經深深地雕鑿在我的心坎上,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和鍾麗華在肉-體上沒有發生什麼齷齪的關係,但他搖擺流連在幾個女人中間,似乎打算享受齊人之福,難道他精神上的遊離就不算背叛嗎?
一時間滿室寂靜,只聽到我們雙方壓抑急促的呼吸聲。我正準備懨懨欲睡,忽然被一股大力拉向張清的懷抱,緊接著一隻鐵箍似的手摟住我的腰,一隻粗糲的手掌緊緊捂住我準備尖聲呼叫的嘴巴,用力之大,讓我齲齒的大牙床隱隱作痛。他俯身欺近,吞吐的溫熱氣息繚繞在我的耳際,我的后脊背汗毛一條條豎起。我不可置信地瞪直雙眼,表情愕然,這可是在醫院,由不得他如此放肆。
我來不及做出其他的反應,下意識地扭動腰肢,開始狂踢他的小腿。他狠狠掐住我頸脖子的力道,隨著我的反抗似乎放鬆了一些,於是我懷著劫后逢生的喜悅擺動腦袋躲避他。我以為最可怕的事情已經過去呢,可是沒有想到更深重的黑暗還在後面。張清再次伏低了頭,巨大的手掌重新用力按住我的下顎和頸脖子,令人窒息的男人味撲頭蓋臉的向我襲來。
我嚶嚀一聲,像街市上待宰的白毛鵝在他懷中不停掙扎,他稍離片刻的嘴唇又一次逼近,和之前不一樣,我覺得一個肉乎乎熱騰騰的東西竄進來,環繞著我的上下唇,在我的齒間梭巡一圈,然後清新的空氣神奇般地回到我的胸臆。我終於反應過來,他用舌頭,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他居然用舌頭。
他漸漸放緩力道,鬆懈了對我的鉗制,讓我不至於缺氧昏厥過去,一隻手卻像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不自覺地撫上我半邊臉,拇指從他方才流連過的柔軟上面輕輕擦過。
我氣咻咻地齜牙咧嘴,朝他的下顎拚命地咬過去,他卻像一隻狡猾的狐狸,靈敏地閃避躲開。我非但沒有如預料般地攻擊到他,聞到那股淡淡血腥的味道,反而卻讓他像受到了蠱惑一般,又一次深深地埋下頭嗅著,想重溫我兩片柔軟唇瓣間的迷醉芬芳。
「媽媽,好吵啊!」正在我狼狽閃躲之際,陽陽朦朦朧朧囈語一聲。
張清覆蓋在我上面的身體驟然一頓,一切瘋狂的動作都戛然而止。他飛快地朝陽陽那邊瞥了一眼,嘶啞著嗓子問,「陽陽,你要屙尿還是要喝茶?」
陽陽抬腳打了一下被子,迷迷糊糊地哼了哼,「我口渴!」
張清預謀的好事被陽陽打斷,懊惱不已,但因為是自己的兒子搗蛋,所以又敢怒不敢言。他雖然極端遷怒,還是抓了抓頭髮,無可奈何地下床給陽陽倒茶。
我瞥見他滿臉的欲求不滿,捂著被子心中暗自竊喜,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陽陽不愧是我的乖兒子,與我心有靈犀,關鍵時刻知道蹦出來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回江城以後,一定要遠遠地躲著張清這個危險人物才好,至少要退避三舍才安全。不然,他總誤以為我是他的囊中之物,時不時的就要騷擾我一番,那我是極端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爸爸,你檢查一下,看房間里是不是有老鼠呀?我怎麼老是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好討厭呀!」陽陽閉著眼喝了半杯水,嘀咕了一句,仍然倒頭就睡。
張清勾著唇聳了聳肩,和我面面相覷。我蜷縮著身子,在被子里「嘎嘎」地笑滾了。
「睡覺!」張清在我的臀部輕輕地拍了一巴掌,修長的手臂從我的後頸窩穿過,霸道地將我一攬,四仰八叉地睡了。
我害怕再次挑起他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欲-念,老老實實窩在他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乖乖地屏息斂聲裝小白兔。
「哇,我今天看見爸爸媽媽一起睡覺的樣子,你們好有愛呀!」
我是被陽陽的一句誇張的驚呼聲叫醒的,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彷彿對自己置身的環境還有些無法接受。秋日溫暖的陽光順著窗帘的縫隙照射進來,給滿屋子氤氳了厚厚的金黃色的光芒。
寬大的被子下,我微微蜷縮著,臉埋在張清的臂彎里,短短的頭髮如黑色的草凌亂地蓬鬆著。張清一直從背後抱著我,和我手扣著手,腿壓著腿,宛如兩道圓弧,彼此安靜地重疊著。
陽陽大約也是剛剛睡醒,他穿著單薄的秋衣歪在床頭,一臉呆萌,直勾勾地盯著我和張清相擁而卧的睡顏,好像在欣賞千年難得一現的景觀。
「陽陽快躺好,我馬上來給你穿衣服!」不知何時進門的周阿姨沖著陽陽搖頭示意,笑眯眯地制止他,「不要吵爸爸媽媽睡覺!」
我躲在被子里不知所措,睡也不是起來也不是,窘得渾身發燙。我恨不得將那個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旁若無人地裝睡的張清一腳踹下去。他常年的生物鐘準的出奇,我就不信他今天會睡得這麼死,多半是裝的!白白讓我出糗!
「哦,天都亮啦,這麼快!」張清裝模作樣滿屋子睃視一圈,饜足地在被子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笑容滿面和陽陽道早安,「陽陽,你早哇!」
「爸爸,我要和你們一起睡覺覺!」陽陽哧溜一下從他的床上滑下來,蹬蹬地爬上我們的床,往我和張清的中間也是四仰八叉一躺。
張清全然不顧周阿姨正慈眉善目地看著我們,他將我和陽陽大手一撈,滿懷抱了,和陽陽頭抵頭咯咯地笑鬧。
我覺得自己就像偷情被人逮了個正著一樣難堪,就算是跳進黃河裡也說不清了。我羞赧得臉頰通紅,那點可憐的矜持在周阿姨面前華麗麗地掉了一地。
「陽陽,別鬧了!」我假意虎著臉呵斥陽陽,藉此掩飾自己的尷尬,「快把衣服穿上,小心感冒!」
「周阿姨,這裡交給我們,您馬上回去收拾東西,下午隨我們一起去江城!」張清從周阿姨的手中接過陽陽的外套,笨笨巴巴地替他穿戴起來,「我們吃了中飯就走,您和家裡人說好了嗎?」
「什麼?你們下午要回江城?我怎麼不知道?」張媽媽在外面推門進來,面色不虞,審視的目光在我和張清之間睃巡,「這是誰的主意?」
「這是我的主意!我不正準備告訴你嗎?」張清在我面前夾著尾巴裝孫子,可是在他爸爸媽媽面前卻是大刀闊斧,說一不二。
「清子,你怎麼能這麼草率呢?陽陽的傷可是大意不得,開不得玩笑的!」張媽媽苦口婆心,企圖說服張清。
我眼瞅著自己衣冠不整,讓諸多長輩看見我這幅尊容實在不雅,就逃也似的躲到盥洗室洗漱,徒留他們母子在那裡鬥智斗勇。
我倉倉皇皇跑得飛快,生怕城門失火,殃及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