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真的是你
找一個理由,去和同學見一面,不管混得好還是混得孬,只想看看彼此,一聲同學,一份關切,情誼綿長。
找一個理由,去見一見同學,這是我們最信任的人,大碗喝酒,大聲唱歌,一生兄弟,一世姐妹,地久天長。
同學是前世的債,今世的情,常來常往,格外芬芳。
有同學的地方,就是景色最漂亮的地方。
——莫言
我正神思恍惚地與周公進行天人大戰,忽然感覺電影院里人影綽綽,大群大群的人魚貫而出。
我打了個哈欠,美美地伸了伸懶腰,揉揉酸痛的肩膀,眯著眼一看,天色已經大亮了。
溫暖的冬日陽光透過厚重的落地窗帘照進來,閃耀的晃眼,我使勁把眼睛閉上半天才敢完全睜開。
今天我就不講客氣了,直接殺到阿嬌那裡去。昨晚我已經足夠心慈手軟了,和她這種鐵閨蜜不用一直這麼彬彬有禮的。
「阿嚏——」我剛走出大門,迎面一絲涼風凍得我禁不住一陣哆嗦,我不由自主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屋裡屋外的溫差太大了,剛從熱浪滾滾的電影院出來,我一時半會適應不過來。
我把腳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跺了兩下,雙腳因為蜷縮久了的關係,有點麻木僵硬。我不敢用勁過大,腳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呢。
我將手掌隆成兩個窩狀,在上面呼呼地吹了兩口熱氣,然後緊緊地捂在臉上,就這樣自欺欺人地給自己取暖。
燙傷的手背由於昨晚沒有擦藥的緣故開始皸裂,有的地方滲出黃色的水,像流膿一樣,該不是感染了吧?
我摸摸空蕩蕩的衣兜,囊中羞澀,急需補充給養,決定先去附近的櫃員機上取點鈔票才好。不然的話我孤身一人,流落在異地他鄉,真的與沿街乞討的盲流無異了。
幸虧鄙人未雨綢繆,常常備著乾糧,隨身攜帶著自己那張數目不多的銀行卡。雖然少得不值一提,卻是我的全部家當,一分一厘完全是自己辛苦所得,用起來理直氣壯。
我信步撇進一家二十四小時開放的設置自動櫃員機的操作間,順手推開一扇小格子鐵門。
「哦……啊哦……」word媽呀,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兩個膽大包天的好色之徒公然在裡面快活地嘿咻。
儘管只是驚鴻一瞥,但我仍然清楚地瞧見一個女人白花花的兩條大長腿,以及一個男人骯髒蓬亂的後腦勺。噁心,大清早的,我真是晦氣極了。
猜都不用猜,這絕對是露宿街頭的流浪兒們在裡面進行現場直播。頭腦稍微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弱智地選在這個地方表演活春-宮,銀行監控室的員工是要大飽眼福了。我以前常常聽在銀行工作的表哥講述這樣的腌臢事情,今天算是有幸親眼見到了。
不可否認,這人啦,甭管美醜好孬都是聲色男女,都離不開七情六慾。你看,就算是頭腦不算清楚的智障兒,都曉得找個自以為掩人耳目的地方進行啪啪啪,滋潤滋潤自己。你別說,他們的那個姿勢還蠻具有挑戰性的,女人被高高地架在取款機上,男人埋首在女人胸前賣力苦幹,倆人一副銷魂享受的模樣。
我飛快地跑到另一台機器上刷刷地取著鈔票,支著耳朵明目張胆地竊聽動靜,那些啪啪啪的皮肉撞擊聲和吱吱作響的水漬聲,把狹小的操作間充溢的滿滿當當。
我也夠無聊的,有些惡趣味。
紅票子薄薄的不多,一點也不用擔心遇到飛天大盜搶劫,我漫不經心地將它們揣進褲兜,對著玻璃門理了理自己蓬鬆成雞窩的頭髮,輕盈地朝學校方向走去。
林行道兩旁,梧桐樹葉紛紛落下,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辛勤的清潔工人正在費力地打掃。早起晨練的人比較多,一個接一個在我身邊啃啃哧哧地跑過。
d城最大的優點就是空氣好,綠化到位,不像s城工業污染嚴重,霧霾天氣嚇人。
我也受到行人的感染,伸展胳膊擴擴胸,用手護著後腦勺,將脖子左三圈右三圈的扭了扭。我本來還打算蹦蹦跳跳跑幾步的,考慮到自己一瘸一拐是個傷殘人士,就作罷了。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我輕車熟路地摸到阿嬌住的筒子樓,拖腔跑調吼了句滬劇唱腔。
這是我在阿嬌面前出場的標誌性的造型,和她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地同窗四年,我都是這樣張揚自信地在她面前賣弄的。
她對我所有的好壞孬差,一律照單全收。這就是緣分啦,這就叫死黨啦!
「小楓,你怎麼來了?」阿嬌彷彿收到接頭暗號,心有靈犀刷地拉開門,像個肉球,圓圓滾滾向我撲來。
阿嬌的體態和我的婀娜苗條正好相反,人長得短小精悍,她曾經毫不臉紅地自誇說自己點點滴滴都是精華,逗得我是翹著大拇指叫絕。她貌不驚人,卻豪爽熱心,和淼淼一樣活力四射,陽光可愛。
俗話不是這樣說過嗎,人是因為可愛而美麗,而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阿嬌靠她的陽光可愛得到了d大好幾屆男女童鞋的一致認可,成為中文系響噹噹的風雲人物。特別是她在課堂上大膽滴向剛進教室的馬列老師蕭紀拋出繡球,一舉博取帥哥的眼球,三刀兩斧頭拿下系裡的才情王子蕭哥,更讓後來的學妹們對她崇拜得不要不要。
我這種蔫不拉几上不了檯面的小癟三,能得到她如此前衛之人物的青睞,我慨嘆自己真是三生有幸,祖墳上冒煙了。
我也敞開懷抱給予熱烈地回應,抱住她在屋子裡上跳下躥,兩個女孩紙旁若無人地張狂大笑。那個高興勁兒,誇張點說,就好像在長征途中,紅一方面軍和陝北紅軍第一次勝利會師的場景。
「真的是你?我沒有搞錯吧?」鬧夠了,笑飽了,阿嬌猶在懷疑,圍著我團團轉一圈印證,「彎彎柳葉眉,嫵媚丹鳳眼,沒錯呀,就是小楓的模樣啊!」
她那驚訝的不可置信的程度,似乎是邂逅了來自星星的都敏俊叫獸,傻兮兮地可愛!
嗯哼,我從天而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得意洋洋地張開手臂,里裡外外讓她檢查個透徹。我知道她一向是挂念我的,對我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能感覺到。
「瘦了,但變漂亮了,成氣質美女啦!」
經過半晌的嚴格檢測,阿嬌終於給出了最終評定,好在本人還能勉強通過她的驗收,那這近半年的光陰算是沒有虛度。
「手怎麼回事?」阿嬌托起我受傷的雙手,焦急地詢問。不能怪她眼睛毒辣,只是因為我的燙傷太明顯了。
我不自然地將手往袖子里縮了縮,掩飾地訕笑,「我笨唄,把開水灑自己手上了。」
「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樣笨的!」阿嬌嗔怪地用食指戳戳我的額角,沒奈何地搖搖頭,「沒有了我看著你,你的日子都過成啥樣了?」
她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很受用,只有真正在乎你的人,才會切身為你著急上火。那幾年,我一直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這種無私地關懷,現在更覺得這份毫不藏私的友誼是如此珍貴。
「阿嬌,帶小楓去洗漱一下,」蕭哥一直安安靜靜呆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兩個女孩紙發瘋,現在才瞅空插上話。
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畢恭畢敬叫了一聲「蕭老師」,臉頰「刷」地羞紅了。
我很怕蕭哥的。
蕭哥清瘦單薄,常年戴著寬邊眼鏡,服飾簡潔飄逸,很有文人墨客的儒雅之風。我關鍵是害怕他那雙幽深的眼睛,哪怕他就那麼隨隨便便地一掃,似乎就能夠看穿你的五臟六肺,讓你無處遁形。
阿嬌第一次將他領到我的面前徵詢我意見的時候,我無意中撞到他深邃如潭的目光,馬上就繳械投降,連連稱好,哪敢說半個不字。
我挺佩服阿嬌能在他面前瀟洒自如地指點江山。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情人眼裡出西施。世間就算再驕傲的男子,他們都有自己的軟肋,都會心甘情願地為自己心中的女神讓步,一退再退。
阿嬌毫無疑問就是蕭哥心中的西施啦。他願意無條件的包容寵溺她,哪怕在別人看來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他們的相識也是富有戲劇性的,曾經成為全校的經典故事。當時的情景我至今記憶猶新,後來經常拿出來打趣阿嬌。請允許我昨日重現——
蕭哥器宇軒昂地站在講台上,面無表情地攤開講義,準備開始講課,全場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料到,就連我也沒有料到,正襟危坐的阿嬌倏地站起來,不滿地抗議,「老師,你都不用自我介紹的嗎?你有正眼看清你的學生嗎?」
蕭哥手舉著粉筆,杵在黑板上怔愣了好半天,鏡片後面的眼睛幽幽地發散出瑩光,許久才輕聲說,「這位同學,請教你的尊姓大名。」
「我叫熊芷瑾,小名叫阿嬌,是你的老鄉啰,你可要記住了!」阿嬌大大方方將自己介紹的明明白白,還生怕蕭哥印象不深刻,甚至連自己的小名都索性說出來。
滿教室的童鞋鬨堂捧腹,發出善意的笑聲。
蕭哥嘴角一勾,揚起一抹淺笑,「好的,我記住了!」
一來二往的,倆人理所當然就勾搭上了。
毋庸置疑,阿嬌事先對蕭哥的事情做過深入調查,要不然哪裡可能將蕭哥的生平出處研究的這樣精益求精。後來,我為此好久都對阿嬌愛理不理,對她這種擅自行動耿耿於懷。她竟然敢瞞著我,偷偷收集蕭哥的第一手資料,雖然出發點可以諒解,可也忒不講姐們義氣了。
阿嬌將蕭哥勾到手之後,為了將功贖罪替我買了整整一個月的早飯,在我倒追許彬的時候更是不遺餘力地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