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抱抱我

  「我是不是真的很遜,所以別人才會不要我。」許彬走後,我給阿嬌發了封簡訊,就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狹窄的單人床上,心痛得支離破碎。


  我也不用再裝模作樣地故作堅強,躺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似乎一切都已經離我遠去。此刻我不想說話,也不需要安慰,這些都顯得蒼白。因為心死的感覺,是如此的無力。


  剛準備關機,手機開始振動,「什麼意思?」一看是張清的號碼發過來的,原來我稀里糊塗點錯了。


  我啥也沒回,合上了手機。今天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帶上門出去。


  我一路跌跌撞撞,擠上51路公共汽車,刺痛的心兒隨著搖搖晃晃的節奏起起伏伏。這趟公共汽車曾經承載著我初戀的甜蜜和幸福。


  我每次來看彬坐的都是51路車,我激動、興奮,沉浸在即將與戀人見面的喜悅里,連擁擠不堪的車廂看上去也十分親切。


  今天,我在這個傷心的日子,重走往日的路程,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緬懷,還是為了告別。


  公共汽車很快就到了終點站,我徑直下車右拐上山。七彎八拐,我找到那塊大青石,靜靜地趴下來。


  曾經日暮西斜,同我並肩看夕陽的戀人已然不見,現如今只有我一個人獨立在記憶的長河中,久久不肯離去。


  斑駁的月光從樹木的間隙當中傾灑在我的身上,拉長我的影子幽長而孤寂,越發顯得我像一個陰冷飄蕩的孤魂野鬼。


  四周黑黢黢的,風聲鶴唳。高大的樹木像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似乎要吞沒一切,令人毛骨悚然。忽近忽遠的蟬聲縈繞,雜木叢生的地方難免涼氣深重,我裹了裹衣服,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常常在這裡,許彬溫存地將我摟在懷裡,娓娓地講述他遙遠貧瘠的家鄉,感嘆他辛勤勞苦的父母,思念他在外打工的姐妹。


  這時我就會體貼地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撫平他緊蹙的眉頭,貼心地勸慰,「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他就會把我的頭貼近他的左心房,牢牢地抱緊。彷彿我就是他那根肋骨,他要牢牢地沁入他的骨血一般,喃喃細語,「小楓,你這麼善良,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如今,我還是這麼善良,他卻已經不想娶我了!


  我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枯得像一口空洞的井,卻沒料到眼淚仍舊簌簌地落下來。我將頭掩埋在臂彎里,痛哭出聲,凄涼的聲音盤旋在渺茫的夜空,分外瘮人。


  「在哪?」滴的一聲響,是張清的簡訊。


  大半夜的,能收到張清的簡訊,得到他的牽挂,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給他回了一個電話,有氣無力,「我在山上,就在那天遇到你的地方。」


  「你怎麼老是讓人擔心!」一向波瀾不驚的張清異樣地暴躁,「在那不要動,我馬上來!」


  會有人擔心我嗎?連曾經耳鬢廝磨的許彬都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了我這個絆腳石,何況萍水相逢的張清?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


  張清來得很快,一見面,平時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人,就開始氣急敗壞地訓斥,「你是傻瓜嗎?不要命了!這兒才殺過人。」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教訓我?你可以抱抱我嗎?」


  我哀怨地仰著臉,像一隻迷途的小鹿,似乎在祈求一絲庇護。我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眼神遊離望著張清,眼眶中不停掉落的液體,潮濕劃過我的臉頰,在乾燥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曲折的線。


  張清再不說話,矮下身子輕輕地為我拭淚,溫暖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著我的眼膜,把我像孩子一樣攬在懷裡。他的掌心很熱,熨帖著我的皮膚幾乎要把我灼傷。


  我雙臂環上他的頸脖,將頭埋進他健碩的胸膛默默哭泣,盡情釋放悲傷的情緒。什麼修養什麼矜持拋得一乾二淨。


  「好了,像個小花貓,下山吧!」張清拍拍我的後腦勺,照樣不對我泫然飲泣的緣由進行探問。


  我試圖站起來,腿腳蜷縮久了麻木不堪,踉蹌了一下。張清拍拍他的後背,意識我上去,他背我。


  我看著紆尊降貴蹲在我前面的男人,有點難以置信。我何德何幸,在這舉步維艱的囧途,竟然能握住這個矜貴男人的援助之手。


  我沒有給自己猶豫的時間,我虛脫般地靠上去,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走的緩慢,小心翼翼,好像在度量這條路的長度。


  「怎麼這麼輕?太瘦了!」張清身高體健,背我下坡輕輕鬆鬆,「以後要多吃,長胖一點。」


  我一言不發,放鬆地趴著,在晚風中微微眯起了眼,好似在小憩一樣。他的背寬厚,溫暖,就像小時候在爸爸的背上那麼安心踏實。


  張清,每次我狼狽哭泣的時候,都是你站在我的身後。我是如此寂寞,你是如此的好,是不是我就可以這樣倚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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