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血葬的溫柔
（1）
孤傾語覺得自己在一座迷宮之中，似乎怎麼走也走不出去。
推開一扇門，她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墨白，賈騏哲站在旁邊，雨水順著他的劍沖刷而下，卻如何也洗不凈上面的血跡。
她立刻關上了門，轉過身，看見了祁烷跑向她。
孤傾語剛想伸出手，卻看見祁烷的胸膛被一把劍猛然刺穿。
慕容佐羽一臉冷然地站在祁烷身後，祁烷慢慢倒下，雨水把他的臉沖洗得模糊不清。
不要這樣……
孤傾語只覺得連天湧來的雨水似乎要將自己溺死，她想擺脫這一切，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來。
如同陷入了一張蛛網，你越是想要掙脫、去掙扎，纏的只能是越緊。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低喃——
「遊戲既然開始了，就無法將它停下。」
「它會把你捲入萬劫不復之地。」
「直至死亡。」
突然，一陣熟悉的香味包裹住了她，那樣用力。
「似乎是陷入了困境啊，小貓咪。」一個人在自己的耳畔輕輕低喃，他咬住了自己的耳朵，聲音很輕，「不要相信自己的心魔，醒過來。」
一道驚雷響起，孤傾語猛然張開雙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以及呼吸聲。
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懷中。
「血葬？」孤傾語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嗯，我在。」血葬的聲音響起，混合著雨聲，「沒什麼的，只是一個夢而已。沒有人會願意離開你，陰鬱的雷雨能夠勾起人們的心魔，不要想太多就好了。」
「嗯。」孤傾語閉了閉眼，突然聽見有什麼被摔碎的聲音混合著雷雨聲傳來。
是北誠的宮殿？
「要去看看么？」血葬開口，他的聲音顯得魅惑人心。
孤傾語點了點頭，套好衣服穿好鞋子，便看向血葬。
血葬聳了聳肩：「沒辦法，小貓咪，誰叫本座善良呢。」
他攬住孤傾語，拿過一把傘，往外飛了出去。
很快就來到了北誠房間的旁邊。
「我先進去看看。」孤傾語對血葬笑了笑，儘管她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血葬點了點頭：「小心一點。」
她走到了北誠門前，門口的護衛們看著孤傾語立刻跪下：「公子，還請您去勸勸陛下！」
孤傾語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北誠一個人坐在大殿的中央，他的眼神顯得茫然。
「怎麼了？」孤傾語試探性地看著北誠。
「竹弟……」他的神態漸漸恢復了常態，他起身，「抱歉，一時沒有控制好自己。」
一時？
「雷雨天都會這樣么？」孤傾語看著北誠，他坐回了床上。
北誠點了點頭。
「可是有什麼事情么？……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能不能聽聽？」孤傾語也坐到床上，期待地看向北誠。
北誠在她的注視下，慢慢點了點頭：
「我是北影國的大皇子，也是太子，北誠。從小，我的父皇與母后就給予了我無限的厚望。
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但她出世後生母熏妃便離世，父皇滿足熏妃最後的遺願，准許妹妹與她的母親熏妃同姓，單名琪。抱給我母后扶養。
但是妹妹出生不久后，宮裡便燃起了一場大火。
那一年，我五歲，妹妹兩歲。
大火中，父皇將我送入密室，自己未能來得及逃出火海，葬身於宮中。妹妹失蹤不見。
母親從此以淚洗面，開始吃齋念佛，日日不出宮門，年年對月誦詩經。
父皇死後的第二天，我登基了。
我深知，那一場大火絕非偶然，我也深知，自己必須強大起來，才能夠找出害死父親的兇手，找到妹妹。
我開始成為一個表面微笑但殘暴殺人不眨眼的帝王，卻把江山治理得讓天下稱讚。人人都敬佩我，人人都畏懼我。
很好，這正是我想要的不是么？
只是午夜夢回，我總能聽見那日火中妹妹的哭喊聲，與那些在我手中死亡的人撕心裂肺的哀求聲。
我知道，我厭惡殺生，卻不得不做。
我喜歡「千城」這個名字，守著你，一千座城。」
（2）
北誠說完，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知道了我是這樣的人，竹弟，你會不會很失望？」
孤傾語搖了搖頭：「怎麼會！你就是這樣的你啊，我把你當成朋友，性格什麼的已經不在乎了。」她突然想到了小琪。
小琪似乎也說過……她的真名叫熏琪？
孤傾語試探性地看向北誠，小心翼翼地開口：「千城啊，問你個事兒……你現在還在找妹妹么？或者說，還想找么？」
「當然。」北誠點了點頭。
「那就好。」孤傾語呼出一口氣，「我有個朋友，在孤府時是我身邊的貼身婢女，名喚小琪，姓熏。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妹妹。」
「太好了！我能見見她嗎？」北誠看向孤傾語的眼神里充滿了興奮與希望。
「可以的。」孤傾語點了點頭，「那我明天讓她過來？」
「明天也是第三天了……」北誠的眼神落寞下去。
「安啦，我說過，只要你想，隨時可以來找我，加入我們。」孤傾語笑笑，站起身來，「那你先睡著吧，明天還要早朝？」
「嗯。」北誠躺下，他突然開口，「謝謝你，傾語。」
「和我說什麼謝啊。」孤傾語回眸一笑，走了出去。
屋外依然下著雨，血葬一直在外面等候著。
看見孤傾語出來，他先是給孤傾語披了一件袍子，隨後撐起傘。
血葬不禁抱怨道：「小貓咪，本座堂堂一個血璃城城主就這樣給你當傭人了，真是喪盡天良。」
「我還喪心病狂呢。」孤傾語翻了個白眼，看向血葬，慢慢往自己的宮殿走去，「血葬，明天能不能讓小琪他們過來？」
血葬那麼厲害，北誠說的話他肯定一字不落都聽到了。
血葬看向孤傾語的眸子裡面滿是難以置信：「你捨得本座離開么？」
「……不捨得也得舍。」孤傾語咬牙切齒地說道，「去吧，我會想念你的。」
「哼。」血葬扁了扁嘴，「討厭。」
孤傾語：「……」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啊！
她只得耐著性子哄道：「小葬葬，好不好嘛～」甜膩膩的聲音自己聽著倒是先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血葬倒是眼前一亮：「好啊，說定了。」
……就這麼簡單？
孤傾語回到房間，對血葬點了點頭：「謝謝了。」她看了看窗外，「雨好大，先在這裡呆著吧。」
「真是好心呢，小貓咪。」血葬自顧自地坐下。
「不呆拉倒。」孤傾語躺回被窩，「今天真的謝謝你了，血葬。」
「和我還說什麼謝？」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血葬的臉龐。
孤傾語清楚地看著，眼前這個魔頭，全天下都畏懼著的「血璃城城主」血葬，他的臉上滿是溫暖的笑意。
如果被得到了救贖的魔鬼。
（3）
次日，晨。
孤傾語起身，看向窗外，雨似乎已經停了。
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血葬也不見了。
孤傾語穿好衣服，伸了個懶腰，打開了門。
桃兒一看見孤傾語就微微欠身：「公子早。」
「嗯，早啊。」孤傾語微微一笑，「桃兒。」
桃兒立刻紅了臉：「公子，皇上請您一同去用早膳。」
「好啊，多謝了。」孤傾語點了點頭，跟著桃兒走。
來到北誠的門口，迎面走來的是華貴妃，華貴妃的手裡端著一碗粥。
「喲，這位公子好生雅興，一大早來找我們皇上？」華貴妃的眸子里是不屑與被隱藏得很好的狠毒。
「是啊，畢竟皇上來找我陪他一起用膳，不敢不從啊。」孤傾語看向華貴妃：像這種人就是欠刺激！
華貴妃一愣：「你說什麼？」
「唉，老了就是老了，連話都聽不清了。」孤傾語嘆息著搖了搖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北誠一看見孤傾語立刻揮了揮手：「竹弟，你來啦？」
「是啊，等我好久了？」孤傾語點了點頭，在北誠面前坐下。
華貴妃一臉陰鬱地跪下：「參加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了吧。」北誠的心情看樣子還不錯。
「皇上，臣妾聽聞您近日龍體缺恙，所以特親手煮了一碗粥。」華貴妃端上粥來，「還請皇上品嘗。」
「放那裡吧。」北誠點了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孤傾語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進自己的嘴巴，末了還咂咂嘴：「華貴妃的手藝欠佳！需再接再厲，繼續努力！」
華貴妃的臉瞬間就綠了。
北誠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那臣妾先告退了。」華貴妃一欠身，走了出去。
「竹弟，昨晚謝謝你了！」北誠突然開口。
「我都說了不用謝。」孤傾語夾著菜，「今天下午小琪就會來了，千城，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都可以。」北誠立刻答應。
「若小琪真的是你的妹妹，能不能……尊重她的意思？如果她想留下來，就請讓她當個無憂無慮的公主；如果她想走，跟著我，那麼我也會好好待她，讓她單純如初，快樂的。」孤傾語笑了笑，「畢竟我是她相公。」
「可以，這也是我想看見的。」北誠點了點頭，「……相公？」
「啊哈哈哈，這個可以忽略……」